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之什三之一02(2 / 3)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於願反,無然歆羨餞麵反,誕先登於岸葉魚戰反。密人不恭,敢距大邦葉卜攻反,侵阮魚宛反徂共音恭。王赫斯怒葉暖五反,爰整其旅,以按音遏徂旅,以篤周祜候五反,以對於天下葉後五反。

賦也。帝謂文王,設為天命文王之詞,如下所言也。無然,猶言不可如此也。畔,離畔也。援,攀援也。言舍此而取彼也。歆,欲之動也。羨,愛慕也。言肆情以徇物也。岸,道之極至處也。密,密須氏也,姞姓之國,在今寜州。阮,國名,在今涇州。徂,往也。共,阮國之地名,今涇州之共池是也。其旅,周師也。按,遏也。徂旅,密師之往共者也。祜,福。對,答也。○人心有所畔援,有所歆羨,則溺於人欲之流,而不能以自濟。文王無是二者,故獨能先知先覺,以造道之極至。蓋天實命之,而非人力之所及也。是以密人不恭,敢違其命,而擅興師旅以侵阮,而往至於共,則赫怒整兵,而往遏其衆,以厚周家之福,而答天下之心。蓋亦因其可怒而怒之,初未嘗有所畔援歆羨也。此文王征伐之始也。

【附錄】詩人稱文王伐崇[48]、伐密事,皆以「帝謂文王」言之,若曰此蓋天意雲爾。文王既戡黎,又伐崇、伐密。已做得事勢如此,隻是尚不肯伐紂,故曰「至德」。必大。 此詩稱文王德處,是從「無然畔援,無然歆羨」上說起,後麵卻說「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見得文王先有箇工夫,此心無一毫之私,故見於伐崇、伐密,皆是道理合著恁地,初非聖人之私怒也。

【纂疏】曹氏曰:「阮、共,近岐周之地,自太王避狄,不事幹戈,民之望周舊矣。於是而用師,所以對答天下之心也。」○王氏曰:「經以涉川,如涉難登岸者,無難之地。」程氏曰:「登岸,《既濟》之義也。」○愚謂文王雖負濟世之盛德,前乎此猶未見施濟世之實事。故帝因密人之不恭,命文王而謂之曰:爾不可徒如此畔援,不可徒如此歆羨,以自陷於欲。須是勇往直前,出師必濟,若涉淵水,誕先登於岸可也。於是文王赫怒,整旅以遏其阻共之旅,以厚我周家之福,以慰答天下之心焉。此是文王興師之始。詩人必原於天之所命,以見文王之怒,非出於己私也。阮共距周不遠,故雲「敢距大邦」。

依其在京葉居良反,侵自阮疆。陟我高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葉徒河反[49]。度待洛反其鮮息淺反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

賦也。依,安貌。京,周京也。矢,陳。鮮,善。將,側。方,鄉也。○言文王安然在周之京,而所整之兵既遏密人,遂從阮疆而出以侵密。所陟之岡,即為我岡,而人無敢陳兵於陵,飲水於泉,以拒我也。於是相其高原而徙都焉,所謂程邑也。其地於漢為扶風安陵,今在京兆府鹹陽縣。

