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身為武漢衛戌司令,在會上有足以壓倒對手的發言權。何應欽倒是毫無準備,有些措手不及。
蔣介石說完開場白以後,陳誠首先發言:“此次徐州會戰,前線將士拚死效力,取得了台兒莊大捷。本來,第五戰區幾十萬人馬,可以乘勝追擊,再獲戰功,遺憾的是,參謀部猶豫不決,致使良機錯失。良機既失,敵重兵撲向徐州外圍,這時候,我幾十萬大軍理當迅速後撤,避免被敵軍包圍,可是參謀部一再遲延,致使前線險象環生,若非委員長親自過問,後果不堪設想!我想請問何總長,當攻不攻,當退不退,這是何故?我看過大本營參謀部戰前製定的計劃,應該說是部署有方的,為什麼到頭來卻不付諸實施呢?”
陳誠說罷,把在座的年輕將領掃視一遍,給他們發出信號,繼續說道:“顯然,徐州會戰中出現的失誤表明,問題出在參謀部。我們的某些主官缺乏遠見,在緊要關頭躑躅徘徊,朝令夕改,致使前線部隊陷入混亂。若非委員長力挽狂瀾,李長官臨機決斷,恐怕幾十萬的軍隊,就會落入日軍虎口了。我希望何總長檢討參謀部的失誤,在武漢會戰中,才不至於重蹈覆轍。”
陳誠說的這些話,決非空穴來風,對於徐州會戰指揮調度上的失誤,軍中早有議論,他剛才的講話,隻是為誰該對此負責定下基調。他把話說得有理有據,借機還把蔣介石和李宗仁吹捧了一番,所有不是都落在何應欽一個人頭上。何應欽一聽,知道來者不善,心中發虛,額頭沁出了一層冷汗,表情十分尷尬。
蔣介石端坐在主席位上,不露聲色。聽到陳誠兩次吹捧他,他也沒放在心上,這種調子他聽得多了,已經習慣。他倒是想看看李宗仁的反應。台兒莊大捷其實是李宗仁的傑作,而徐州會戰也是他唱的主角,他會不會為何應欽承擔一點責任呢?蔣介石把李宗仁掃了一眼,隻見他的這位老對手也是垂首端坐,不露聲色。他旁邊坐著桂係的第二號人物白崇禧,人們所說的“小諸葛”,也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蔣介石雖然不滿意陳誠把會議弄成這種局麵,但他還是覺得有點意思。陳誠畢竟是他的得意門生,而陳誠提出的問題,又使某些人頗為難堪,蔣介石樂得看看對手們的反應。何應欽明顯地表現出不安了,不知他會如何回應陳誠的發難?
陳誠發言完畢,緩緩落座,也在觀察會場上的反應,特別是蔣介石的態度。他事先沒有征得委員長的同意,就貿然向身居要職的何應欽發難,自然也有幾分心虛。何應欽在國民黨內位高權重,豈是容易對付的人物?要是在以前,陳誠可沒有這麼大的膽量。現在形勢不同了,不論什麼人,都要經受抗戰的考驗。就連何應欽這樣強大的對手,也不能不過這一關。何應欽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具有親日的傾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去親近國家和民族的大敵,還想得到大家的擁護?果然,委員長沒有製止他,其他人也沒有為何應欽辯白,倒是幾名鄙視何應欽的少壯派將領,站起來支持陳誠的看法。陳誠盡量壓抑著心中的喜悅,但臉上還是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陳誠能夠春風得意,在於他總能摸透委員長的脾氣和心思。這個本領,他在黃埔軍校就學會了。1924年9月的一個清晨,他隨鄧演達訪友歸營,見天將黎明,無法再睡,便讀起了《三民主義》。恰巧蔣介石巡視路過,見他正襟危坐,讀得聚精會神,便停下了腳步。
蔣介石也有晨讀的習慣,對早起的人自有偏愛。他很欣賞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麵露嘉許之色,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誠抬頭,見是校長問話,忙起身立正回話。蔣介石見他在讀《三民主義》,便問了幾個問題,陳誠對答如流。蔣介石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說:“好的。好的。詩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你努力吧!”
