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白杜鵑和二樓的女人(3 / 3)

“怎麼樣?”看到我回來,雅克說道,“怎麼樣?你認為如何?……”他還沒說完,看見我窘迫的樣子,便爆發出一陣大笑。我也正想大笑一場。於是,我們倆人便麵對麵地大笑了起來,而且笑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此時,從半掩的門縫處,一個黑黑的大腦袋探進房來,對著我們大吼了一聲“白人恥笑黑人,不光彩”之後,便馬上縮了回去。你們想象一下,我們該怎麼笑吧……當我們稍許靜下來之後,雅克告訴我這個黑女人白杜鵑是伺候二樓的女人的;在這棟房子裏,人們都指責她有點巫婆氣,證據就是掛在草墊上方的那塊馬蹄鐵,那是伏都教信奉的聖物,人們說,每晚當她的主人外出後,白杜娟就把自己關在小閣樓裏,喝燒酒,直至醉得倒在地上,她還半夜三更地唱黑人歌曲。我這就明白了從我的女鄰居那邊傳過來的所有神秘的聲音:酒瓶被打開,倒在地板上的響聲,還有那隻有三個音符的單調的歌曲。說到托羅科托蒂南,這好像好望角黑人中很流行的擬聲詞,就好像我們的隆、朗、拉一樣,膚色黧黑的皮埃爾·杜彭們把它運用到他們的所有歌曲中。

從這一天起,我再也無話可說了。因為與白杜娟為鄰再也不能給我消遣了。晚上,當她回來,我的心已經不像過去那樣猛跳了;而且再沒有費事地把耳朵貼到隔牆板上去偷聽了……甚至有幾次,在夜深人靜時,托羅科托蒂南一直飄到我的桌子上來,就在聽到這個老調時,我真有說不出的惡心。有人說我已經預感到它今後在我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了……與此同時,我的雅克母親在一家小鐵匠鋪找到了一份每月50法郎的記賬員職位。所以,每天晚上他要在離開侯爵家後直接去那裏。可憐的小夥子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我既高興,又氣憤。“那你怎麼去那邊呢?”我馬上詰問他。他眼裏含著淚水回答道:“我星期天去。”於是,自此以後,正像他所說的,他隻有星期天才到那邊去了,可是這無疑讓他犧牲了許多。

在雅克母親心目中如此重要的“那邊”何以如此地有吸引力呢?……真正知道它是不會令我不快的。可惜的是人家從來不說帶我去,而我又不願意放下架子去要求。再說,難道就穿著我的膠鞋到處跑嗎?……可是,有一個星期天,就在要去皮埃洛特家時,雅克有點不自在地問我:“你難道不想陪我去那邊嗎,小達尼埃爾?你一定會令他們很高興的。”

“可是,親愛的,你在開玩笑……”

“是的,我很清楚……皮埃洛特家的客廳根本就不是接待詩人的地方……那兒隻是一群老家夥……”

“不是因為這個,雅克;主要是因為我的服裝……”

“你看,真的……我沒想到這一點。”雅克說道。

於是,他好像有了一個充足的理由,可以不帶我去那邊,獨自走了。

剛剛走到樓梯下麵,他就又回身上樓來,氣喘籲籲地來到我麵前。

“達尼埃爾,”他對我說,“如果你有一雙皮鞋和穿得出去的晚禮服,那你能陪我去皮埃洛特家嗎?”

“為什麼不呢?”

“那好!來吧……我去給你買你所需的一切,然後,我們一塊去那邊。”

我呆呆地望著他。“已經到月底了;我有錢。”為了說服我,他這樣補充道。想到我會有新衣服了,我異常高興,根本就沒去注意雅克的感情,更沒有注意到他說話的語氣。隻是過後我才想起這些。當時我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然後一起到皮埃洛特家去,在路過皇家廣場時,我在舊貨商那裏穿上了一身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