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蝃蝀》,止奔也。衛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恥,國人不齒也。
【纂疏】鄭氏曰:「不齒,不與相長稚。」李氏曰:「不與之齒列也[28]。」嚴氏曰:「衛風汙染已甚,文公轉移之速如此,所謂『繫一人之本』也。」
○《相鼠》,刺無禮也。衛文公能正其羣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無禮儀也。
○《幹旄》,美好善也。衛文公臣子多好善,賢者樂告以善道也。《定之方中》一篇,經文明白,故《序》得以不誤。《蝃蝀》以下亦因其在此而以為文公之詩耳,他未有考也。
【纂疏】嚴氏曰:「臣子好善,文公之化也。」
○《載馳》,許穆夫人作也。閔其宗國顛覆,自傷不能救也。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露於漕邑。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之小,力不能救;思歸唁其兄,又義不得,故賦是詩也。此亦經明白而《序》不誤者。又有《春秋傳》可證。
【纂疏】鄭氏曰:「『滅』者,懿公死也,君死於位曰滅。『露於漕邑』,謂戴公也。戴公與許穆夫人俱公子頑烝於宣薑所生。」嚴氏曰:「味詩意,夫人蓋欲赴愬於方伯以圖救衛,而托歸唁為辭爾。竇毅久撫膺大息曰:『恨我不為男子,救舅氏之患。』與夫人意正同。後《序》言『自傷不能救』,得之矣。又以為真欲歸唁,則非也。」
衛
《淇奧》,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入相於周,美而作詩也。此《序》疑得之。
【纂疏】孔氏曰:「武公和,釐侯子。」
○《考槃》,刺莊公也。不能繼先公之業,使賢者退而窮處。此為美賢者窮處而能安其樂之詩,文意甚明。然詩文未有見棄於君之意,則亦不得為刺莊公矣。《序》蓋失之,而未有害於義也。至於鄭氏,遂有誓不忘君之惡、誓不過君之朝、誓不告君以善之說,則其害義又有甚焉。於是程子易其訓詁,以為陳其不能忘君之意、陳其不得過君之朝、陳其不得告君以善,則其意忠厚而和平矣。然未知鄭氏之失,生於《序》文之誤,若但直據詩詞,則與其君初不相涉也。
○《碩人》,閔莊薑也。莊公惑於嬖妾,使驕上僭,莊薑賢而不答,終以無子,國人閔而憂之。此《序》據《春秋傳》,得之。
【纂疏】嚴氏曰:「此詩無一語及莊薑不見答之事,但言其族之貴[29]、容貌之美、禮儀之備,又言齊地廣饒、士女佼好,以深寓其憫惜之意而已。惟『大夫夙退,無使君勞』二句微見其意,而辭亦深婉。風人之辭,大抵然也。然當時衛人知其事者,一讀其詩,便已默然悟矣[30]。」黃氏曰:「《碩人》詩即《綠衣》之詩。《綠衣》言嬖妾之不當僭而僭,《碩人》言夫人之宜見答而不見答也。」
○《氓》,刺時也。宣公之時,禮義消亡,淫風大行,男女無別,遂相奔誘,華落色衰,復相棄背。或乃困而自悔,喪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風焉。美反正,刺淫泆也。此非刺詩。「宣公」未有考,「故序其事」以下亦非是,其曰「美反正」者尤無理。
○《竹竿》,衛女思歸也。適異國而不見答,思而能以禮者也。未見「不見答」之意。
○《芄蘭》,刺惠公也。驕而無禮,大夫刺之。此詩不可考,當闕。
【纂疏】孔氏曰:「惠公朔,宣公晉子。閔二年《左傳》雲:『初,惠公之即位也少。』杜預雲:『蓋年十五六。』」
○《河廣》,宋襄公母歸於衛,思而不止,故作是詩也。
【纂疏】曹氏曰:「禮為出母期,而為父後者無服。襄公為桓公後[31],桓夫人見出於先君[32],則為絶於宗廟矣,義不可以復至宋也。然母子之恩則不可絶。」呂氏曰:「宋襄公為太子,請於桓公曰:『請使目夷立。』公曰:『何故?』對曰:『臣之舅在衛,愛臣,若終立,則不可以往。』味此詩而推其子母之心,蓋不相遠,所載似可信也[33]。不曰欲見母而曰欲見舅者,恐傷父之意也。母之慈、子之孝,皆止於義而不敢過焉。不幸處母子之變者,可以觀矣。」
○《伯兮》,刺時也。言君子行役,為王前驅,過時而不反焉。舊說以詩有「為王前驅」之文,遂以此為《春秋》所書從王伐鄭之事,然詩又言「自伯之東」,則鄭在衛西,不得為此行矣。《序》言「為王前驅」,蓋用詩文,然似未識其文意也。
○《有狐》,刺時也。衛之男女失時,喪其妃耦焉。古者國有凶荒,則殺禮而多昏,會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男女失時」之句未安,其曰「殺禮多昏」者,《周禮·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十曰多昏」者是也。《序》者之意,蓋曰衛於此時不能舉此之政耳。然亦非詩之正意也。長樂劉氏曰:「夫婦之禮,雖不可不謹於其始,然民有細微貧弱者,或困於凶荒,必待禮而後昏,則男女之失時者多無室家之養。聖人傷之,寧邦典之或違,而不忍失其婚嫁之時也。故有荒政多昏之禮,所以使之相依以為生,而又以育人民也。《詩》不雲乎?『愷悌君子,民之父母』,茍無子育兆庶之心,其能若此哉!此則《周禮》之意也。」
○《木瓜》,美齊桓公也。衛國有狄人之敗,出處於漕。齊桓公救而封之,遺之車馬器服焉。衛人思之,欲厚報之,而作是詩也。說見本篇。
