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這個多田,真是有些難纏。”裕仁想道。論野心,論狂妄,在當時的世界上,除了德國的希特勒,恐怕無人能及日本的天皇。裕仁的內心何嚐沒有矛盾的衝突,他的百萬皇軍陷在中國戰場上難以自拔,他何嚐不是在中國與蘇聯兩個戰場的選擇之間劇烈地掙紮?但是,作為帝國的獨裁者,他希望軍隊和內閣精誠團結,一切行動都聽命於他這個萬世一係的天皇。
裕仁聽到多田駿奏報皇軍終於在今天進占了徐州,終於鬆了一口氣。但他看著多田駿那副近乎麻木的表情,不禁想道:盡管皇軍未能在徐州一帶消滅中國軍隊的主力,但畢竟攻占了一座重要的城市,怎麼說也是打了一場勝仗吧?為什麼多田駿的語調仍然是幹巴巴的,聽不出有絲毫勝利者的喜悅與昂奮?作為日軍的一名高級指揮員,他的自尊心和榮耀感跑到哪裏去了?裕仁的疑惑動搖了心中的威嚴感,促使他開啟尊口向臣下發問:“多田,皇軍在徐州究竟是不是打了勝仗?你把自己對徐州作戰的看法向朕奏來。”
多田駿聞言,似乎在天皇無上威嚴的天幕上窺見了一絲縫隙,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撈到了一個機會,可以用獨到的觀點影響天皇的聖裁,便字斟句酌地慢慢回奏:
“陛下,此次徐州作戰,皇軍獲得了勝利,當然是無庸置疑。隻是,此次皇軍並非勝在戰略,隻是勝在戰術而已。皇軍在徐州附近圍殲支那軍隊主力的戰略目標,其實並未達成。”
多田駿見裕仁沒有不滿的表示,知道自己可以繼續發表意見,便抓緊時機說道:“對於皇軍在中國戰場的作戰,臣一貫主張要慎重決斷。當初陸軍部決定發起徐州作戰,今天看來未免草率。陸軍的主要目標在作戰中落空,實在是勢所必然。這個目標本來就脫離實際,皇軍十個師團要想圍殲支那軍五十個師,隻是一相情願。到目前為止,本年度軍費已超支幾十億,政府不得不追加軍費,使國民經濟捉襟見肘。在滿蘇邊境,蘇軍集結了超過二十個機械化師的兵力,而滿洲的皇軍不過八個師團,我們急需改變不利的軍力對比……”
又是蘇俄。裕仁心中不悅,打斷臣下的陳述:“多田,占領徐州難道不算達成目標嗎?如果中國的事情不徹底解決,帝國如何加強對蘇俄的武裝戒備?”
聽了天皇的訓示,多田駿倒吸一口冷氣,連忙順著裕仁的意思說話:“陛下,攻占了徐州,的確對我方十分有利。現在華北和華中兩軍連成了一片,皇軍控製了中原,消除了華北側翼的威脅,津浦線也完全打通了。由此可見,這個戰果對改善中國戰場的形勢,意義不可估量。”多田駿說了幾句裕仁愛聽的話,見裕仁沒有再次打斷他,便將話鋒一轉,接著說:“但為臣以為,中國地廣人多,又是半獨立的農業化國家。眼下全麵解決中國事變,決無可能。如果皇軍在中國陷得太深,很可能被中國人所倡導的消耗戰拖住。不如鞏固占領區,占住一片,消化一片,同時采用適當的政治謀略,加緊對中國的攻勢,形勢也許會對我國更為有利。如果一味地追求擴大戰爭麵,導致占領軍兵力分散,帝國將承受更大的壓力。”
裕仁從多田駿的話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忙問道:“華北和華中占領區情況怎樣?”