從此,陳誠攀上了蔣介石這條線,凡事緊跟蔣介石。當周恩來接任政治部主任時,和廖仲愷一起巡視宿舍,學員們都起身敬禮,自報名號,惟獨陳誠自稱是軍官而非學員,不肯敬禮。其實,他是因為和周恩來信仰不同。周恩來向他曉以革命大義,並主動向他敬禮,他才還禮。
陳誠隨蔣介石東征西討,官運亨通,漸漸地成為蔣介石的主要心腹。幾年過去,他的地位遠在同窗之上,令軍中一些元老也眼紅起來。能征慣戰的將軍有的是,惟獨他每打一次勝仗,總能給他帶來令人瞠目結舌的升遷,其中的奧妙,他自己心裏最清楚,別人也慢慢看出了門道,不少人都在效仿。
蔣介石破格地提拔陳誠,是因為他需要忠心而能幹的人來做他的左膀右臂,他的事業需要有人接班。然而,即便是蔣介石,也不能是什麼事情都說了算,陳誠的升遷仍然遇到了障礙。當陳誠升到了僅次於何應欽的高度,他就發現有一塊堅硬的石頭橫陳在他攀升的路上。這塊石頭就是軍內的第二號人物何應欽,陳誠沒有辦法把他搬走。在黃埔軍校的年代,他是陳誠必須俯首聽命的總教官,而在那以前,他早已聞名於軍界。按理說,陳誠升到如今這樣的高位,是不必與自己的老師一爭高低的,可他還年輕,不懂得見好就收,又有蔣介石做靠山,便把自己當成了銅頭鐵頂,拚命地向上拱動。
最重要的是,蔣介石非常討厭何應欽。西安事變中何應欽的“逼宮”,特別是他電請汪精衛回國主持大局,觸動了蔣介石在權力鬥爭中最敏感的神經。蔣介石很想讓陳誠把何應欽的職務接替下來,苦於陳誠資曆不夠,但他還是在暗中支持陳誠與何應欽鬥法。實際上,陳誠是在為蔣介石打衝鋒,因此而給別人留下愛出風頭的印象。樹大招風,陳誠當然冒著群起而攻之的風險。他不斷地在少壯派軍人中網絡羽翼,公然與何應欽分庭抗禮,致使蔣介石的中央軍也分裂為兩大派係,這是蔣介石給自己製造的麻煩。
為了進一步支持陳誠,蔣介石任命他為武漢衛戌司令,還讓他兼任軍委會的政治部長。陳誠急於幹出眾口皆碑的成績,把周恩來請來做副部長,動員郭沫若回國出任了第三廳廳長。此舉果然為陳誠帶來了更大的影響。政治部的工作,由於中共人士的參加,一時大有起色,把抗日宣傳工作搞得生機勃勃。陳誠因此而聲名鵲起。就是在這種背景之下,他敢於抬起腳來,踩向何應欽的那隻痛腳。
此刻,在檢討徐州會戰的會議上,何應欽望著滿麵得色的陳誠,一時氣結,竟然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陳誠今天向他發難,是不是蔣介石在後麵撐腰。徐州會戰當攻未攻、當退未退的延宕,實在是他蔣介石舉棋不定造成的。可是,他總不能起身指著委員長的鼻子分辯責任吧?西安事變他已經輸了關鍵的一著,他已經開始夾著尾巴做人。他想起蔣介石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沒有我蔣中正就沒有他何應欽。”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陳述句,在何應欽聽來,更像是一種可以致命的威脅。
何應欽沒有對陳誠的挑釁做出反應,蔣介石覺得今天的會越來越有意思,他對陳誠擅自攪局的一點不滿,已經煙消雲散。他發現自己的這個高足,貌似莽撞,實則心細,指名道姓地把他蔣某人的過失嫁禍於何應欽,對方居然不敢辯駁,真是玩弄權謀的高手。有陳誠輔佐自己,他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些日子以來,蔣介石為了自己在徐州會戰兩個緊要關頭的遲疑不決,導致戰局對己方不利,心裏是有疙瘩的。那些知悉內情的軍委會大員和前線將領,私下裏有些議論,他聽了報告,覺得不是滋味。他是最愛麵子的人,隨時注意維護自己一國之主的威嚴,自然不可能當眾檢討自己的錯誤,他絞盡腦汁,考慮著如何給輿論一個過得去的交代,卻苦於沒有妙計。現在,陳誠漂亮地為他解決了問題。