【纂疏】嚴氏曰:「文王以西伯討密之罪,先駐兵國都。依憑此在京之師以為聲勢,然後出兵自阮疆以侵密。密在甯州,阮在涇州,涇、寧接境也。下所言高岡、陵、阿、泉、池,皆師行所經阮疆之地。軍行右背山陵,必依山而止,故升其高岡。『我』者,對爾之辭。文王為阮伐密,故問罪於密,稱阮疆之地皆以為『我』,言我所陟者,是我之高岡爾。密人無得陳兵於我陵,此我之陵、我之阿也;無得飲我之泉,此我之泉、我之池也。罪其前之侵秩,而戒其後之無復然也。密人恃彊以侵弱,文王興問罪之師,視阮之地如己之地,可謂公天下以為心矣。豈有一毫畔援歆羨之私邪?阮不幸而與密為鄰,幸而遇文王為伯也。文王用心廣大,威德暢洽,人之歸者益衆,非舊邑所能容。於是就周境之內,謀度鮮善之平原,而徙都之。乃在岐山之南,渭水之側,謂程邑也。此萬邦之所法則,下民之所歸往也。文王雖未為君師,而萬民心歸之矣。伐崇有訊馘伐肆之事,而伐密止述問罪之辭,是師次其境,而密人即服,不待戰也。舊說謂所侵密地即為我之陵泉,則是貪其土地矣。或又謂戒軍以無擾,師行而布陣飲泉,遽為擾乎?」○愚謂「侵」字,正與「侵於之疆」侵義同。切意阮疆去周京不遠,故文王若依然在京不動,而出師侵密,取自阮疆者,蓋密人侵阮徂共,文王從阮疆以應之。陟阮疆之高岡,以為我高岡,道密人無矢阮疆之陵,無飲阮疆之泉。而以為我陵、我阿、我泉、我地者,視阮疆猶一家也,豈貪其土地哉?此即上章赫怒整旅以遏徂旅之事,不動幹戈而密人自服。「度其鮮原」以下,「其」字與「我」字對,卻指密而言,即上章以篤周祐以對於天下之實事也。蓋文王於密不過遏止其侵阮共之旅,密人即服於崇,則真有以致其伐矣。

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丁丈反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音爰,與爾臨衝,以伐崇墉。

賦也。予,設為上帝之自稱也。懷,眷念也。明德,文王之明德也。以,猶與也。夏、革,未詳。則,法也。仇方,讎國也。兄弟,與國也。鉤援,鉤梯也,所以鉤引上城,所謂雲梯者也。臨,臨車也,在上臨下者也。衝,衝車也,從旁衝突者也。皆攻城之具也。崇,國名,在今京兆府鄠縣。墉,城也。《史記》:崇侯虎譖西伯於紂,紂囚西伯於羑裏。西伯之臣閎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馬以獻紂,紂乃赦西伯,賜之弓矢鈇鉞,得專征伐,曰:「譖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歸,三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言上帝眷念文王,而言其德之深微,不暴著其形跡,又能不作聰明以循天理,故又命之以伐崇也。呂氏曰:「此言文王德不形而功無跡,與天同體而已。雖興兵以伐崇,莫非順帝之則,而非我也。」

【纂疏】毛氏曰:「夏,大。革,更也。」東萊呂氏曰:「『聲以色』,謂聲音與笑貌;『夏以革』,謂侈大與變革。『不大聲以色』,則不事外飾;『不長夏以革』,則不從私意。明德之實也。」 嚴氏曰:「『不識不知』,不作聰明也。所謂順者,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之謂。天理自然謂之『則』,乃見天則,謂理之不可踰也。」孔氏曰:「鉤、援一物,以梯倚城,相鉤引而上,援即引也。」

臨衝閑閑葉胡員反,崇墉言言。執訊音信連連,攸馘古獲反安安葉於肩反。是類是禡馬嫁反,葉滿補反,是致是附葉上聲,四方以無侮。臨衝茀茀音弗,葉分聿反,崇墉仡仡魚乞反。是伐是肆,是絶是忽葉虛屈反,四方以無拂葉分聿反。

賦也。閑閑,徐緩也。言言,高大也。連連,屬續狀。馘,割耳也。軍法:獲者不服,則殺而獻其左耳。安安,不輕暴也。類,將出師,祭上帝也。禡,至所征之地而祭始造軍法者,謂黃帝及蚩尤也。致,致其至也。附,使之來附也。茀茀,強盛貌。仡仡,堅壯貌。肆,縱兵也。忽,滅。拂,戾也。《春秋傳》曰:「文王伐崇,三旬不降,退脩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言文王伐崇之初,緩攻徐戰,告祀羣神,以致附來者,而四方無不畏服。及終不服,則縱兵以滅之,而四方無不順從也。夫始攻之緩,戰之徐也,非力不足也,非示之弱也,將以致附而全之也。及其終不下而肆之也,則天誅不可以留,而罪人不可以不得故也。此所以謂文王之師也。

