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3 / 3)

金甜甜在樓上盥洗。喬漢橋下了樓,坐在露台的藤椅裏,他媽顧老師看著兒子,說:“你也要去睡一會,你氣色不好。”

喬漢橋說:“媽你也要睡。”

顧老師說:“我還睡了些時,你這一夜一夜地不睡會把身體弄垮的,今天晚上我來照看她。”

喬漢橋說:“媽,不用,還是我來,沒事的。”

顧老師說:“咱們母子換班吧,你照看上半夜,我看下半夜。”

喬漢橋說:“不行,不行。”

顧老師說:“這丫頭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向她父母交差呀,人家家裏也就這棵獨苗。”

喬漢橋摩挲著頭,說:“我得去醫院給甜甜拿藥,媽,我走了。”

顧老師吩咐:“開車別打瞌睡呀!家裏還有燕窩,我給她燉燕窩粥去,燕窩是安神的……”

等金甜甜從樓上下來,顧老師看她臉色蒼白,目光無神。

顧老師給她端上了燕窩粥,還加上用辣椒炒的豆豉、豆腐乳,說:“甜甜,來,喝點粥!這個豆豉,還是你春節帶來的,我舍不得吃哩。”

金甜甜說:“您郎嘎盡管吃,吃完了我再帶。”

顧老師看著金甜甜吃粥,說:“唉,多俊的丫頭,閻王爺舍不得收你去,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甜甜,你一定會有大出息,榮華富貴。”

金甜甜說:“不求榮華富貴,隻求平平安安。顧老師,您郎嘎炒的豆豉真好吃。”

顧老師說:“沒你做得好。”

金甜甜說:“這幾天我給您郎嘎做菜吃。”

顧老師說:“你要以休息為主,好好調養身體。”

金甜甜說:“沒事沒事。”

金甜甜白天沒事,到了晚上,就不安神。

喬漢橋想讓她輕鬆,給她放音樂,清風嫋嫋,蛙聲陣陣,月光如水。讓她服藥之後,依然將燈全打開。可金甜甜閉上眼睛睡著,又突然驚醒,說:“喬叔,全是狂風惡浪……能讓我抓住您郎嘎的手睡著嗎?”

喬漢橋把手遞過去,金甜甜抓著,慢慢睡著了。

不一會,她又在床上掙紮呼號:“不要鬆手!不要鬆手!不要離開我!……”

喬漢橋忙回答:“甜甜,沒有啊,沒有鬆手!我在這兒!”

金甜甜呻吟轉側,又踢又蹬,終於平息了,又睡去了。

喬漢橋望著她,精疲力竭。他又抬頭望了望窗外,夜空中,有杜鵑鳥在空中淒清地鳴叫。

晚上,家具商場給喬漢橋的別墅送來了一把躺椅。喬漢橋將躺椅放到金甜甜的床前。他要照顧她,自己也可以躺在躺椅裏睡一會了。雖然她吃了藥,但晚上,她要抓住喬漢橋的手才能睡踏實,否則她的夢又會被妖魔鬼怪、驚濤駭浪填滿。

喬漢橋在躺椅上放了一床被子,這樣就可以斜躺平躺,比他坐在椅子裏舒服多了。

喬漢橋嚐試著讓她聽美妙的音樂入睡,讓她看周星馳的喜劇片,但效果不佳。晚上,喬漢橋說:“我給你唱個民歌,你心情一定會好一些,我唱完了你猜猜是哪兒的。”

喬漢橋喝了一口茶,唱起來:

爹爹在喊,姆媽在追,

幺妹子硬要送郎回。

送郎送到瓦池灣,

郎是隻藕,妹是隻簪,

牽腸掛肚連心肝。

爹爹在喊,姆媽在追,

幺妹子硬要送郎歸。

送郎送到虎渡河,

河邊柳樹多又多,

妹是隻鳥,郎是個窩,

鳥兒遠飛不離窩。

金甜甜聽著,會心一笑,拍著手打拍子,後來與喬漢橋一起合唱起來:

爹爹在喊,姆媽在追,

幺妹子硬要送郎回。

送郎送到太平口,

江上船兒行上遊,

郎是篷帆,妹是隻舟,

風吹浪打不回頭……

這是一首荊江縣的民歌,唱著這個好久未唱的民歌,金甜甜突然說:“我好想回家。”

喬漢橋覺得,金甜甜回家也好,說不定回到她爸媽身邊,會恢複得更好一點,因為爸媽的照顧更細心些。

喬漢橋就說:“這個可以考慮。”

金甜甜說:“喬叔,在這裏,我都不好意思折磨你們了。”