蔣介石現在需要做的,隻是以公正的姿態,解決手下這兩員大將的爭端。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諸位,徐州會戰,這個這個,雖然失利,但與去年的淞滬南京會戰相比,我軍素質和戰力,這個這個,已大有提高。台兒莊一役,有賴諸位指揮有方,咹,將士用命,獲空前之大捷。我黨國軍威,遠播四方,這個這個,傾倒中外。當然,軍事指揮,難免存在缺陷,需要進一步檢討,咹,加以改進。把話講清楚就行了,咹,不必過於計較。諸位要以大局為重,咹,精誠團結,共赴國難。參謀部的工作,這個這個,還是很勤勉的,咹,有目共睹的。至於技術性的問題,咹,下去可以再研究。”
說著,他轉向何應欽:“敬之,徐州會戰的檢討,咹,還是必要的,對事不對人嘛。參謀部是不是印個專冊,咹,下發各軍各師,以供借鑒。”
何應欽聽了,嘴裏應著,心裏卻開始罵娘。
蔣介石表麵上和稀泥,實際上卻是坐實了何應欽的失誤,洗清了他自己。接著,他自然要把陳誠誇獎一番,正所謂投桃報李。他表揚政治部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
聽著蔣介石這些無關緊要的話,李宗仁以手掩嘴,打了個哈欠。這次會是關於徐州會戰的,本來他做好了十足的精神準備。今天剛進會場時,他和大家寒暄,有人說:“德公,今天有場好戲,你待會兒看吧。”
李宗仁當時聽了這話,以為會有人對他發難。沒想到,會議一開始,陳誠把所有的失誤都算在何應欽頭上。他保持著沉默,覺得沒必要去插手蔣介石係統的內訌。何況,他是痛恨日本人的,對何應欽的親日立場,他早已厭惡。等到蔣介石一開口,他就知道何應欽是做了蔣介石的替罪羊,他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蔣介石的這套把戲,他看得多了,無非是再演一遍。他的神經立刻鬆弛下來。
李宗仁現在仍然是前線的指揮官。他不大關心軍委會內部的勾心鬥角,他的心裏裝著的是前線官兵。看著官場上的明爭暗鬥,他為那些在抗戰烽火中獻出了生命的烈士而痛心。他們在前線出生入死,是為了民族的存亡,可不是為了這些心懷叵測的長官們。但是,他們立下的戰功,被這些人當作了邀功請賞的資本,而他們為指揮失誤付出了血的代價,指揮官們卻在這裏互相推委責任。想到這些,他覺得身邊發生這些事情,大家在會上冠冕堂皇的發言,簡直是無聊透頂。
會後,李宗仁向蔣介石告假,說他要住院治病。他想遁出武漢這塊是非之地。他把自己的副手白崇禧推向前台,讓他在武漢會戰中一展身手。再說,牙床上齶的疼痛已經折磨他許多日子了,他要在這段時間裏徹底把病根拔除,準備投身於長期的抗戰。
在一個新的世界格局中,蔣介石希圖共產黨國家的援助。
1938年6月,在蔣介石生命的日曆上,是一個煩惱重重的月份。在馬壋要塞吃緊的日子裏,日本人在外交上對蔣介石施加壓力的企圖,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在這個月份的中旬,蔣介石的盟友希特勒,為了和日本締結共同稱霸世界的協約,決定終止對蔣介石的援助。德國駐華軍事顧問團接到柏林發來的指示,定下期限,要求幾萬名德國顧問全部撤離中國。