“華中還算平靜,華北有些問題,尤其是山西麻煩較大。華北派遣軍參加徐州會戰,造成華北兵力空虛。中國軍隊在山西大舉反擊,華北軍不得已退出幾座城市。在山西北部,共產黨軍隊十分活躍,皇軍全力征剿,收效不大,深堪憂慮。”
裕仁不再開口。多田駿的這番話,說到了要害之處。蔣介石命令中國軍隊主動撤出徐州,保存了軍隊的主力,在中國戰場上,看不到日軍大獲全勝的跡象。裕仁揮揮手,讓多田駿退下。他沒有離開禦座,尋思著徐州作戰的結果,或許正如多田駿所說,算不得什麼大勝。想到這裏,他又焦躁起來。
“中國就這麼難對付?”裕仁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勝焉?敗焉?近衛首相心知肚明。
裕仁留在禦座上發愣的時候,皇宮之外的東京街市,已經成了一片沸騰的海洋。日本的記者是盡責的,他們無孔不入,甚至比天皇還早一刻得知日軍進占徐州的消息,並且很快就通過新聞媒體,把這個軍情當作日軍在中國取得的大捷,傳播到市街裏巷。東京的市民們舉著小旗湧上街頭,發出支持對華侵略的喧囂,在《君之代》國歌聲中流下激動的淚水。他們無暇也不願像天皇和高官們一樣去仔細思考日軍攻占徐州究竟是否具有積極的戰略意義,隻是不自覺地用無知的狂熱去為天皇操縱的戰爭機器加油喝彩。
東京市民的歡呼聲,沒有傳到內閣首相近衛文麻呂的耳裏。這時候,他正在郊外荻窪的別墅消遣。這位首相的血統,屬於曾在日本曆史上呼風喚雨達千年之久的藤原貴族,而他自己在青少年時代對裕仁的影響,使他成為裕仁在貴族院中的領軍人物。裕仁登位之後,近衛為年輕的天皇排憂解難,結交各派軍政勢力。在日本發動全麵侵華戰爭前夕,他出麵組成一個好戰的內閣,企圖增強國內的團結,對外進一步實行軍事擴張。
近衛內閣施政一年以來,雄心勃勃的首相,隨著日本對外軍事行動不斷升級,被迫一次又一次向軍方妥協,而無暇在國內營造一個安定團結的局麵。一個窮兵黷武的國家,沒有餘地給他施展安邦治國的抱負。一年當中,近衛多次提出辭職,說明他既缺乏靠武力在國外取勝的自信,也無力在國內有所建樹。裕仁治下的日本,已經開足了戰爭馬力,容不得任何部件的呆滯和動搖,更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使它轉移方向。近衛當然不想斷送自己的政治生涯,他隻有一個選擇,就是支持軍方加速戰爭機器的運轉。
近衛放棄了自己的部分政治主張,用酒色來填充意誌的空缺。也許,隻有在環境清幽的荻窪別墅,他才能在清新的空氣和鳥語花香中重獲貴族的清閑,找回幾分自我。
和日本的軍人一樣,近衛需要戰爭的勝利,而且越快越好。他極力滿足軍方的需求,希望皇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侵吞整個中國,使他能夠騰出精力整理國內事務。去年年底,日軍占領了中國首都南京,他錯誤地以為,蔣介石政權已經搖搖欲墜,隻要軍方再使一把力,就能推翻中國政府,於是他連忙發表“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的聲明。
論到對中國的了解,近衛文麻呂顯然還不如一介武夫多田駿。後者屬於日本軍方主張對中國采取綏靖政策的“溫和派”,認為對蔣介石政府的蔑視和排斥,隻會激發和堅定蔣介石抗日的決心,背離了以武力相要挾迫使蔣介石屈服的目標。多田駿聲淚俱下,請求近衛三思而行,但是近衛對日本實施軍事打擊的前景過分樂觀,便以內閣總辭職相要挾,排除阻力,發表了那個狂妄不可一世的聲明。
