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清朝是個官員做奴才的朝代,滿人見了皇帝和上司,自己就稱為奴才,漢人臣子,雖說不稱奴才,要稱臣和卑職,其實卻是比奴才還要低三分的奴才。這個朝代,皇帝不允許有名臣、能臣存在,所有的官員,都隻能是心甘情願做做事情的奴才,皇帝和太後,評價一個官員的好與壞,隻是說這個人能不能辦事,某人能辦事,某人不能辦事,某人辦得好,某人辦得不好等等。連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些“中興名臣”,到西太後嘴裏,也不過是能辦事而已。

不僅如此,官員們還動輒獲咎,稍有不慎,就莫明其妙地犯了錯,重則丟命,輕則丟官降級,全慶60年宦海生涯,以高等種族之身,又是滿人中不多見的進士出身,行事謹慎小心,身體力行“多磕頭,少說話”前輩遺訓,依然數次被罰,連鹹豐時大學士柏葰的科場舞弊案平反,也被因所謂的“附和”(即沒有抵製當時皇帝和肅順對柏葰的處分)而被牽連進去,遭到降職處分。伴君如伴虎,無妄之災太多,官員們能做的,大概隻有磕頭,三跪九叩,以磕頭作公務。實際上,所謂三跪九叩的上朝禮儀,也是到了清朝才確定下來的。

小的時候,看魯迅先生提到過,說是有人認為,磕頭有利於健康。一直以為是先生在調侃國人,沒想到其實是真的,真的有人拿磕頭當操做,還真的可以強身健體,活到七八十歲。不知道是上朝磕順了,回家以後慣性動作,還是化公為私,創造性發揮,把公務活動拿回家來操練了。反正,如此家裏家外地操練起來,到了官場上,動作會更加嫻熟,對公務也是種促進。

三跪九叩的健身操(2)

隻是,這樣的官場,這樣的官場文化,隻能盛產逢迎和順從,作為皇帝和上司,固然因此而周身上下比較舒服,屁股因此而幹淨,但真話卻聽不到了,真實的信息,也收不到了。整個朝代,什麼人都不缺,就是缺直臣和諍臣,連所謂的康乾盛世都是如此。所以,一旦外部威脅來到,上下全無應對之方,因此上留下來一連串挨打的記錄,讓後人讀起這段曆史時,隻感覺氣悶。

時間過得很快,磕頭作為官場禮儀和工作方式,已經早不見於神州,但比磕頭更討上司喜歡的方式,卻依然存在,而且在以後現代的速度,在某些地方發展著。《神鞭》說,辮子沒有了,神在。頭不磕了,神也在,那種低眉順眼,那種阿諛奉迎,都還在,在某些部門,某些地方,都能不費力氣地看到。

文人的舌頭(1)

文人的舌頭是惹禍的根苗,也是謀生的工具。姑不論眾多三家村學究,私塾的教書先生,無日不賴這根舌頭為自家換取衣食,就是那些混到廟堂之上的士大夫,無論晉升還是保級,舌頭都是離不了的。我們曾經有過遊說得官的年代,那時候的張儀,在被人暴打一頓之後,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舌頭還在嗎?有了舌頭,就擋不住人家滔天的富貴。後來得官之途改道了,從推薦變到考試,但做官的人,還得要會說話。

做官首先要建言,對政務提出建議和看法。建言當然可以通過文字的方式,但開會的時候,總要說話,這時候麵對麵的對話,顯然更要緊些。其次是拍馬,拍馬也一樣可以有文字的形式,但直接拍,當麵拍,畢竟立竿見影,喜笑顏開。其三是“忽悠”,想法讓別人相信你,同意你的看法。這當然非得直接而且當麵才會有效。

不過,但凡要說話,就有風險,馬屁也有拍到馬腿上的時候。某些出身草莽、居心叵測的皇帝,比如朱溫和朱元璋,還經常設套引誘臣子來拍,然後按個欺君的罪名殺了,比如朱溫就曾經跟臣子說,柳木做車軸好。臣子馬上附和道:當然好。朱溫馬上大怒:你們玩我,柳木怎麼能做車軸,車軸必須用棗木做!於是附和的倒黴鬼就真的變了鬼。至於建言和忽悠,危險就更大,尤其是麵對君主的時候,伴君如伴虎,不知道什麼時候碰了哪根龍須,人家龍顏大怒,自家吃飯的家夥就沒了。所以,清朝的三朝元老曹振鏞說,做官要多磕頭,少說話。少說話還是得說,為了防止說錯,唐朝的蘇味道告訴你要“模棱”,含含糊糊,藏頭縮尾,到處留下活扣,見機行事,看風轉舵。這些說話的“經驗”,一提起來大家就痛心疾首,大批特批,說實在的,其實這些招數,多半是皇帝老兒逼出來的,又要讓人說,說錯了就要挨整,不想點轍可怎麼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