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辛苦一番密談風雪夜 流連半日並蒂蕙蘭時(1 / 3)

這時,陶花朝與楊露珠直著眼睛看,不知道金子原為了什麼這樣發笑。金子原見她兩人都對自己望著,這才停了笑,便道:“這還成什麼問題,你若是不嫌我這裏局麵太小,明天就可以到這裏來辦公。至於名義……。”他說到這裏停了一停,因為秘書已經給了楊露珠,而且楊小姐變得非常聽話,再添一個秘書,如果是男子倒無所謂,如今是個女子,倒似乎很難辦。至於派她別的事,看她的神氣,好像對付正經事還不在行,跳舞唱歌一類的事倒能來幾手也未可定。楊露珠在旁看得清楚,聽金子原的口氣,好像她怎樣陶花朝也要怎樣似的。這樣一來,她所要辦的事以及要作未來夫人的打算,都要一齊推翻。但是金子原話已說出口來,也不便從中打斷他。所以一雙眼要是正對著金子原,恐怕他又不願意,隻好把兩隻腳微微抬起,低著頭看自己的便鞋,心裏自然是很難過的。陶花朝見金子原已經答應給自己差事,心裏自然十分高興,但是給她什麼名義,因他還在考慮之中,也隻有等金子原慢慢吩咐。兩人各有心思,金子原也看透了幾分,於是想出了一個主意,笑道:“關於我這裏部分的事,總是和我們楊秘書商量妥了,然後再作決定。至於陶小姐願意到我們這裏來,自然再好沒有,派什麼工作,等待一二天再決定吧。”楊露珠聽了這話,不但心裏二十四塊石頭塊塊落地,而且還稱呼了她一聲“我們楊秘書”,真是舒服之至。於是立刻抬起頭來,對陶花朝道:“是的,專員明天有一點兒事。後天我可以告訴你專員派你什麼事。”陶花朝道:“那真要謝謝專員和楊秘書了。派什麼事,秘書你是知道我的呀!”楊露珠當時笑了一笑,點點頭道:“我知道。”陶花朝也含笑道:“你知道,那我就謝謝你了。”

金子原雖不知道陶花朝原先幹過什麼事,想起來總不會什麼高明的事。不過銀錢方麵,大概也撈過兩文。現在她兩人都不說,也罷,自己正好裝模糊,就扯上別的事,與陶花朝閑聊一陣。大概有半個多鍾點光景,才聽得張丕誠在外邊喊道:“李小姐,你才來,陶小姐比你來得早而又早了。”這就聽到李香絮說道:“是嗎?你這兒好大的公館呀!”隨了這話,把棉簾子掀開,張丕誠先閃進半邊身子,手裏還掀著門簾。李香絮就由簾子縫裏鑽了進來。金子原看去,她身穿一件黑色羊毛外衣,裏麵的衣服還是昨天那一套。張丕誠道:“我還有事,不奉陪了。”說著,他和在座的人,點了幾點頭,徑自走了。李香絮見了各人,都深深的一鞠躬。金子原笑道:“脫大衣,脫大衣。在這裏多談一會,回頭我們一路去吃飯。陶小姐、李小姐兩位都沒有車子,我用車子送你們。”他口裏說著話,身子早已走上前來。意思是說李香絮要脫大衣,他就接過去。因為他們這裏是闊公館,在客廳門邊有兩條過道,裏麵放了許多衣服架子。李小姐對這玩意,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正脫大衣,看到金子原的樣子,分明來接大衣,就道:“喲!”這如何敢當!”還好,這時杏子正走進門來,把大衣先接過去。楊露珠手牽著李香絮的手,笑道:“李小姐,你看我們的房子怎麼樣?”李香絮道:“好美麗的一座住宅呀。”楊露珠就把她拉在上麵沙發坐下。李香絮看到三個人都坐在兩邊,這就不敢坐,起身要到側邊去坐。但是靠裏四張旁邊的沙發,就隻空了金子原身邊的一張,有點不好意思上前去坐。看看外邊,雖有幾張沙發,但又離得太遠。自己正在為難,卻見楊露珠把手一攔道:“坐下吧,我們隨便在這裏談話,不拘禮節。”李香絮在家裏雖也受了多方指示,但是這一移座沒有成功,卻不曉得怎樣應付才好。最後隻好對大家笑笑,勉強坐了下去。

