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集中精神,聽他報告完畢,溫和地說:“好,謝謝你。這一位弟兄還有補充嗎?”夏華指那第二個士兵。

“報告夏先生,我是接他的班,在千裏鏡裏看見路先生、夏先生,還有這兩位先生,從孔家莊院外走過,我都看見了。剛才他所看到的殺人事情,前後總算起來,有二十分鍾。夏先生走過的時候,是在事情發生以後的十分鍾。報告完畢!”

“謝謝你二位,沒有事了。”

兩士兵敬禮退出。

“夏先生,你以為這是怎麼一回事?”沈萬鵬問。

“軍長何以知道死者是任子宣呢?”

路英風代回答道:“那是不錯的。附近幾十裏之內,隻有任老博士是唯一的穿西裝老者,戴眼鏡、禿頂,一點不錯。”

夏華低頭嚴肅地說:“陰謀!”

“任老先生怎麼會成為陰謀的對象?”路英風困惑地問,“我想不出什麼道理來,他怎會成為陰謀的對象?”

“是的,”文雄道,“看這一幕的動作,明明是一個大陰謀中間的一幕,一切都是布置好了的。”

郭中道:“絕不是仇殺。倘若什麼人和任子宣有仇,很容易用別的方法暗殺他,絕不會這樣。”

夏華問路英風:“那穿藍布長袍人,會不會是孔錫侯?”

“很難講!鄉下人穿藍布長袍人很多,孔家的佃戶穿藍布長袍人也不少,可能是的,可能不是。”

“那大概是他,”夏華深思著道,“一定是孔錫侯。你想,除去孔錫侯外,別人有沒有這地位或身份把任璞清扶過去?”

“那隻有卞文琪。”路英風懷疑地說,“不過卞文琪是經常穿西裝的,也戴眼鏡,沒有看過他穿中國衣服。剛才報告又沒有提到穿藍布長袍人戴眼鏡,恐怕是孔錫侯不錯的。”

夏華道:“慘劇發生在孔家莊院裏,如果我們假定孔錫侯是陰謀的主持者,那麼這件事難以著手了。因為孔家佃戶很多,我們稍有動作,馬上會被對方知道。今天在亂山裏,有人認識士傑,喊了一聲,我們沒有找到人。如果喊的人是善意的話,他又何必逃走?這喊的人雖然不一定和這陰謀有關,但我們不可不防。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再假定我們三個人在此地已有人認識,我們的身份暴露,更加不好工作。所以,我以為:我們不想偵查則已,如果要偵查的話,那隻有明明白白地進行了。怎樣明明白白進行呢?就是請軍長派幾個士兵,去把任璞清找來,到司令部來談話。她如果不肯來,就要強製執行地叫她來,甚至用綁票的方式也在所不惜。”夏華緊張地站起身:“這必須爭取時間,愈快愈好。我們現在麵對著一套陰謀,陰謀家也麵對著我們,兩方麵鬥爭,誰勝誰敗,全在時間的爭取。我們早五分鍾,他們遲五分鍾,我們的勝局就定了。現在,為了任老博士,請軍長馬上立刻派人去!”

沈萬鵬立刻叫副官挑選了五個士兵。

文雄興奮地站起來:“夏先生,我同正方兩個人一同去,我們化裝,穿士兵的衣服。”

“那更好,要快!英風,請你快找兩套軍裝。”

路英風領郭中、文雄去了。

沈萬鵬問夏華:“這麼緊張嗎?”

夏華踱著步,沉思著,緩緩答道:“也許是我神經過敏。不過,爭取時間總是必要的。”

“還有那姓卞的——卞文琪呢?不要他來?”

“第一,女子常常是陰謀的最脆弱的一環,我們要避實乘虛;第二,陰謀的主持者究竟是誰,還不知道,所以暫時不要驚動卞文琪。”

“這件慘案是什麼原因?”

“我想,百分之九十是……是……不,百分之六十是桃色。”

“夏先生以為是孔錫侯和卞文琪爭奪任小姐任璞清嗎?”

