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民族解放戰爭的年代,中國需要大量的軍事人才,因此,命運不可能把薛嶽放在一個沒人理睬的角落裏。

蔣介石沒有忘記薛嶽,在1938年5月初把兵權授給了他,給他頒發了一份委任狀,讓他走馬上任第一戰區第一兵團總司令。

薛嶽接掌兵權的日子,徐州會戰還在進行。津浦路一線的戰鬥已經進入尾聲,而隴海線這邊激戰猶酣。中國軍隊正在向戰場集結,蔣介石打算在徐州與日軍決戰。

蔣介石在用人之際,想起了薛嶽這員虎將。抗戰十個月,蔣介石的軍隊損兵折將幾十萬,他深感需要從高級將領中挑選真正的幹才,才能指揮軍隊對付訓練有素的日軍。他需要更多的台兒莊大捷,穩住全國抗戰的大局。

蔣介石把手下的將領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篩選。當他想到薛嶽的時候,對如何使用這個一貫不會對自己唯唯諾諾的年輕將領,頗為猶豫了一番。薛嶽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年富力強,辦事幹練,經過戰場上的曆練,有了豐富的作戰經驗,在國民黨軍隊中小有名氣。但他個性太強,好勝心切,在他覺得不合適的時候,還敢於頂撞上司,違抗命令。如果重用他,駕禦得好則罷,駕禦不好就可能惹麻煩。不過,蔣介石知道,這樣的人決非庸才,在戰場上是能夠建功立業的。

薛嶽似乎天生就應該是個軍人。他的命運,也隻給他安排了一條道路,那就是軍旅生涯。他出生在1897年,剛滿十歲就進了黃埔陸軍小學。在教官的安排下,他開始學習孫子兵法,熟悉槍炮性能,被灌輸了許多戰術常識。八年寒窗,他在武漢陸軍預備學校受訓,又到保定軍官學校深造。其間他還上過戰場,經受了血與火的洗禮。畢業後,他當上了上尉參謀,投身到國民黨屠殺共產黨人的十年內戰。

薛嶽做參謀出身,雖然晉升很快,到二十七歲就當上了粵軍主力第八師的少將參謀長,但他並不滿足於做別人的幕僚。他的夙願是統帥一支部隊,靠自己的決斷到戰場上獲取戰果。命運把他塑造成一個野心勃勃的軍人。他不害怕戰死疆場,常常衝鋒陷陣。在許多次戰役中,他常常自告奮勇擔任前敵總指揮。他的上司們熟悉他的個性,知道他能征慣戰,也樂得有人替他們打頭陣,薛嶽的名聲就是由此而起。

“七七”事變之後,薛嶽率部參加淞滬會戰,然後奉命擔任第三戰區前敵總指揮,率部駐紮在安徽南部的屯溪山區。這裏遠離前線,他這個前敵總指揮有名無實,令他閑得發慌。好在蔣介石現在要把他投入徐州戰場,讓軍委會給了他新的任命,他才抖擻精神,匆匆交接軍務,率部北上開封。

薛嶽一到硝煙滾滾的中原,就遇上了一個極大的戰機。看來命運不但沒有忘記他,還讓他一上戰場就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

薛嶽遇見的對手,是蔣介石恨之入骨的土肥原賢二。他率領日軍的第十四師團,打算切斷隴海鐵路,阻止鄭州和開封一線的中國軍隊向東增援徐州。

日軍在台兒莊受挫,天皇裕仁大為震驚,匆忙在皇宮召見了陸軍大臣杉山元和參謀總長閑院宮載仁親王等人,他想知道,皇軍在台兒莊究竟碰到了一支什麼樣的敵軍,為什麼皇軍會輸得這麼慘。軍部的將帥和高參們,平日裏眼睛長在頭頂上,這一次卻都傻了眼,在天皇麵前無言以對。他們隻好固執地說,皇軍在台兒莊吃了敗仗,並非支那軍隊出現了勁旅,隻是皇軍在協調上出現了失誤。這倒是他們的心裏話,他們不相信中國軍隊會在一夜之間由綿羊變成猛虎。

