好一會兒,魯平突然向陸氏兄弟道:“咦?巧極了!三月十四不是十五年前今日嗎?”大狂道:“是啊!並且十五年前三月十四正是家父把金錢藏在玫瑰別墅中的日子。埋藏的時候約在晚間九點半鍾,過了半小時,他從園中進屋子便繪這張圖,藏在鐵箱裏。當時事情非常秘密,直等過了五個月家父死後我們方從鐵箱裏發現這圖。”魯平道:“既如此,你們何以知道窖金的時間呢?”大狂道:“這是一個老仆說出來的。本來我們連窖金的事情也不知道,後來那老仆告訴我們說,三月十四那天我父親曾向他要一柄鐵鏟,什麼用父親並不回答,他心裏不免奇怪著。到了晚上,他冷眼偷覷父親的舉動,見父親把一個皮帶尺藏在懷中,一手拿著鐵鏟,一手還提著一隻小鐵箱,匆匆地進了後園。半小時後,那老仆見父親回進屋子,剛才的小鐵箱已不知去向,雙手塗滿汙泥。接著,洗了洗手便伏在書桌上不知寫些什麼。凡此種種都是那老仆親眼看見的。因此我們推想當時父親帶到園中去的小鐵箱必是一筆預備窖藏起來的金錢,而半點鍾後伏在桌上畫的又必是那張指示藏金地點的原圖。”
魯平道:“那麼你們何以知道藏金的數目是三十萬元呢?”大狂道:“家父生前財產約計有六十萬元,半數是不動產,半數是現金。但我們檢點家父死後的遺產,現金竟一文沒有,又沒有支出這宗巨款的賬項。懸揣起來,想必這三十萬元的現金都藏在那隻深埋土中的小鐵箱子裏了。”二人問答到這裏。
魯平又取過那張圖來,反複細看一會兒,拋去手中的殘煙,指著那張圖問陸氏兄弟道:“玫瑰別墅的圖中有類似這個圖中曲形的東西沒有?”三人搖著頭道:“沒有。”魯平道:“你們姑且仔細想一想,再告訴我。”季醉道:“我們把別墅賣給舅父的時候,我還是個很小的孩子。近來,我也沒有再到這別墅中去過,委實記不起來了。”季醉說著,便向他兩個哥哥道:“你們想想看啊。”大狂與仲癲想了想,仍是搖頭。
魯平道:“你們既不能了解圖中的意義,那麼以前搜索藏金何以著手呢?”大狂道:“圖旁四句有六處地方種著玫瑰花,於是我們趁那明月當空的時候,照著玫瑰的花影掘去,掘夠三五尺深,誰知一無發現……可憐許多嬌豔的花枝倒生生地被我們摧殘了。”仲癲插口道:“圖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土堆,名叫玫瑰塚。我們搜索藏金的時候發掘開來,裏邊也空無所有。總之,凡是圖中‘玫瑰’二字略有關係的地方,我們無不找到。到了現在,我隻好承認父親並不曾埋藏這注金錢。再不然,就是那隻小鐵箱已被明眼人預先發掘去了。”魯平道:“那小土堆取名‘玫瑰塚’是什麼意思?”大狂道:“父親生前最愛玫瑰,他常常把落下的花瓣掃在一起,埋在那個小土堆中。逢到抑鬱的時候,便到土堆前去揮一陣淚,‘玫瑰塚’三字因此得名。父親又連帶得了個‘男性林黛玉’的綽號。”
魯平聽到這裏,不禁也好笑起來,但他的笑容不久就完全消減,雙眸好像中了催眠術似的,隻顧對著牆壁呆呆出神。陸氏兄弟順著他視線瞧去,見牆上除了燈光映出的幾個人影,別無他物。
一分鍾後,魯平重又燃了支煙,笑微微地向陸氏兄弟道:“喂,你們現在還想尋覓那三十萬元的藏金不想?”魯平發這問句時,語氣非常興奮,不啻暗示陸氏兄弟說那怪圖中的秘密他已完全知道了。陸氏兄弟忙不迭同聲問道:“魯君,你已知藏金的地點了嗎?”魯平很愉快地答道:“不敢說一定知道,但尋覓起來也還不至於一定失敗吧。不過,還有幾個小問題要請你們告訴我:這玫瑰別墅現在有人住著沒有?”大狂道:“家父造這所房屋本預備夏季裏避暑的,如今歸了舅父,他們也不過六七月中去住一陣,此刻卻正空閑著。”魯平道:“誰在那裏看守呢?”大狂道:“這個我不知底細,因為我們已好久不去了,大概總有一二仆役看守著吧。”魯平道:“很好,夠了。”說著,便拿了剛才看過的那本《愛玫樓瑣記》和那張怪圖,又向仲癲與大狂道:“這兩件東西姑且留在我處,你們記著如果想找那藏金,明晚八點至八點半鍾,你二人中不論哪個在街口等著我。到了明天此時,也許那件埋入土中的黃白物又要與世人握手咧!”
魯平去後,陸氏兄弟對於他的話不免將信將疑,但一種久已斷絕的希望,心卻已像死灰似的複燃起來。方才一陣間淡忘了腹中的饑餓,此時許多蛔蟲又在那裏向他們開始攻擊了。好在有了五百元已不愁食欲不能滿足,於是就備了些適口的飯食,弟兄們大嚼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