【纂疏】孔氏曰:「衛立戴公以廬於漕。齊桓公使公子無虧率車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漕。歸公乘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以魚軒、重錦三十兩。戴公卒,文公立,齊桓公又城楚丘以封之,與之繫馬三百兩。」稱去聲,衣單複具曰稱。重錦,錦之熟細者。以二文雙行故曰兩。三十兩,三十匹也。
王
《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宗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
【纂疏】鄭氏曰:「宗周,鎬京。」《譜》。
○《君子於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無期度,大夫思其危難以風焉。此國人行役,而室家念之之辭,《序》說誤矣。其曰「刺平王」,亦未有考。
○《君子陽陽》,閔周也。君子遭亂,相招為祿仕,全身遠害而已。說同上篇。
【纂疏】東萊引先生《初解》雲:「君子當衰世,知道之不行,為貧而仕,亦免死而已。所以辭尊居卑、辭富居貧,豈惡富貴而不居哉?誠以官尊而祿厚,則責重而憂深,非吾力之所能堪也。是以相招為祿仕,雖役於伶官之賤而陽陽自得,若誠有樂乎此者,其所以全身遠害之計深矣。雖非聖賢出處之正,然比於不自量其力之不足,而昧於榮利以沒身者,豈不賢哉?此固聖賢之所與也[34]。」嚴氏曰:「當是之時,貧且賤焉,非恥也,故詩人不以閔君子而以閔周。」
○《揚之水》,刺平王也。不撫其民,而遠屯戍於母家,周人怨思焉。
○《中穀有蓷》,閔周也。夫婦日以衰薄,凶年饑饉,室家相棄爾。
○《兔爰》,閔周也。桓王失信,諸侯背叛,構怨連禍,王師傷敗,君子不樂其生焉。「君子不樂其生」一句得之,餘皆衍說。其指桓王,蓋據《春秋傳》鄭伯不朝,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之事。然未有以見此詩之為是而作也[35]。
【纂疏】孔氏曰:「桓王林,平王孫。」東萊引先生《初解》:「按《左傳》鄭武公為平王卿士,王貳於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桓王即位,將卒畀虢公政。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又取成周之禾。五年,王遂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戰於繻葛,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九族焉。《序》說未有據,詩意亦不類。說已見本篇。
【纂疏】鄭氏曰:「九族,從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孫之親從[36]。」孔氏曰:「《尚書》歐陽說雲:『九族乃異姓有親屬者[37],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嚴氏曰:「父族四者,父五屬之內一也,父之女昆弟適人及其子二也[38],己之女子適人者及其子四也。母族三者,母之父姓一也,母之母姓二也,母之女昆弟適人者及其子三也。妻族二者,妻之父姓一也,妻之母姓二也。」「九族」二說不同,姑兼存之。
○《采葛》,懼讒也。此淫奔之詩,其篇與《大車》相屬,其事與「采唐」、「采葑」、「采麥」相似,其詞與《鄭·子衿》正同。《序》說誤矣。
○《大車》,刺周大夫也。禮義陵遲,男女淫奔,故陳古以刺今大夫不能聽男女之訟焉。非刺大夫之詩,乃畏大夫之詩。
【纂疏】東萊呂氏曰:「此詩所謂『陳古』,其猶在於文、武、成、康之後歟?蓋唯能止其奔,未能革其心。與《行露》之詩異矣,亦僅勝於東遷之時而已。」
○《丘中有麻》,思賢也。莊王不明,賢人放逐,國人思之而作是詩也。此亦淫奔者之詞,其篇上屬《大車》,而語意不莊,非望賢之意,《序》亦誤矣。
【纂疏】孔氏曰:「莊王他,桓王子。」
鄭
《緇衣》,美武公也。父子並為周司徒,善於其職,國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此未有據,今姑從之。
○《將仲子》,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製,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事見《春秋傳》。然莆田鄭氏謂此實淫奔之詩,無與於莊公、叔段之事,《序》蓋失之。而說者又從而巧為之說,以實其事,誤亦甚矣。今從其說。
○《叔於田》,刺莊公也。叔處於京,繕甲治兵以出於田,國人說而歸之。國人之心貳於叔,而歌其田狩適野之事,初非以刺莊公,亦非說其出於田而後歸之也。或曰:段以國君貴弟受封大邑,有人民兵甲之衆,不得出居閭巷,下雜民伍,此詩恐亦民間男女相說之詞耳。
【纂疏】曹氏曰:「京,滎陽,故東虢國也。有京水、索水師古音「求索」之「索」。『楚漢戰於京索之間』,即其地也。京邑在滎陽東[39],敖倉、鴻溝在縣西,官渡在中牟,皆古戰爭處。製即成皋,舊虎牢也。」嚴氏曰:「首序以為刺莊公,與《春秋》書『鄭伯克段』譏失教之意同。後序謂『國人說而歸之』,非也。鄭師臨其境土[40],京人亦叛之。」
○《大叔於田》,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衆也。此詩與上篇意同,非刺莊公也。下兩句得之。