不管這些人怎麼說怎麼想,日軍在台兒莊丟臉,已是鐵定的事實。蔣介石的宣傳難免有幾分誇張,更挑起了日本軍部渴望複仇的衝動。日軍將領們認為,如果不在軍事上給中國軍隊以致命的打擊,給他們再多的嘴巴也無法挽回影響,甚至會越抹越黑。他們都是些實幹家,喜歡讓事實說話。他們要讓中國軍隊為台兒莊一仗付出十倍、二十倍的代價。這時候,日軍統帥部發現徐州地區集結著幾十萬中國軍隊,還有一些精銳部隊正源源不斷地湧向那裏。他們認為這是天賜良機。日本人是輸不起的賭徒,輸了一筆錢,就急不可待地要從賭桌上補回這筆損失。

裕仁開始下賭注了。在他授意下,日軍大本營在5月4日下午傳達了大陸第八十四號命令。同一天,參謀本部下達陸指第一零六號指示,核心隻有一個:攻占徐州,聚殲徐州地區的中國軍隊主力。日軍大本營惟恐再有磯穀師團輕敵冒進之類的閃失,指派作戰部長橋本群少將組成“大本營派遣班”,趕赴徐州前線指導作戰。裕仁不久前才頒下的“不擴大”方針,轉眼間便被他自己的飛機和坦克碾成了齏粉。

為了徐州會戰穩操勝券,日軍在5月中旬動員了十幾個師團,共三十萬人,兵分五路,如同幾股洪流,朝徐州衝淹而來。其中的四路直接逼近徐州外圍,把徐州團團圍住,另一路就是土肥原的第十四師團,脫離主力,急速南下,企圖阻截向東推進的中國軍隊。

與此同時,中國軍隊也在向徐州靠攏。在徐州這個彈丸之地,一時集結了中日雙方上百萬的軍隊,眼看一場大規模的搏殺就要開始。

蔣介石沒想到日軍會為徐州動用如此多的兵力。他原以為,隻要給李宗仁戰區增加一些部隊,就能再殲日軍一個師團,創造另一個奇跡。於是,他不惜本錢,把二十多萬中央軍從各地調到徐州戰場。但是,從目前的局勢看來,他的這個舉措,似乎是把二十多萬人朝日軍的血盆大口中送去!蔣介石在和日軍硬拚中已經學到了教訓,他連忙趕在日軍合圍之前,在15日給李宗仁下達撤退令,命令第五戰區的部隊立刻放棄徐州,向西南方向突圍。

這一次,日軍動用了優勢兵力,在東京軍部的高參們眼裏,徐州作戰看不出有任何風險。但他們仍然走了一著險棋,他們明明知道湯山以西的十來個重要軍事據點,部署了十多萬中國軍隊,卻並不覺得土肥原師團二萬多人插入這個地區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看來,台兒莊的慘敗還沒有使他們得到足夠的教訓,他們還是沒把十萬中國軍隊放在眼裏。

5月15日,李宗仁接到了蔣介石的撤退命令,而土肥原師團開始南渡黃河,攻占菏澤,揮師南下隴海線。這個師團就像圍棋盤上的一顆孤子,東京的博奕者把它重重地投入南京博奕者的厚勢之中。

薛嶽看到軍事地圖上標誌著土肥原師團的箭頭向他率領的大軍中插來,實在不能理解東京的指揮者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舉措。他腦海裏浮現出磯穀師團孤軍突進台兒莊的圖景。他激動地想道:命運在向他招手,要他吞掉土肥原師團,收獲一個可與台兒莊大捷比美的戰果。

蔣介石很快就接到了土肥原師團孤軍突進的戰報。他急步走到軍委會辦公廳牆上最大的那幅掛圖前,琢磨了片刻,腦子裏閃過薛嶽已經有過的念頭。他也看到了複製一個台兒莊大捷的機會。他慶幸自己還來得及把二十多萬的兵力從日軍的巨爪下撤出來,而日本人卻把兩萬多人送進了他的嘴裏。土肥原,他最痛恨的日本特務和軍隊將領,現在就像一塊大肥肉,隻要他張嘴吞進口裏,決無生還的道理。當然,也許土肥原隻是日軍的一個誘餌,但哪怕是這樣,蔣介石也不想把他放過。他想把接應李宗仁突圍的事情也緩一緩,集中力量先來收拾土肥原。