【纂疏】鄭氏曰:「訊,言。執所生得者訊問之。」孔氏曰:「《玉藻》雲:『聽嚮任左。』故不服者殺而獻其左耳曰馘。罪其不聽命服罪,故取其耳以計功也。」又曰:「《傳》雲『因壘而降』,則似兵合不戰。此言執馘,必當戰矣。蓋知戰不敵,然後乃降。彼子魚欲勸宋公修德,故隱其戰事而言降耳。」曹氏曰:「四方無侮,容有革麵者焉。至於無拂,則有順化之心矣。」○愚謂「言言」恐與「於時言言」同義。蓋車入崇境,未即攻城,崇墉之人言文王之來攻也。言言,多口貌。仡仡,《韓詩》雲「搖也」,孔雲「將壞之貌」。

《皇矣》八章,章十二句。

一章、二章言天命大王,三章、四章言天命王季,五章、六章言天命文王伐密,七章、八章言天命文王伐崇。

經始靈臺葉田飴反,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居力反,庶民子來葉六直反。

賦也。經,度也。靈臺,文王所作。謂之靈者,言其倏然而成,如神靈之所為也。營,表。攻,作也。不日,不終日也。亟,急也。○國之有臺,所以望氛祲,察災祥,時觀遊,節勞佚也。文王之臺,方其經度營表之際,而庶民已來作之,所以不終日而成也。雖文王心恐煩民,戒令勿亟,而民心樂之,如子趨父事,不召自來也。孟子曰:「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此之謂也。

【纂疏】毛氏曰:「四方而高曰臺。」孔氏曰:「天子曰靈臺,諸侯曰觀臺,《左》僖十五年:『秦伯獲晉侯以歸,舍諸靈臺。』杜預雲:『在京兆鄠音戶縣,周之故臺也。』」王氏曰:「經其南北而四營之也。」劉氏曰:「經謂製其廣深,營謂定其基址。」鄭氏曰:「營,表其位也。」

王在靈囿葉音鬱,麀音憂鹿攸伏。麀鹿濯濯直角反,白鳥翯翯戶角反。王在靈沼葉音灼,於音烏,下同牣音刃魚躍。

賦也。靈囿,臺之下有囿,所以域養禽獸也。麀,牝鹿也。伏,言安其所處,不驚擾也。濯濯,肥澤貌。翯翯,潔白貌。靈沼,囿之中有沼也。牣,滿也。魚滿而躍,言多而得其所也。

虡音巨業維樅七凶反,賁扶雲反鼓維鏞音庸。於論廬門反,下同鼓鍾,於樂音洛辟音壁廱。

賦也。虡,植木以懸鍾磬,其橫者曰栒。業,栒上大版,刻之捷業如鋸齒者也。樅,業上懸鍾磬處,以綵色為崇牙,其狀樅樅然者也。賁,大鼓也,長八尺。鼓四尺,中圍加三之一。鏞,大鍾也。論,倫也,言得其倫理也。辟、璧通。廱,澤也。辟廱,天子之學,大射行禮之處也,水旋丘如璧,以節觀者,故曰辟廱。