希特勒的風格是愛搞突然襲擊。他要做這種缺德的事情,事先當然沒有跟蔣介石打招呼。蔣介石一心指望德國軍事顧問為他在武漢會戰中發揮重要的作用,這個指望在一夜之間成為泡影。更嚴重的是,希特勒的背信棄義給蔣介石平添了沉重的心理壓力。他在世界上本來就缺少盟友,倒是有日本這個窮凶極惡的敵人。現在敵人在大舉進攻,德國盟友卻要釜底抽薪,給他的軍隊在指揮和協調上造成混亂,使他的自信大打折扣,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在此之前,蔣介石政權和德國的關係非同一般。蔣介石在1927年背叛革命,最顯著的標誌是背棄孫中山製定的聯俄聯共的方針。他在國際上重新尋找盟友。他發現當時的德國和他的政權有兩個共同點,第一是反共,第二是獨裁。於是他與這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廢墟上崛起的西歐軍事強國拉上了關係。此後十多年間,德國給蔣介石輸送了大批的槍炮彈藥和軍用裝備,還給他送來了德國的軍事人才和戰爭思想。德國軍事顧問充斥在蔣介石的軍隊中,到抗日戰爭爆發時,國民黨軍隊營一級作戰單位大都配備了德國顧問。
這些德國顧問來到中國,決不是擺擺樣子的,他們為蔣介石的軍事活動出謀劃策,訓練他的軍隊,參與作戰的指揮。蔣介石依靠他們平定軍閥,統一天下;“圍剿”蘇區,加緊反共;建立國防設施,增強軍事實力。
然而,自從“七七事變”以來,世界格局發生了變化,中日戰爭不斷擴大,迫使希特勒要在蔣介石和裕仁之間做出選擇。希特勒起初還想腳踩兩條船,武器照樣賣,軍事物資照樣送,誰給錢就賣給誰。為了緩解與日本的矛盾,柏林給在中國的高級顧問辦了退役手續,算是一個折中的辦法。
德國人以為就這樣可以把日本人敷衍過去。日本人沒有吭聲,但他們發現自己的目的沒有達到,還在盤算著如何徹底地說服柏林的當權者,讓德國徹底把蔣介石拋棄。
1938年新年剛過的近衛聲明是一個信號,日本發動了新一輪的外交攻勢,重點離間英、法、美、德、意、捷克等國與中國的關係。
日本的外交攻勢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成功。英國和法國采取了綏靖政策,美國則決定隔岸觀火,至於德國和意大利,接受了日本的拉攏,因為這兩個法西斯國家希望日本和它們共同簽署反共協定。日本駐德國大使大島將德國的意圖向近衛內閣轉達。裕仁接到奏報後,沒有急於作出決定,明確指示外務部,此事要慎重研究。
日本外務部深體聖意,知道天皇要拿此事做籌碼,迫使德國與中國斷交。柏林方麵越是著急,裕仁的意圖就越容易達成。
其實,裕仁何嚐不想與德國意大利簽約,但他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再說,德意日三國締約,日本在外交上並非沒有損失,這樣會觸怒英法美等西方民主國家。何況僅僅是德意兩國停止對中國的軍援還遠遠不夠,裕仁要阻止任何第三國對中國提供援助,不再向蔣介石政權派遣外交使團。裕仁要把套在蔣介石脖子上的絞索勒緊,再勒緊。
裕仁的耐心終於逼迫希特勒讓步了。廣田不失時機地出訪歐洲,散布一些足以使希特勒和墨索裏尼與蔣介石翻臉的言論。他說,“中國逐步接近共產主義”,“國民政府將為共產黨的謀略所左右”,“中國的抗日是由於蔣介石受了斯大林俄國的唆使”,“抗日戰線是建立在容共、聯共的基礎上,是蘇聯的幫凶”。
廣田的言論在極端反共的德國和意大利引起了反響。希特勒和墨索裏尼對蔣介石的態度急轉直下。他們不再同情中國的抗戰,極力慫恿日本人盡快侵占中國。
裕仁和希特勒、墨索裏尼眉來眼去,起初沒有引起蔣介石的戒心。中國和德國之間,畢竟有軍事上和經濟上的交往,而中國和意大利則都是文明古國,曆來安然相處,想來不至於為日本人所迷惑。但是,1939年9月發生的兩件事情,使蔣介石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大意。