蔣介石和薛嶽一樣,恨不得一口吞掉土肥原師團。

奇怪的是,蔣介石作為中國軍隊的首腦,和部下一樣急於親手拿到戰功。究其原因,也許是他心裏有個聲音慫恿他去在軍事指揮上與李宗仁一競高下。因此,他在5月中旬匆匆趕到設在鄭州的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這一下可忙壞了程潛,他連忙召集各路將領開會,在委員長的指導下研討軍事。他的戰區師以上軍官二十多人,在蔣介石的注視下坐得筆直。

首先,是戰區參謀長晏勳甫介紹最新軍事動態。蔣介石的眼光沒有隨著他的講解棒轉,而是一直盯著標識土肥原師團動向的那個紅色的大箭頭。這個箭頭現在直指隴海鐵路,而它的前後左右,都有標識中國軍隊走向的藍色箭頭。蔣介石覺得那猩紅的色彩過於猖狂,居然朝藍色箭頭成群排列的陣營裏直插而來。

忽然,晏勳甫喚了一聲“委員長”,轉過身來向他報告,蔣介石才把眼光轉到他的身上。晏勳甫說,據第八十七師師長沈發藻報告,土肥原的右縱隊豐鳴房太郎第二十七步兵旅團攻擊考城,受到沈發藻師阻擊,已經放棄攻占考城然後進攻蘭封的計劃,轉向儀封推進,企圖與師團主力會合。

蔣介石一聽土肥原已經察覺他的目的,不僅皺了皺眉頭,發問道:“該路日軍如此膽怯,難道我軍圍殲土肥原師團的意圖已經暴露?”

晏勳甫說:“這一點尚難判定。豐鳴旅團人數不多,加上師團配屬的第二十八騎兵聯隊和炮兵一部,隻有八千餘人,也許是在遭到我軍阻擊後,不敢孤軍冒進。”

蔣介石似乎略微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地起身離座,踱了幾步,各位將領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會場上沒有一點聲息。

少頃,蔣介石停下來,扶椅而立,把在座的將領們巡視一遍,目光落在程潛身上,用沉緩的語調問道:“頌公,你的意見呢?”

程潛在回答之前,沉吟了半晌。他知道,蔣介石到鄭州來,是要親自指揮這一次的作戰。蔣介石老是不放心自己的部下,每到關鍵時刻,他對部下的指揮權限總要加以幹涉。他若非親自到場改變原來的部署,就是越級一竿子插到下麵,他對下級作戰單位的指令,有時候連上級機構都不知道,甚至把你手下的一支部隊弄得不知去向,或者另派一支部隊進來給你打岔。程潛是國民黨內的元老,怎麼會不了解他的脾氣!

程潛對老蔣相知甚深,李宗仁也熟悉他的這個習慣。不同的是,程潛的兵權是老蔣給的,他拿老蔣沒辦法。而李宗仁有自己的桂軍撐腰,他在受命於委員長的時候,有資格講一講條件。他離開南京前往徐州的時候,特意對蔣介石說道:“既蒙委員長如此看重,讓我防守徐州,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委員長不插手第五戰區,不知委員長能否應允?”

蔣介石當時正需要李宗仁的支持,何況徐州的防衛確實棘手,所以他沒有計較李宗仁話中帶刺,慨然應允道:“國難當頭,德鄰兄勇挑重擔,防守徐州,我還能不放心嗎?我決不插手,咹,不插手!”

