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做的,雅克。”
“不,不。對一個院士來說,這總有點不相宜。我們還是接著談我們的預算吧……那麼15個法郎的房費,5個法郎的煤炭,——隻要5個法郎,因為我自己按月到工廠去買了——還剩下40個法郎。你的夥食,我們算它30個法郎。你就到我們今晚吃飯的那間小飯店去吃晚飯;15個法郎不帶飯後甜品。你看我們還不是太寒酸吧。你的中飯就隻有5個蘇一餐了。夠嗎?……”
“我認為很好。”
“我們還有10法郎。我打算用7個法郎洗衣物……真遺憾,我沒有時間!否則我自己去船上洗……還有3個法郎,我打算這樣用,30個蘇用於我的中飯……很好啦!你知道,我每天都在侯爵家裏吃一頓好的,所以我沒有必要中飯吃得跟你一樣好……最後的30個蘇用於瑣碎的開支,煙草、郵票和其他不可預見的開支。這樣就正好是我們的60法郎……嗯?你認為算得怎麼樣?”
於是,雅克高興地在房間裏蹦跳了起來。然後,他突然停了下來,露出懊喪的神情:“咳!預算還得重做……我忘了些事情。”
“是什麼?”
“蠟燭呢?……如果晚上沒有蠟燭,你怎麼工作呀?這是必不可少的開銷,而且每月至少5個法郎……我們到哪兒去弄這5個法郎呢?……重建家園的錢是絕對不能碰的,無論是什麼借口……咳!見鬼!我有辦法了。三月馬上就到了,春天,溫暖和陽光會隨它一同來到的。”
“那又怎麼樣!雅克?”
“那又怎麼樣!達尼埃爾,天暖了,煤炭就不是必需的了。那我們把買煤炭的錢用來買蠟燭,這樣問題就解決了……說到底,我生來就是當財政部長的料,你說呢?這一次,預算成立。我想我們再沒有忘記什麼了……當然還有鞋子和服裝問題,但我知道我該怎麼去做。我每天晚上八點鍾後就自由了,我到某個小商販那兒找個記賬員的活兒幹。當然,皮埃洛特朋友會很容易給我找到這活兒的。”
“啊!這!雅克,你們關係很密切嗎,你和皮埃洛特朋友?……你經常去他那兒?”
“是的,經常去。晚上,去聽音樂。”
“哦!皮埃洛特是位音樂家。”
“不,不是他。是他的女兒。”
“他女兒!……那他有女兒嘍……嘿!雅克……皮埃洛特小姐,她很漂亮吧?”
“你一次問得太多了,我的小達尼埃爾……改天我再回答你。現在已經不早了,我們睡覺。”
為了掩飾我的問題帶給他的窘迫,雅克馬上就像個老姑娘似的小心翼翼地上床了。
這是一張單人鐵床,跟我們二人在裏昂燈籠街睡的那張床一樣。
“你還記得嗎,雅克,我們在燈籠街的那張小床?當我們躲著看小說時,埃賽特先生從他的床上對我們粗聲大氣地吼著:‘快熄燈,不然我就起來了!’雅克憶起這件事,同時還憶起了許多其他的事。回憶接著回憶,盡管聖·日耳曼的午夜鍾聲已經響過,我們還不想睡覺。
“好啦!……晚安。”雅克果斷地對我說。可是還不到五分鍾,我就聽到了他躲在被子裏笑。
“你笑什麼,雅克?”
“我在笑米古神父。你知道的,訓練教兒童唱經學校的米古神父……你應該還記得他吧?……”
“天呀!……”
於是我們又開始笑呀,說呀,沒完沒了了……這一次,我比較理智了,說道:“該睡覺了。”
可是過了一會兒,我又開始說起來了,而且笑得也更加厲害了。
“魯熱呢,雅克,工廠的魯熱……你還記得吧!……”
又是一輪大笑,而且這一閑聊就更停不下來了……突然,重重的一拳打得我這邊的隔牆晃動起來了,是靠小街這一邊的隔牆。真嚇人。
“是白杜鵑……”雅克湊到我的耳邊,小聲地說。
“白杜鵑?這是什麼?”
“喔!……別這麼大聲……白杜鵑是我們的鄰居……她肯定是在抱怨我們打攪了她的睡眠。”
“你說,雅克,我們這個鄰居的名字怎麼這麼怪呀……白杜鵑!她年輕嗎?……”
“你可以自己去評判的,親愛的。總有一天你們會在樓梯上相遇的……但是現在,快睡覺吧……不然的話,白杜鵑還會發火的。”
說著,雅克吹熄蠟燭。於是達尼埃爾·埃賽特先生(法蘭西學院的院士)像他10歲時那樣,趴在他哥哥的肩頭上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