喬漢橋親自將金甜甜送回家,在高速公路上,喬漢橋告訴她說,你同學洪大江到商行來找過你,問艾曉蘭為什麼你電話打不通,艾曉蘭將你的情況給他說了,說你的手機掉在長江裏了。等你情況好轉後,回漢再給你買個新手機。金甜甜說不要,喬漢橋說,聯係工作必須要有手機。

回到天露灣家裏,金甜甜心情好多了,家裏的貓往她身上蹭,睡在她懷裏。因為到家太晚,喬漢橋就歇息在金家。他給金甜甜父母講到她受到了精神刺激,主要是晚上情況會不好,要叮囑她準時吃藥。

金滿倉對喬漢橋說:“真的感謝你,沒有你,我丫頭就沒命了。”

喬漢橋說:“感謝我?我差點把你們女兒弄丟了,實在對不起,弄成這樣,希望她能盡快恢複,我等她好一點後,準備給她一些補償……”

金滿倉不知道喬漢橋說的補償是什麼,關於還款的事,金滿倉說,明年就到盛果期了,錢我們會還上的。喬漢橋說:“我不是來討債的,我是來向你們賠禮道歉的。”

喬漢橋睡在給他收拾的另一間房裏。他剛躺下,就聽見金甜甜房間裏傳來驚慌呼喊的雜亂聲。他穿衣跑出去,聽見金甜甜爸媽在喊:“甜甜,你怎麼啦?甜甜!”

喬漢橋進去,俯身看床上在夢中掙紮的金甜甜,金甜甜閉著眼喊著:“不要鬆手!不要鬆手!不要離開我!”

喬漢橋歎息著對他們說:“自從出事後,她每天晚上總是這樣。”

餘翠娥問:“有什麼辦法?”

喬漢橋拍醒踢蹬呼喊的金甜甜,“你醒醒,甜甜。”

他把手放在她旁邊,金甜甜從夢裏睜開迷糊的眼睛看著他們,終於抓到了喬漢橋的右手,小聲地喚喊著:“不要鬆手!不要鬆手!不要離開我!”然後昏昏沉沉地睡去,安靜了。

金甜甜父母看到這一切,覺得奇怪,喬漢橋給他們解釋說:“甜甜是驚嚇過度,她可能抓住我的手才有安全感,才能睡著。她還是在做噩夢……你們去睡吧,我來照顧她。”

他拿過一把椅子坐到金甜甜床前。

餘翠娥說:“那這樣喬總你不休息了?”

喬漢橋說:“沒有事,我坐會兒,等甜甜睡實了,然後我就去睡。”

可天亮後,金滿倉和餘翠娥起床,在金甜甜房裏,看到喬漢橋依舊坐在柳木椅上,他的右手被女兒抓著,女兒正在熟睡,打著細勻的鼾聲。喬漢橋沉重的頭時不時往下栽,打著盹。

金滿倉進去輕聲叫了下喬漢橋,喬漢橋猛一驚醒,對金滿倉示意:金甜甜睡得很好,別弄醒她。

喬漢橋本來送金甜甜回家後就準備回漢,哪知金甜甜依然晚上離不開他,依然要他的陪伴,而白天又跟正常人沒有區別。晚上餘翠娥試著讓甜甜抓住她的手睡覺,可是女兒在夢中顫抖喊叫,弄得怪嚇人的,隻有喬漢橋伸手過去讓她抓住才能安靜。

餘翠娥把金甜甜叫到菜園裏摘菜,問她晚上究竟是什麼情況,金甜甜說:“我也不知道。”餘翠娥看著女兒心疼地說:“怎麼辦呢,甜甜?”金甜甜無可奈何地說:“現在我是離不開喬總了,否則我睡不了覺,我很害怕。該死的噩夢折磨我,您郎嘎說我怎麼辦?我感覺我還在地獄裏一樣,抓不住他的手,我一夜夜會死去……”餘翠娥問她:“那大江呢?”金甜甜說:“他不想理我,他是大學生,我是打工妹,配不上他。”餘翠娥說:“喬總是個好人,是我們一家的恩人,隻是他比你大這多,差一輩呀……”金甜甜說:“不就二十幾歲嗎,您郎嘎是老封建思想。”餘翠娥抽泣起來。金甜甜抱住媽道:“媽,您郎嘎不用擔心,我隻是這樣想,我說的是萬一,喬總並不知道,他對我彬彬有禮,從來沒有非禮過我,他是個絕對正派的男人,而且是天下第一好人。”餘翠娥抹著淚說:“這我相信……”金甜甜說:“何況,沒有他,我早死了,哪還能如今與爸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