隨後發生的事情,說明多田駿的判斷是正確的。中國政府沒有被近衛聲明所嚇倒,韓複榘指揮的中國軍隊在山東潰退,也沒有導致蔣介石政權的垮台。中國戰場上的軍事拖延,日本國內矛盾的增多和激化,令近衛內閣舉步維艱。近衛感覺到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他漸漸地越來越依賴於美女和清酒獲得須臾的麻醉,然後像頻頻失利的賭徒,指望著拋出更大的賭注能打一個徹底的翻身仗。
荻窪的清閑隻是曇花一現。他的秘書從東京的首相官邸給他送來了戰報:皇軍進占徐州,中國軍隊全部逃脫。
同樣的戰報,給日本國民和他們的首相帶來的感覺,竟然有天壤之別。民心狂熱,而首相的心,卻是失落和惆悵。他為日軍的徐州作戰費盡了心力,原以為能夠圍殲中國軍隊的主力,想不到前後打了三四個月,耗費了幾十億日元,折損了許多兵力,反而使中國將領李宗仁因台兒莊大捷贏得了抗日名將的聲譽。日軍得到了一座空城,卻大失臉麵,阪垣征四郎因羞辱而險些自殺。
和裕仁一樣,近衛也想把衫山元臭罵一通。陸軍大臣和他手下的將領,都是一些大話精,光會嘩眾取寵,居然贏得了國民的歡呼。陸軍占領徐州有什麼用?蔣介石手中仍然握有重兵,他會甘心屈服?倒要看看他們這些家夥還有什麼能耐!近衛忿忿地想著,吩咐手下備車,立刻返回首相官邸。
汽車載著近衛進入萬眾歡騰的城區。透過車窗,街上那些甘願受人擺布和愚弄的狂熱的市民,撲入首相的眼簾。近衛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處在瘋狂年代的普羅大眾,一味服從天皇的旨意,很少有人開動腦子去思考日本在外國作戰的前景。狹隘的民族主義精神彌漫在日本列島,人們為此而奮不顧身,如果天皇命令大家去跳海,許多人會一個接一個投身於萬裏波濤。他們不知道天皇心中也有許多憂慮,國家的上層充滿爭執和矛盾。近衛起了一個挖苦的念頭:如果把自己辦公桌上那一大堆文件公之於眾,日本的國民會有什麼反應?
近衛一回到東京就發現,日本的上層也沸騰起來了。身居高位的日本人卷入了激動的旋渦,不是因為狂喜,也不是因為意氣風發。他們的激動是因為憤怒,是因為近衛把帝國的事業辦砸了。裕仁天皇不但感受到了而且也感染了這種怒氣,他把近衛宣進宮內,表麵上是征詢首相對中國事務下一步有什麼看法,但語氣中明顯流露出質詢和責備。天皇是真理的化身,他是不會犯錯的。帝國的事業進展不順,理所當然要由首相來承擔責任。裕仁的話外之音,顯然是責怪近衛不該讓軍方左右內閣的決策。日軍在中國戰場上無所作為,近衛還有什麼可以為自己辯解?
當著一幫近臣的麵,天皇對近衛的責備還算含蓄,已經是夠給近衛留情麵了。但是,天皇玉音剛落,參謀本部、海軍部和樞密院的“溫和派”官員,便毫不留情地指責近衛放棄了政府應有的獨立性,幫助軍方強硬派給天皇施加擴大對華戰爭的壓力。這些人言辭辛辣,態度激憤,要求近衛和他的內閣全體辭職。
近衛感到了自己的失寵和失策,一時沒有了貴族氣定心閑的風度。此後幾天裏,他避免在公共場合露麵,靜下心來思考對策。他發現,盡管和他對奕的人已經抓住了他的弱點,但他還沒到滿盤皆輸的地步。作為一個天生處在領袖位置上的人物,他不願就此放棄錦繡前程。他還可以堵住漏洞,再來放手一搏。
5月26日,近衛內閣撤換了外交大臣。堅決主張以武力征服中國的廣田宏毅下台了,他必須犧牲自己來成全近衛。在他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軍部和政黨都能接受的麵孔,前陸軍將領宇垣一成以他的平衡術贏得了裕仁的首肯。近衛指望宇垣能夠衝淡年初的那個聲明帶給蔣介石的莫大刺激,多少緩和一下這位中國領導人的抗日決心。