後來,蔣介石雖然忍不住跑到徐州督察,對李宗仁的部署卻不曾橫加幹涉。李宗仁能做到這樣,程潛十分羨慕,可也隻能是羨慕而已,誰叫他是個無兵之將呢?如今委員長坐鎮鄭州,程潛更是知趣,知道自己隻能當個配角。仗打好了,是委員長的功勞,要是打敗了,隻要不讓他一人受過,那就是萬幸了。

蔣介石這次到鄭州,是帶著他的實力過來的。他把桂永清的第二十七軍帶在身邊。桂永清是蔣介石的侍從出身,他的部隊裝備精良,還配了兩個戰車營。對於當時的中國軍隊而言,戰車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豪華裝備,一般的部隊是不敢奢求的。中國軍隊吃夠了日軍戰車的苦頭,對這種活動堡壘的看重,更是非同一般。蔣介石花了大本錢裝備桂永清的部隊,又把它帶到中原前線,他本人想操縱中原的抗戰,意圖十分明顯。

這時,蔣介石要程潛發表意見,程潛揣摩了一下蔣介石的意圖,答道:“土肥原先是分兵,現又合兵,很難斷言日軍已經發覺了我軍的攻擊企圖。也許,土肥原的右縱隊本來就是從北麵佯攻,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從隴海線南麵迂回。我以為,不論土肥原是分兵還是合兵,對我軍圍殲該師團的計劃都沒有大的影響。他的兩萬人馬,集中在蘭封、內黃、民權和考城一線,處在我軍包圍之中,我軍發起攻擊後,仍然可以將其圍殲。”

程潛的這番話,正是蔣介石希望聽到的。他頻頻點頭,會場上緊張的氣氛,頓時鬆弛了許多。程潛的看法得到委員長首肯,為會議定下了基調,各位將領不再沉默,紛紛議論起來。蔣介石麵帶微笑,又把會場掃視一遍,這一次,目光落在薛嶽的身上。他在任命薛嶽為第一兵團總司令的時候,就已經有心把這個年輕將領安排在這場戰役的重要位置上了,現在他想聽聽這位主角的看法。

“伯陵啊,這個這個,你是前敵總指揮,談談看法吧,咹?”

薛嶽的心情,其實和蔣介石一樣。如果不圍殲土肥原,他坐在這裏幹什麼?他聽了程潛剛才那番話,心中深以為然,一聽委員長點名,馬上起身。蔣介石揮揮手說:“坐下講,坐下講。”

“報告委員長,程長官方才所言極是。現在的土肥原,就是不久前的磯穀,他的師團強渡黃河,孤軍突進,分明是狂妄之舉,沒把我十萬大軍放在眼裏,給我軍創造了圍殲該敵的大好機會。他敢送肉上砧板,難道我軍還不敢揮刀斬殺?日軍的驕狂,蒙蔽了他們的眼睛,擺下這麼個離譜的陣式,即便如今有了幾分膽怯,隻要我軍加速合圍,諒他土肥原也無處可逃。我第一兵團已準備發起攻擊,就待委員長一聲令下!”薛嶽操著廣式普通話,語調頗為激昂。

兩位關鍵人物定下了基調之後,蔣介石感到已經到了他來下結論的火候。他環視全場,一字一頓地說:“我第五戰區的軍隊,正在突破敵人的包圍,咹,主力已經基本安全。軍委會決定發動蘭封戰役,這個這個,把土肥原的第十四師團圍殲在蘭封一帶。第五戰區李宗仁長官,咹,在台兒莊狠狠教訓了猖狂的日軍,現在輪到第一戰區了。我相信,諸位一定能夠打個漂亮的勝仗,全殲日軍這一精銳師團!”

在場的將領聽了委員長的這番話,情緒頓時高漲起來,臉上都顯出興奮的神色。蔣介石又環視會場一周,發現自己的講話取得了期望中的效果,便清清嗓子,繼續說道:“土肥原這個日本人,咹,想必諸位都不陌生。他在我國作惡多端,比起血洗南京的鬆井石根,這個這個,有過之而無不及。日寇侵占我東北和華北,他策劃了許多陰謀,咹,炮製了許多事件。‘九一八’事變,咹,他是主謀之一,他把溥儀,這個這個,挾持到了東北;華北自治,也是他鼓動起來的。他是日本特務機關在中國的頭目,是陰謀家,咹,是敗類,算不得一名軍人。我要你們精誠合作,勇猛攻擊,咹,替我們的國家和民族,除掉這個大患!”

