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點頭,表示明白老張話裏的意思。
老張繼續說:“現在人們的日子好過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靠苦力為生,我的這條老破船也應該退休了。船老了,人也老了,我也就不關心鎮上的大事小情。這場山洪衝斷了橋,如果要建新橋,我老張願意拿出自己的棺材本來,可我是真的再不願意拿起船槳了。有些事情,該忘記的,就忘記吧。”
師父依舊隻是點頭,他一直笑眯眯地看著老張,像是要說什麼卻又一直不張口。這反倒讓老張有些著急,一味隻眼巴巴地等著師父說出接下來的話。其實,隻要師父開口,即便他自己再不情願,也會再一次做起船夫的。老張很清楚地知道,師父此次來一定是受了村民的委托,是來勸導自己的。雖然自己剛才倒了那麼多的苦水,可在這個時候也隻有他出馬才能解決大家的難題。隻是已經有拒絕的言辭在先了,若是沒有人給個台階下,他自己又怎麼好意思走出家門!
師父盯著老張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說:“你的茶杯溢了。”
老張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隻顧著聽師父接下來的問話,竟然忘記正在給茶杯倒水。誰知一走神,茶杯早就溢了。
“老張啊,茶杯能盛下的水是固定的,人心不也是一樣嗎?”師父語重心長地說,“你的眼中都是別人了,怎麼還裝得下自己。我想我沒有必要給你出難題,你更不用給我任何答案,你應該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現在應該怎麼做。”師父說完,茶也沒喝起身離開了。
出了老張家門,圍在外麵的村民們紛紛詢問師父最後商談的結果,師父隻說一切待第二天早晨時自有分曉,然後徑自帶著釋然回到了山上。
後來,釋然聽其他香客說,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時老張和他那條經過修補過的老船就已經出現在斷橋的地方了。他辛辛苦苦地擺了一天渡,卻沒有收任何人一分錢。釋然聽到後急忙去把這個結果告訴了師父,師父站在山頂上麵向小河的方向微微笑著,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這般結果。
“釋然,你看。”師父抬手指著太陽初生的地方。“其實,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太陽都會照常升起。有時候我們看不見,隻不過是被烏雲蒙蔽了雙眼。孰不知,開門,見山,一切未變,隻有人心不定。人啊,往往拿不起的是自己,放不下的也是自己。看破看不破都是一生,何必呢!”
釋然抓耳撓腮思來想去,也沒有想明白師父話中的意思。“這個,師父,我……。”
“不知道?也是極好!”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釋然當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受到了表揚,還是被師父給罵了一頓。趁師父不注意,他偷偷做了一個鬼臉,逃回了寺院中。
當太陽跳脫出群山的懷抱時,恍惚間,小河上傳來一陣歌聲,伴隨著第一縷霞光跳脫了雲朵的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