宇垣一成已經體驗過武官和文官的生涯,深知戰時的日本外交官隻能充當受氣包的角色。日本的軍人討厭外交辭令,認為自己射出的一顆子彈,勝過外交官的廢話一籮筐。他們專橫跋扈,從不顧及外交上的形象。你和別國和顏悅色地談判,他們在一旁大聲吼叫;你在和別國的協約上簽字,他們卻連招呼都不打就動起武來。你尷尬,你失信,你在國際上備受指責,使日本外務部在軍事上毫無信義。
對於軍方的蠻橫,出任外相的宇垣是有心理準備的。當近衛向他求援時,他與近衛做了懇談。他要求內閣不要再受軍方和財團的操縱,外交上隻能由他說了算,別的部門不得插手。他要打開與蔣介石政權對話的通道,爭取在適當的時機恢複與中國政府的對話。
宇垣的要求與近衛不謀而合,近衛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同意按他的要求去辦。宇垣宣誓就職,很快就收到中國方麵張群的賀信,他立即指示日本駐香港總領事中村豐一,著手與中國政府談判。
近衛的第二個借以自保的舉措,是撤換陸軍大臣杉山元。裕仁要近衛對中國戰事的拖延負責,近衛就要把責任推給杉山元,以此來平息天皇和高官們的憤怒。
杉山元的繼任者是阪垣征四郎中將。日軍指揮官都知道,阪垣的日本陸軍第五師團不久前在臨沂吃了敗仗,阪垣自己自然想不到還會得到天皇如此的恩寵。他不知道天皇和皇親貴胄怎麼會突然讓他統帥日本的陸軍,因為天皇曾經當麵嘲笑過他的笨拙。
阪垣的外表的確像一頭笨熊,他的不善言辭加深了別人對他的這種印象。但是,笨拙隻是阪垣的一個表象。他能在七年前為關東軍策劃震驚世界的“九一八”事變,足見是一個頗有心計的人物。從“九一八”到“七七”事變,從關東軍到華北派遣軍,他率領一個精銳師團從中國的東北打到華北,又從華北打到山東和徐州,一直在施展他的侵略野心和軍事謀略。阪垣師團雖然在平型關和臨沂兩受挫折,但幾乎總是衝鋒在前,率先攻占了中國的大片土地,在身後留下暴虐和死亡。他長期在中國作戰,在日軍中以“中國通”而著稱。天皇和內閣急於迅速地征服中國,他的價值便凸顯出來。
近衛的內閣改組很快就有了實效。宇垣和阪垣赴任後,東京的政治風暴暫時平息下來,近衛仍然端坐在他的首相寶座上。
找不到方向的希望,隻是渺茫的憧憬。
進入6月,隨著陽光熱度的增加,春天的躁動已經讓位於初夏的沉悶。在中國戰場上,又一次大戰開始之前的沉寂,令人心煩,緊張,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日軍把徐州變成了一個大型的兵站,一列列軍運火車開進車站,又從車站開出,荷槍實彈的日軍官兵不斷從這裏南下,傷病人員不斷從這裏北上。剛剛結束徐州會戰的華北日軍和華中日軍,主力正在休息整補,準備迎接更大的戰事。
侵華日軍已經做好準備,隻等著裕仁天皇從東京發出諭旨,就要向華中發起更大的攻勢。
但是,東京的決策者們還在猶豫觀望。
徐州會戰以後,裕仁采納了參謀本部的意見,以大本營的名義,命令占領徐州的日軍,不得越過開封、歸德、永城、蒙城、正陽關和安慶一線。以往,日軍得勝後最擅長“乘勝追擊”,如果不加約束,部隊會像脫韁的野馬,一直跑到天邊。每戰得勝後,裕仁總得費一番心思,給前線的官兵劃定戰場控製線。
裕仁現在明令約束部隊,實在是因為他好戰而無力,欲罷又不能。事實上,徐州日軍挺進武漢,是日軍發起徐州會戰之前就有的預案。隻是徐州一戰,政治目的未能實現,徒使戰線延長千裏,眼下軍力已明顯不足,內閣又剛剛改組,迫使他不得不慎重地重新考量一番。