○《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而欲遠之,不能,使高克將兵而禦敵於竟。陳其師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歸,高克奔陳。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也。按此《序》蓋本《春秋傳》,而以他說廣之,未詳所據。孔氏《正義》又據《序》文而以是詩為公子素之作,然則「進之」當作「之進」,今文誤也。
【纂疏】孔氏曰:「文公捷,厲公子。《春秋》閔公二年冬十二月狄入衛,鄭棄其師。衛在河北,鄭在河南,恐其渡河侵鄭,故使高克將兵於河上禦之,公子素作詩以刺之。」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焉。《序》以變風不應有美,故以此為言古以刺今之詩。今詳詩意,恐未必然。且當時鄭之大夫如子皮、子産之徒,豈無可以當此詩者?但今不可考耳。
○《遵大路》,思君子也。莊公失道,君子去之,國人思望焉。此亦淫亂之詩,《序》說誤矣。
○《女曰雞鳴》,刺不說德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說德而好色也。此亦未有以見其陳古刺今之意。
○《有女同車》,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昏於齊。太子忽嘗有功於齊,齊侯請妻之。齊女賢而不取,卒以無大國之助,至於見逐,故國人刺之。據《春秋傳》[41],齊侯欲以文薑妻鄭太子忽,忽辭。人問其故,忽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曰:『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其後北戎侵齊,鄭伯使忽帥師救之,敗戎師。齊侯又請妻之。忽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授室以歸,是以師婚也,民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祭仲謂忽曰:「君多內寵,子無大援,將不立。」忽又不聽。及即位,遂為祭仲所逐。此《序》文所據以為說者也。然以今考之,此詩未必為忽而作,《序》者但見「孟薑」二字,遂指以為齊女,而附之於忽耳。假如其說,則忽之辭婚未為不正而可刺,至其失國,則又特以勢孤援寡不能自定,亦未有可刺之罪也。《序》乃以為國人作詩以刺之,其亦誤矣。後之讀者又襲其誤,必欲鍛鍊羅織,文致其罪而不肯赦,徒欲以徇說詩者之繆,而不知其失是非之正,害義理之公,以亂聖經之本指,而壞學者之心術,故予不可以不辯。
【纂疏】孔氏曰:「昭公忽,莊公世子,祭仲遷之而立突。」
○《山有扶蘇》,刺忽也。所美非美然。此下四詩及《揚之水》,皆男女戲謔之詞。序之者不得其說,而例以為刺忽,殊無情理。
○《蘀兮》,刺忽也。君弱臣彊,不倡而和也。見上。
○《狡童》,刺忽也。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也。昭公嘗為鄭國之君,而不幸失國,非有大惡使其民疾之如寇讎也。況方刺其「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則是公猶在位也,豈可忘其君臣之分,而遽以狡童目之耶?且昭公之為人,柔懦疏闊,不可謂狡;即位之時,年已壯大,不可謂童。以是名之,殊不相似。而《序》於《山有扶蘇》所謂狡童者,方指昭公之所美;至於此篇,則遂移以指公之身焉,則其舛又甚,而非詩之本旨明矣[42]。大抵《序》者之於《鄭詩》,凡不得其說者,則舉而歸之於忽。文義一失,而其害於義理有不可勝言者。一則使昭公無辜而被謗;二則使詩人脫其淫謔之實罪,而麗於訕上悖理之虛惡;三則厚誣聖人刪述之意,以為實賤昭公之守正,而深與詩人之無禮於其君。凡此皆非小失,而後之說者猶或主之,其論愈精,其害愈甚,學者不可以不察也。
○《褰裳》,思見正也。狂童恣行,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此《序》之失,蓋本於子大叔、韓宣子之言,而不察其斷章取義之意耳。
○《豐》,刺亂也。婚姻之道缺,陽倡而陰不和,男行而女不隨。此淫奔之詩,《序》說誤矣。
○《東門之墠》,刺亂也。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此《序》得之。
○《風雨》,思君子也。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序》意甚美,然考詩之詞,輕佻狎暱,非思賢之意也。
○《子衿》,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脩焉。疑同上篇,蓋其詞意儇薄,施之學校,尤不相似也。
○《揚之水》,閔無臣也。君子閔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而作是詩也。此男女要結之詞,《序》說誤矣。
○《出其東門》,閔亂也。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五爭事見《春秋傳》,然非此之謂也。此乃惡淫奔者之詞,《序》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