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丘蒙問曰:「《詩》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孟子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誌。以意逆誌,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程子曰:「舉一字是文,成句是辭。」愚謂:意,謂己意;誌,謂詩人之誌;逆,迎之也。其至否遲速,不敢自必,而聽於彼也。
程子顥,字伯淳。頤,字正叔。曰:「詩者,言之述也,言之不足而長言之,詠歌之所由興也。其發於誠感之深,至於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故其入於人也亦深。古之人,幼而聞歌誦之聲,長而識美刺之意,故人之學由詩而興。後世老師宿儒尚不知詩之義,後學豈能興起乎?」○又曰:「興於詩者,吟詠情性,涵暢道德之中而歆動之,有『吾與點也』之氣象。」○又曰:「學者不可不看《詩》,看《詩》便使人長一格[24]。」
【附錄】「伊川有《詩解》數篇,說到《小雅》以後極好,蓋是王公大人好生地做,都是識道理人言語,故他裏麵說得儘有道理,好仔細觀看。非如《國風》,或出於婦人小夫之口,但可觀其大概也。」銖。 「詩六義,伊川先生也自未見得,看所說有甚廣大處,仔細看,本指卻不如此。」賀孫。 「程先生《詩傳》取義太多,詩人平易,恐不如此。」
張子載,字子厚曰:「置心平易,然後可以言《詩》。涵泳從容,則忽不自知而自解頤矣。若以文害辭,以辭害意,則幾何而不為高叟之固哉!」○又曰:「求《詩》者貴平易,不要崎嶇求合,蓋詩人之情性,溫厚平易老成。今以崎嶇求之,其心先狹隘,無由可見。」○又曰:「詩人之誌主平易,故無艱險之言,大率所言皆目前事,而義理存乎其中。以平易求之,則思遠以廣;愈艱險,則愈淺近矣。」
【附錄】「橫渠雲:『置心平易,始知《詩》。』然解『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卻不平易。」必大。
上蔡謝氏良佐,字顯道。曰:「學《詩》須先識得六義體麵,而諷詠以得之[25]。愚按:六義之說,見於《周禮》《大序》,其辭甚明,其用可識。而自鄭氏以來,諸儒相襲,不唯不能知其所用,反引異說而汩陳之。唯謝氏此說,為庶幾得其用耳。
【附錄】「上蔡先生甚曉得《詩》[26],他雲『讀《詩》須先要識得六義體麵』,這是他識得要領處。」賀孫。
古詩即今之歌曲,今之歌曲往往能使人感動。至學《詩》,卻無感動興起處,隻為泥章句故也。明道先生善言《詩》[27],未嘗章解句釋,但優遊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處。如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思之切矣;『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歸於正也。」又曰:「明道先生談《詩》,並不曾下一字訓詁,隻轉卻一兩字,點掇地念過,便教人省悟。」點,平聲。
[1] 「心」下「之」字原作「有」,據元刊十一行本《詩傳綱領》改。
[2] 「詠」原作「諫」,據元刊十一行本《詩傳綱領》改。
[3] 「大」原作「太」,據元刊十一行本《詩傳綱領》改。
[4] 據《朱子語類》卷八十,此句為餘大雅所錄。
[5] 「謨」,《朱子語類》卷八十作「去僞」。
[6] 「無」上,《朱子語類》卷八十有「與」字。
[7] 「民」,《朱子語類》卷八十無。
[8] 「如」,《朱子語類》卷八十無。
[9] 「說」,《朱子語類》卷八十作「況」。
[10] 《朱子語類》卷八十釋「興」在釋「比」之前。
[11] 「日」,《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當」。
[12] 據《朱子語類》卷八十一,此句為黃卓所錄。
[13] 「興之為言起也」至「起意」見於《朱子語類》卷八十一,自「後來」以後見於《朱子語類》卷八十,文字略異。
[14] 據《朱子語類》卷八十,自「又曰」至「不同」為陳植所錄。
[15] 「常」原作「嘗」,據《朱子語類》卷八十改。
[16] 「常」原作「嘗」,據《朱子語類》卷八十改。
[17] 《朱子語類》卷八十以賦、比、興為「三經」,風、雅、頌是「裏麵橫串底」,與此正相反。
[19] 「淫風」,《朱子語類》卷八十作「淫亂」。
[20] 「太」原作「大」,據元刊十一行本《詩傳綱領》改。
[21] 「大」,《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太」。
[22] 「變風」二字,《朱子語類》卷八十無。
[23] 「揀」下,《朱子語類》卷八十有「好底」二字。
[24] 「看《詩》」二字原無,據元刊十一行本《詩傳綱領》補。
[25] 「詠」字原無,據元刊十一行本《詩傳綱領》補。
[26] 此句,《朱子語類》卷八十作「若上蔡怕曉得《詩》」。
[27] 「言」原作「說」,據元刊十一行本《詩傳綱領》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