蔣介石說最後這句話時,同時一掌擊在桌上,把茶杯震得叮當直響。在座的將領全都一愣,從他這一掌之中,知道委員長這次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務求在蘭封地區將土肥原師團和他本人消滅。

薛嶽離開會場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晚春的中州,夜裏仍有幾分寒意。他鑽進候在長官部門口的吉普車,腦子裏還浮現著委員長那副激奮的表情,他自己深受這種情緒的感染。他今晚的所見所聞,使他深信委員和他同樣急於打一場勝仗。他有所不知的是,李宗仁的台兒莊大捷不僅刺激了他薛嶽,也激勵了委員長的雄心壯誌,想在蘭封地區指揮第一戰區取得同樣輝煌的戰績。

薛嶽的心情不僅是激動,也有幾分緊張。作為前敵總指揮,在一場大戰之前,自然會感到壓力。但這次的壓力不僅來自強敵,也來自委員長的坐鎮指揮。蔣介石的到來,以及他求勝心切的心態,使得薛嶽在兵力部署和戰前準備的諸多事務中小心謹慎,如履薄冰,不敢有半點疏漏,好像回到了軍官學校的學生時代,仿佛一舉一動都有嚴厲的教官監督著,以至於接連幾天都不敢合眼。

更重要的是,這一次蔣介石讓薛嶽挑了重擔,把六個軍的兵力交給他指揮。指揮如此多的人馬打一場如此關鍵的戰役,在薛嶽的戎馬生涯中還是第一次。直到5月20日夜裏,他在心裏仔細地檢點了一遍,自認為所有的環節都已安排妥當,他才送了一口氣,心裏的緊張漸漸平緩。

薛嶽認為,如果委員長現在要他談談戰役部署,他的報告應該是無可挑剔了。他要求東路的部隊攻占野雞崗與賀村等幾個戰略要地,相信李漢魂指揮的三個加強師勝任有餘。他給西路部隊下達的任務是攻占儀封、內黃和馬蘭寨,兵力為桂永清手下的四個師,他認為蔣介石的這支嫡係部隊,在邱清泉的兩個戰車營配合下,一定能夠打敗在數量上處於劣勢的日軍。北路的任務是不許土肥原師團後撤,並將之向南麵壓迫,兵力有孫桐萱和商震的九個師,達成這個目的應該是綽綽有餘了。薛嶽相信,在他如此布下的口袋陣裏,土肥原師團隻有幾百平方公裏的活動空間,隨著包圍圈的緊縮,日軍這支精銳部隊應該是插翅難飛了。

第二天就是中國軍隊發動攻勢的日子。天剛蒙蒙亮,炮火準備揭開了戰幕。驚天動地的轟響,打破了清晨的寂靜,接連不斷的轟炸,把清冷的晨風攪得熾熱。炮火正在延伸,隴海鐵路線旁,十多萬中國步兵從三個方向同時向土肥原師團發起猛攻。

土肥原師團遭到突然打擊的時候,土肥原賢二在儀封西南小李村的一個大院裏從睡夢中驚醒。他很快就接到報告:四麵八方都是中國軍隊。一向沉得住氣的土肥原,此時仍不免有些慌亂。他命令部隊拚死抵抗,然後用毛巾蘸上涼水擦了擦臉,讓自己冷靜下來。

土肥原畢竟老奸巨滑,立刻嗅出了中國軍隊的意圖。部下接連給他發來的報告,證實了他的揣測。這個日本人雖然狂妄,但他並沒有狂妄到忘記一個鐵的事實:當他孤軍冒進的時候,極有可能遭到中國軍隊的圍攻。隻是他沒有想到,對手的打擊會這麼快就開始。

土肥原不傻,而他的上司華北派遣軍司令官西尾壽造更非等閑之輩。這位司令官當初麵對麵給他交代任務時,要求他率領第十四師團從璞城渡過黃河,攻占菏澤,再向隴海線推進,阻止開封和鄭州一線的中國軍隊向東增援徐州。西尾從土肥原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疑惑,皺皺眉頭,把講解棍扔在地圖上,轉身背對著土肥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