自從中日戰爭爆發以來,裕仁就有些身不由己。幾年前,他走出海島,遊曆和考察了歐洲的幾個強國,對列強的軍隊有了強烈的印象。從那時起,整肅日本軍隊,改進武器裝備,提高軍人素質,建設一支現代化新軍的念頭,一直左右著他的決策。他常對身邊的寵臣說:要實現先皇“布國威於四方”的理想,就必須征服亞洲。而要征服亞洲,必先征服中國,並且要跟美英法等大國較量。無奈日本帝國資源匱乏,無法維持長久的戰爭,隻能靠一支強大無比的軍隊速戰速決。
時間過去幾年了,裕仁受著對外擴張欲望的驅使,一次又一次縱容海外派遣軍恣意妄為。但是,戰端的一再擴大,使他無暇編練新軍,他又恨手下的軍人把他的時間表一再提前,恨他自己不能駕禦侵略的野心。他心中的這個矛盾,就是日本帝國內外交困的起源。現在,他又麵臨著兩難的選擇:是傾盡全力以圖武裝占領全中國,還是停下來整備軍隊?
裕仁舉棋不定。連日來,他廣泛征詢臣下的意見,希圖找到一條解決中國問題的捷徑,結果是誰也無法給他滿意的回答。無論內閣還是軍部,無論是執政黨還是在野黨,沒人能夠告訴他中國在武漢會戰過後會不會徹底屈服。裕仁覺得自己被人蒙上了雙眼,不知道這一步邁出去是平地還是深淵。
兩天前,在皇宮的東一廳,裕仁接見了陸軍大臣阪垣征四郎。這位好戰的大臣力主盡快進攻武漢,和他的前任杉山元同出一轍。在裕仁眼裏一向愚笨的阪垣,突然之間顯露出精明,寥寥數語就說動了天皇。他說,日軍在台兒莊的失敗,被中國方麵誇大宣傳,引得國際社會幸災樂禍。前線日軍迫切希望挽回聲譽。聽了阪垣這幾句話,裕仁便覺得咽不下這口氣了。阪垣還說,如果能在武漢消滅蔣介石的軍隊,就能促使蔣介石政權垮台。這正是裕仁想要的結果。裕仁沒有用言語表態,但他投向阪垣的目光,分明透出幾絲讚許。
阪垣退下禦殿之後,海軍大臣米內和外交大臣宇垣也來晉謁。他們所說的話,雖然轉彎抹角,卻是把陸軍部告了一狀。
6月初,宇垣和武漢的國民政府行政院長孔祥熙搭上了線。日本駐香港總領事中村豐一,已著手與中國方麵談判。宇垣一張苦臉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頻繁地穿梭在首相官邸、軍部和外交部之間,頻頻接觸近衛、多田和木戶等軍政要員以及一幫財閥顯貴,試圖贏得各方麵的支持。至少從表麵看來,事情似乎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悲觀。軍方、政黨和財閥,大多數人對他笑臉相迎,也算尊重,使他滿心喜悅,信心大增。他甚至看到了通過外交手段解決中國事務的一線希望。在記者招待會上,他很樂觀地宣稱:“日中戰爭不久即可結束。如第三國有出麵調停之舉,日本準備接受。”
宇垣微笑著向世界搖起了橄攬枝,各國領袖紛紛揣摩他這番話的含義和分量。正在這時候,阪垣按捺不住了,通過記者向國際上發表聲明,好像急於澄清什麼:“日本已準備好長期作戰。此時無論任何提議,日本都不接受。帝國皇軍一定要把中國軍隊打得爬不起來。”
一時間,世界各國的新聞媒體,都在轉發來自同一日本內閣的兩種完全相反的聲音。各國的外交家紛紛譏笑宇垣,把他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外交騙子。武漢的國民政府急忙收手,通知在香港的談判代表喬輔三暫停與日方接觸,直到日本作出滿意的解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