“根據剛才的情報,桃色的可能性很大。”

“何以呢?我為什麼看不出來?”

夏華止步,站在室中央,笑著說:“你看不出凶案,就同我不會上火線指揮作戰一樣。”

沈萬鵬點頭:“是的!人各有專長。”他把身體仰靠些:“請夏先生解剖一下,好不好?”

夏華向沈萬鵬旁邊坐下:“這件凶案,發生在孔家家中,被殺的是任老先生。那麼,孔任兩家,是陰謀的主角了,對不對?”

“對的!”

“既然孔任兩家和凶案陰謀有關係,那麼這兩家的人,夠得上的人隻有四個:任子宣、任璞清、卞文琪、孔錫侯,任家的兩個男女仆人,孔家的許多佃戶,都不在旋渦之內,是不是?”

“不錯!”

“被害的既是任家的任老先生,陰謀者自然不是孔錫侯就是卞文琪。”

“這也不錯。”

“但是,孔錫侯和卞文琪兩個人之中,究竟誰是陰謀者?孔錫侯的可能性大些,卞文琪的可能性小些,是不是?”

沈萬鵬考慮答道:“不一定吧?卞文琪以英國留學生的資格和身份,情願來當別人的秘書,何以這樣委屈?自然是有所企圖,企圖不成功,也許就動殺機,不是也很可能嗎?”

夏華搖頭道:“不然!任子宣的地位,在世界聞名。外國的著名大學請他去講學,他都不肯去,可見他地位的崇高。卞文琪做他的秘書,與其說是委屈,還不如說是光榮。但究竟他對任家有沒有什麼企圖,我也不敢確定。我從另外一方麵看,尤大力在海天一峰頂上,用千裏鏡看孔家而不看任家,這也可以反映孔錫侯是陰謀的主持者。”

軍長恍然大悟,點頭道:“對對對!”

夏華繼續解釋道:“既然我們假定孔錫侯是陰謀的主持者,試問:孔家和任家有仇嗎?自然沒有。孔家羨慕任家的財產嗎?也不會!孔家比任家還有錢。既非仇,又非圖財,為什麼呢?總是為了桃色了!任璞清沒有結婚,卞文琪沒有娶,孔錫侯在此地也是個單身漢。所以,桃色比較可能些。如果真是桃色的話,那麼由窗子裏跳出來的裸體人,就可能是卞文琪。孔錫侯用什麼方法,使卞文琪失去了本性,裸體跳窗,殺死任老先生,一方麵除去一個主婚人,一方麵陷害一個情敵,所以我說是一幕陰謀。”

沈萬鵬困惑地說:“究竟不免迷離恍惚,還要等事實證明。等一會兒把任小姐找來,一番談話,大概可以明白了。”

夏華自信地說:“我剛才所講,看來似乎我的羅織,其實不是羅織,是邏輯。邏輯雖然構成,一切根據還不穩固。任璞清來談話,恐怕她並不知道,因為陰謀家不會使她知道的。我們局外人倒可以用客觀眼光看得清楚。”

軍長道:“這話也對。至於夏先生的邏輯,雖然還不敢確定,但是我們要構成別的邏輯,更覺遠了。說來說去,還隻有桃色比較近似些。”

“所以我說隻有百分之六十。”

“還有百分之四十呢?”

夏華深思著道:“還有百分之四十,是不合於桃色的。因為任璞清和卞文琪是很自然的一對夫妻,孔錫侯的資曆一定比不上卞文琪,他自己難道不想一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即使成功,也並不美滿嗎?孔錫侯要早先想到這一點,而今天仍然實現他的陰謀,那這陰謀就絕不是桃色了。現在問題的關鍵隻有兩點:一、看任璞清自己對孔錫侯的印象好不好;二、裸體跳窗的人是不是卞文琪。”

“這是很對的!好吧,我們先吃完飯吧,不等他們了。他們去告嶺,一來一回一小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