這一下,又把金子原招樂了,因道:“陶小姐有陶小姐的好處,李小姐又有李小姐的好處。像剛才叫李小姐不要拘禮,她就微微的一笑,這一笑,真個是恰到好處。”楊露珠覺得人家為難,才這樣一笑,分明是這個小姑娘還沒有懂什麼禮節,這怎麼是恰到好處呢?她也不敢提什麼,也隻好微笑一笑。這時,杏子送茶進來,放在靠沙發的茶桌上。這也是李香絮老早聽家裏人說過的,金公館有一個日本下女,所以沒有給她行禮。可是從表麵上看來,她穿的是一件絲絨袍子,腳上蹬的是燈芯絨便鞋,倒一點也不像日本人。正在想著,隻聽杏子笑道:“李小姐,喝茶吧,要咖啡,要可可,家裏預備得都有。”李香絮看各人對杏子也很客氣,便搖頭道:“不必了,喝茶很好。”金子原笑道:“吃飯,還很有一會,作點點心來吃吧!”陶花朝笑道:“聽說您用的是廣東廚師傅,我就要吃叉燒包子,您總預備不出來吧?”金子原笑著向杏子道:“聽見了沒有?”杏子帶笑答應著“是”,退出去了。楊露珠笑道:“我有一件事要講出來,可不知道李小姐是歡喜還是不歡喜。就是我們已經答應了陶小姐,陶小姐可以在我們這裏工作。假使李小姐不讀書的話……。”說到這裏帶笑望著金子原。金子原也就笑道:“李小姐如果願意來,當然和陶小姐一樣,我們十分歡迎。”這李香絮雖然昨天吃飯的時候,聽到金子原說過可以替她找事的話,卻覺得那不過隨便應酬而已,自己也不曾把這事放在心上。找事哪有這樣容易?隻要金專員攜帶一把,把父親那個三等漢奸,給他洗刷洗刷,已經很好了。現在楊露珠卻說著隻要我來,他果然給事,便笑道:“那敢是好,可是我作不了什麼事呀!楊小姐,我這可是真話。”金子原把巴掌一拍,笑道:“李小姐,真算得天真!”說著,還舉了手,畫著幾個圈圈。楊露珠笑道:“你瞧,我們專員,對你是多麼賞識呀!”

李香絮雖然知道金專員這表示,是喜歡人說實在的話,可是他這樣表示之後,自己就不知道應當再說什麼才好,隻好笑道:“我可不會說話,您包涵一點。”楊露珠道:“這就好,還要包涵什麼!不過,派你什麼事,後天才能答複。好在坐車子的錢,總會有的吧。”金子原道:“錢的事,總讓二位滿意。楊秘書,你說是也不是?”楊露珠雖然答應兩個人來工作,其實兩個人本事,真是如李香絮說的,兩個人全作不了什麼事。現在所以答應,完全為著金專員看著兩人很好,借個名義給她們錢花罷了。這時金子原問是與不是,有點想拉自己下海去,隻好笑著點點頭。不過陶花朝、李香絮見專員這樣看得起她們,當然也很高興。金子原先是對陶花朝一個人閑聊,李香絮來了,加上一人,更是聊得有味。她們二人一個爽快,一個沉默,金子原在旁細細思忖,真是得其所哉。正談著,杏子進來,笑道:“點心得了。”金子原就請二位女客同著楊露珠一路去膳廳坐。李香絮走進膳廳,就看到兩席圓桌子,中心都安放了玻璃轉動板。一個桌子小些,點心就放在上麵。四邊放的是軟心墊的椅子,在每一位桌邊,放了一小盤叉燒包子,一小碗雞湯,裏麵還裝了幾絲麵條。金子原笑道:“這是陶小姐說的,要吃叉燒包子,請用吧。”這就讓陶花朝也吃了一驚。自己故意說著要吃叉燒包子,當時卻在盤算著,這裏雖有廚師傅,也不是早上,哪裏去弄叉燒包子呢?不想他真是有,便道:“專員,你廚師傅真是快,哪裏弄來的叉燒呢!”金子原道:“叉燒,是廚師傅作好了的,包子,也是麵粉作得現成的。你明天到我這裏辦事,如想吃這些點心,隻要事先吩咐一聲,廚師傅總會辦到的。坐下來吃吧!”聽了這話,陶花朝心裏又動了一動。約莫從下午三點半鍾,她們一直玩到傍晚上館子吃飯,方才完事。自然,館子裏劉素蘭也到了,而且又是金專員做主人,賓主又樂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