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的過程,就好比逐漸加熱的過程,循環一圈就好比冰加熱了一個刻度,而當加熱到足夠的量之後,冰就融化為水,然後繼續加熱,直到某一個時刻,水變成了蒸汽。
回歸過程中,焦慮越來越少,快樂感也就越來越多。
在不同的層級,快樂的感覺有質的差異。在同一層級內的不同圈,快樂的感覺量的大小不同。
不同質的快樂,比較其量的大小是沒有意義的。《紅樓夢》中賈寶玉和薛蟠都是“好色之徒”,但是薛蟠的好色,是動物性的性欲求層級,而賈寶玉則是追求愛情。動物性的性愛當然也是快樂的,愛情當然也是快樂的,但是這是兩種不同質的快樂,它們之間的差別不僅僅是量的差別。嚴格來說,這兩者之間是不可比較的。性愛滿足的量增加到多少,能等於愛情的快樂呢?晉武帝的後宮中有上萬的嬪妃,性愛的量應該是極大的了。但是如果你問晉武帝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他照舊還是不知道。冰不知道水流動時的快樂,那麼我們就算把冰的數量增加到一座冰山那麼多,它也一樣是不知道。
不過在同一層級,同品質的快樂之間,是可以比較的。晉武帝的性滿足,和薛蟠的性滿足相比較,顯然是前者更多。
心理疾病的患者中,那些比較輕微的病患就多了一些快樂。這種快樂,沒有心理疾病的人可能是不會懂的。平常人中,有些人更幸福一些,在日常生活中享受的快樂多一些,其他人是懂得而且羨慕的。但是平常人可能就不懂得陶淵明采菊的那種快樂是怎麼一回事。因為陶淵明的“悠然”和平常人下班放鬆了的那種感覺,其實並不是同一種,而是另一個層級的另外一種東西。
在回歸的過程中,當我們的煩惱焦慮越來越少,我們就會獲得更多,或者更高品質的快樂。雖然我們這一生可能都到不了最終的歸處,但是不斷地回歸也必定給我們更多的更高品質的幸福。
第三節 找到煩惱的根並終極回歸
假如我們接近了最後的歸處,也就是我們的循環走到了最高的層級,並且最終可能超越了這個循環,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呢?
那時,我們會看到所有焦慮的最根本的來源。
我們能毫無遮蔽地麵對最初的,第一個焦慮。
並且我們有機會去穿越它。
從原理上,這個時候我們可以有機會超越,從而離開循環。停止了循環中無望的努力,沒有任何焦慮——當然,實際上我自己也做不到。
所有煩惱和焦慮的根是什麼呢?我們發現,是“執著於有一個我”。或者說,是一種錯誤的認識,以為有一個獨立的、實在的、穩定的“我”。而實際上,並沒有這樣的一個實體。我們日常所說的“我”,實際上是對精神和肉體的結合體的一個稱呼,而這個結合體實際上是變化的,不獨立的,而沒有一種“我”的實體——大家可以看出來,我們走到佛家的立場了。或者我們也能聯想到莊子——是的,這個理念並非我們所原創,而是古哲人早有的。
人們有一種強烈的先天的傾向,有一股很大的力量,要堅持“我”的存在。人的所有一切的欲望,從最根本上都是這個力量的化身。
但是人又有天賦的智慧,所以人在最深的心靈深處,自己也知道自己堅持的那種“我”是不存在的,或者說真相和自己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這兩者的矛盾就帶來了基本的、終極的焦慮。這就是所有煩惱的最終根源。
如果我們解除了這個煩惱,那麼我們就離開了心的循環圈。那時我們會有絕對的快樂,但那種大快樂,是現在的我們所不能想象的。
那裏就是回歸的終點,但是我們不必要求自己達到這個終點。我們隻要更接近那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