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她緊緊握著夏華膀臂。
“不要緊,這裏沒有馬盜,別的都不怕!”
忽然呼的一聲,一個龐大的黑影在麵前掠過,閃入右麵樹中。
“砰!”路英風向黑影開一槍。
“咖咖,咖咖……!”右麵黑影閃逝的地方又怪叫起來。
郭中、文雄首先奮勇跳上去,一手電筒,一手手槍。
一陣樹葉亂草的騷動聲音,黑影又閃兩閃,走遠了。逃走得迅疾如風,一瞥間已閃下去十幾丈外,接著十幾丈路之外,又“咖咖,咖咖……!”
郭中、文雄回來道:“黑影像是一個大猩猩。”
路英風詫異道:“此地附近一帶,從來沒有猩猩!猩猩的叫聲也不是這樣。”
郭中道:“我恍惚之間看到是有兩手兩腿的動物。”
文雄道:“好像手裏還拿著一根長竹竿。”
夏華道:“不必管閑事,先到何仙姑祠堂去。那猩猩並沒有加害我們的意思,隻是以好奇的眼光欣賞我們五個夜晚來賓吧。”
於是五人放下心,循著路牌所指示,向何仙姑祠堂去。沒有走幾步,忽然又聽見大門外遠遠地一陣吹哨聲音,好像上海電車賣票員所吹的一樣。
“有土匪嗎?”郭中驚問。
“放心,”路英風道,“土匪從來不光顧冰池公園的。公園附近有駐軍。”
夏華道:“恐怕是養猩猩的人,把猩猩喚回去。”
說著話,已到何仙姑祠堂前麵。
一座宮殿式的建築,孤峙在夜色昏暗的叢林中,電筒光照著上麵的金字紅匾,是“何仙姑祠”四個字,旁有小字,是“中華民國三十四年十一月,何冰池”。兩扇紅漆大門虛掩著,推門走進去。
“咦!”夏華驚呼著,用手電筒照地板,“快看,有極清楚的足跡!”
室內是極考究的柚木地板,蒙著薄薄一層灰塵,灰塵上有無數的極清楚足跡。夏華把各人止在門外,他單獨用電筒照著,開始他的偵探勘察。這些足跡極奇特,大半是赤足的足印,這些赤足的足印,和一般人的赤足印不同,一般人的赤足印是前趾後跟特重,中間輕,中間腳心空處一塊足印成弓形。此地許多赤足印,腳底是全平的,整個足趾、足心、足跟都是進去時足印較輕,出來時足印很重,無疑的是空手進去,搬運重的東西出來。除此五個人的赤足足印外,還有一個人的方頭皮鞋印,這方頭皮鞋的足印,都顯示這個人走路穩健有力,皮鞋是修補過的,修補的痕跡也宛然可見。在每處皮鞋印旁,都附有一個圓形印,那是手杖的痕跡。這穿皮鞋的人,進去出來都一樣,不曾搬運過重量東西,似乎是個指揮者。
郭中、文雄也在門外,用電筒向裏麵照著,仔細審視。郭中懊喪地說:“哎呦!不好了!有人已經比我們先到此地,把金磚都搬走了!”
文雄道:“是的,一切足印都很新,似乎印下來不久。”
夏華站在門外,麵上顯著異樣神情,向門外呆看著:“有一個人,身體不高,很壯,大概在四五十歲,平頂頭,花白發,穿半舊西裝,方頭皮鞋,拿手杖,領著五個赤腳人,到此地來把金磚搬走了!”
路英風奇異地問:“夏先生何以知道這個人的狀貌?”
夏華呆呆地走出來:“從足跡的邁步距離可以知道這個人的身體不很高;從兩足的左右距離可以知道這個人肩部很寬,就表現這人很壯;從走路的穩健有力可推出是三十五歲以上的人;從他用手杖可見是近五十歲的人;從方頭皮鞋也可以知道他不是青年;穿皮鞋用手杖,大概是穿西裝;皮鞋半舊,西裝自然不會嶄新筆挺;中年人穿半舊西裝,自然是花白發、平頂頭了。”
“是孔錫侯的一黨嗎?”
“不是的!”夏華肯定地答。
郭中問:“足印很新,雖然是來了不久,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文雄道:“一個祠堂裏,大門關著,空氣並不太陰沉,有腐氣,恐怕是剛來不久,至多在兩三個小時之前。”
“士傑是對的。”夏華在有心無心中點點頭,忽向任璞清呆望著,半晌,他忽然發狂似的跳起來,喊道:“快回家,快回家!”他拖著任璞清就跑!
五人踉踉蹌蹌地奔出來,一路奔闖著出大門,奔到吉普車。“我來當司機!”夏華喊著,立刻跳上去。
“還是我來,開快點就是!”路英風搶上來,推過夏華。
“到底是什麼事?”任璞清驚駭地問著,“有危險嗎?”
夏華不答,急催著路英風開車。
吉普車像彈丸離弦一樣,瘋狂地疾馳而去。
“英風,快!再快!就是把馬達燒掉也不管,隻管快!”
吉普車又經過三橋埠、武康、上柏、黃湖,到下村,這次回來和出發不同,出發時是下山路,比較快,回來時是上山路,快不起來了。又經過幾次擺渡,到告嶺是十二點十五分,路英風已發揮他的駕駛技術到最高限度了。
下吉普車,再步行一裏多,就到任家宅。
任璞清被疾馳的吉普車顛簸得頭昏腦漲,下車後再也不能走了,麵色蒼白,休息了片刻。夏華急得無法,隻得等著她恢複。
她疲倦地問:“到底是什麼事?”
夏華歡笑地大聲道:“任小姐,我向你賀喜。你的父親回來了!這是你真正的父親,昨天死的是冒充的!”
她忽然一陣昏眩,忙扶著夏華顫聲問:“真的假的?”
夏華大聲道:“我說你是情感蒙蔽了理智的人,就是這原因。昨天死的那老人,我一看到屍體就知道不對。他頭後麵一處舊傷疤是刀傷,不是棍傷,和你父親在廣西被襲擊的情形不符;另外,凡是化學家的手,皮膚上是一定免不了有藥水侵蝕過的痕跡,那死屍沒有。這就是我所說:發現奇怪的新線索。那符咒上的字,在‘小目一間高掛’六個字下麵還有‘賞心悅目’四個字,兩目二字有兩個解釋:一是棋盤上的目的,一是人的兩眼。當時我姑且問一問,果然問出死者和孔錫侯都在同時害了眼病,那是挖掘鉛錫何仙姑像不慎的結果。如果真是你父親,那還會自己傷了眼睛嗎?孔錫侯和他回來裝成狼狽不堪的樣子,整天在沒有光線的房裏睡覺,就是怕被你看出破綻。我雖然斷定死者不是你的父親,但是你的父親在廣西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我並不知道,所以當時我不敢向你宣布真相。現在,你父親回來了,帶來六個苗人,五個人搬金磚,另外一個就是我們所看見的黑猩猩。他們一定是從獨鬆關小路走的,比我們先到,把金磚搬回家。任小姐,快走,一回家就看見你的父親了!快走!”
她一言不發,提起衣服飛步就跑。
郭中、文雄、路英風都發著驚喜奇愕的呼聲。大家一齊奔走。
在任家宅大門外,電燈光中,任璞清痛哭著投入一個慈祥老人的懷抱,老人嗨嗨嗨嗨地憨笑著,吻著任璞清,一滴老淚由眼睛內滴到她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