【纂疏】先生《初解》雲:「《王製》論學曰:『天子曰辟廱,諸侯曰頖宮。』說者以為辟廱,大射行禮之處也。水旋丘如璧,以節觀者。泮宮,諸侯鄉射之宮也。其水半之,蓋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故《振鷺》之詩曰『振鷺於飛,於彼西廱』,說者以廱為澤,蓋即旋丘之水,而其學即所謂澤宮也。蓋古人之學與今不同。孟子所謂『序者,射也』。則學蓋有以射為主者矣。蘇氏引莊周言『文王有辟廱之樂』,遂以辟廱亦為樂名,而曰古人以樂教胄子,則未知學以樂而得名歟?樂以學而得名歟?則是又以為習樂之所也。張子亦曰:『辟廱,古無此名,則其製蓋始於此。及周有天下,遂以名天子之學,而諸侯不得立焉。《記》所謂「魯人將有事於上帝,必先有事於頖宮」者,蓋射以擇士雲耳。』」段氏曰:「《樂書》雲:『寓於器,則器異,異虡故也。鍾磬之筍,皆飾以鱗屬,其文若竹之有筍然[50]。文同,同筍故也。筍則橫之,設以崇牙,其形高以竣;虡則植之,設以業,其形直以舉。是筍之上有業,業之上有崇牙,筍之兩端又有璧翣[51]。鄭氏謂「戴璧,垂羽是也」,蓋筍虡所以架鍾磬,崇牙、璧翣所以飾筍虡。夏後氏飾以龍而無崇牙,商飾以崇牙而無璧翣,至周則極文而三者具矣。此《有瞽》所以言「設業設虡,崇牙樹羽」也。』」○蘇氏曰:「因民之樂而講求鍾鼓之度,以作辟廱之樂也。《莊子》曰:『文王有辟廱之樂。』」黃氏曰:「辟廱,文王之樂名,而說者以為文王之學名。天子之學曰辟廱,與所謂『鎬京辟廱』者[52],蓋作辟廱之樂於天子之學宮,而遂以名之耳。此詩所謂『樂辟廱』者,自『於論鼓鍾』而言之。蓋文王作樂於靈臺之中,而民歡樂之,想其聞鍾鼓管籥之音,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樂之不能已而言之不能盡。故曰『於論』、『於樂』。於者,歎辭也。」○愚謂王在靈囿、靈沼,乃雲作樂於辟雍之學,若不相關。東萊謂「或疑是詩敘臺池苑囿與民同樂,胡為以辟廱勦入之?彼蓋未嘗知三代人君與士大夫甚親,遊宴之禦,征行之衛,無往而不與髦俊俱焉。樂正司業,父師司成,則樂者固學士之所常隸也,夫豈有二事哉?」其說善矣。然所謂「與士大夫甚親」,亦言其人耳,終是與學校無相關。故備蘇、黃之說,以俟參考雲。

於論鼓鍾,於樂辟廱。鼉徒河反鼓逢逢薄紅反,矇音蒙瞍音叟奏公。

賦也。鼉,似蜥蜴,長丈餘,皮可冒鼓。逢逢,和也。有眸子而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古者樂師皆以瞽者為之,以其善聽而審於音也。公,事也。聞鼉鼓之聲,而知矇瞍方奏其事也。

【纂疏】嚴氏曰:「《月令》季夏命漁師取鼉。樂之更端曰奏,故九成謂之九奏。言方奏其事,樂之不厭之辭也。」

《靈臺》四章,二章章六句,二章章四句。

東萊呂氏曰:「前二章樂文王有臺池鳥獸之樂也,後二章樂文王有鍾鼓之樂也。皆述民樂之詞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三後在天,王配於京葉居良反。

賦也。下,義未詳。或曰:字當作「文」,言文王、武王實造周也。哲王,通言大王、王季也。三後,大王、王季、文王也。在天,既沒而其精神上與天合也。王,武王也。配,對也,謂繼其位以對三後也。京,鎬京也。○此章美武王能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而有天下也。

【纂疏】鄭氏曰:「下,猶後也。」東萊呂氏曰:「下者,繼上之辭。《下武》之繼文,即《頌》所謂『嗣武受之』也。武王一戎衣而天下大定,其樂曰《大武》,故言周王業之成,必曰武焉。」

王配於京,世德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葉孚尤反。

賦也。言武王能繼先王之德,而長言合於天理,故能成王者之信於天下也。若暫合而遽離,暫得而遽失,則不足以成其信矣。

【纂疏】蘇氏曰:「作,起也。」李氏曰:「武王所以配三後者,則以維世德是求故也。起而求其先世之德以繼之也。」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賦也。式、則,皆法也。○言武王所以能成王者之信,而為四方之法者,以其長言孝思而不忘,是以其孝可為法耳。若有時而忘之,則其孝者偽耳,何足法哉!

【纂疏】曹氏曰:「孝思,猶舜見堯於羹、牆[53]。」

媚茲一人,應侯順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葉蒲北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