第一件事情是孔祥熙代表蔣介石到柏林活動時,吃了希特勒的閉門羹。這件事令蔣介石感到背脊發涼。第二件事情是希特勒電告蔣介石,德國要單方麵中止向中國提供軍用物資的協定。
裕仁的外交攻勢,使蔣介石在國際上陷入極度的孤立。蔣介石不甘心這麼輕易地失去希特勒這個夥伴,也不希望英國和美國袖手旁觀,他要在外交上向日本發起反攻。他要求外交部向英美法三國陳述利害,爭取他們的同情,還要竭力阻止德意日三國綁成一團。他決定派人出使歐洲,到墨索裏尼和希特勒的國度裏去遊說。
在沒有更多好辦法的情況下,蔣介石對出國遊說的這個人寄予很大的希望。他為自己挑選的特使就是蔣方震,字百裏。人們提到他時,更多地稱他為蔣百裏。
蔣方震是一位老資格的中國將領,時任國防參議會議員。他曾懷著富國強兵的理想,留學日本士官學校,與蔡鍔、李烈鈞等人同期,學習成績拔尖,日本天皇給他頒賜軍刀。他在畢業回國後,多次到日本居留,還娶了一位日本籍的太太,對日本有很深的了解。
不過,蔣百裏並非對日本的軍事教育情有獨鍾,1906年又進入德國陸軍大學深造。他在軍事理論上的造詣,引起了德國軍界耆宿們的注意。興登堡元帥破例接見了這名來自一個落後的大國的留學生。通過交談,興登堡發現這位中國才子學識淵博,目光犀利,論理精辟,對他非常器重。後來,當二十九歲的蔣百裏在德國的第七軍擔任實習連長的時候,《戰略論》一書的作者伯盧麥將軍對他說:“拿破侖曾預言東方將有一位偉大的軍事家出現,這個人也許就在我的眼前!”
蔣百裏在東西方兩個軍事強國中享有聲譽,在他自己的國家裏本應該發揮重大的作用。但是,在蔣介石把持的中國軍界,妒賢忌能,腐敗成風,對這樣一位軍事奇才,人人敬而遠之,使他沒有用武之地。
1912年,蔣百裏出任保定軍校的少將校長,而蔣介石當時還是默默無聞。隻是蔣百裏專心從事理論研究,無意追逐功名,於是現在還屈居蔣介石之下。不過,蔣介石對他還算尊重。
現在,蔣介石覺得這位前輩能派上用場了。他要借重蔣百裏的聲望,和他對於德日兩國的了解,讓他去歐洲離間德意兩國與日本的關係。他把蔣百裏請到軍事委員會,用懇求的語調對他說:“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介石不敢勞駕先生。如今德國要斷絕和我國的交往,與日本締結協約。要說服希特勒改變主意,這個重任舍先生無法完成。望先生利用在德國的聲望,動用所有的關係,咹,不惜一切手段,阻止德意日三國聯手對付我國,最低限度,也要說服希特勒和墨索裏尼不要支持日本對我國的侵略,咹,不幹涉我們的抗戰。”
蔣百裏接受了蔣介石托付的眾任人,頂著總統特使的頭銜,並無多大的把握,再次踏上通往西歐的旅途。他先來到羅馬,卻被墨索裏尼怠慢,等了一個月,想盡辦法,才被召進威尼西亞宮,會晤了意大利的這個獨裁者。
蔣百裏見了墨索裏尼,首先要消除日本廣田外務大臣那番言論的影響。蔣百裏針鋒相對,拿墨索裏尼最感興趣的反共問題做文章。他說,日本表麵上反對蘇聯,實際上是向蘇聯妥協,其真正的目的是要侵占中國。墨索裏尼初次聽到這種說法,馬上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蔣百裏有了這個鋪墊,又大談國聯糾紛和中意友好,直到墨索裏尼表示“決無傷害中國之意”,他才鬆了一口氣。最後,墨索裏尼原則上同意接受中意兩國以物換物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