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下令發出的嘉獎電,使鮑長義知道了武漢沒有忘記他。他和官兵們在激動之餘,還是不得不麵對戰場上最緊迫的問題。他們現在知道了,全中國乃至全世界都在關注著他們的戰鬥,但是,他們寧願用這種知名度來換取糧食彈藥和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援軍。
鮑長義知道,殘酷的現實無法靠榮譽來改變。他現在能夠上達天聽,但他仍然不得不求助於他心裏非常看不起的頂頭上司李韞珩。若非到了最後關頭,鮑長義決不會再給李韞珩打電話。第二總隊現在處於絕境,再沒有援兵到來,陣地就會丟失。於是鮑長義拿起電話對李韞珩說:“敵人不斷增援,我們快要頂不住了,援兵什麼時候能到?”李韞珩卻不慌不忙地回答:“你們不是早就做好備戰了嗎?怎麼就堅持不住了?我已經派薛師長增援你們了。”
鮑長義一聽,心裏涼了半截。薛蔚英的第一六七師遠在彭澤,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長山,也要大半天時間才能到達。他實在不明白,李韞珩為什麼放著馬壋四周的部隊不派,卻派遠兵來救近危。在這種時候,身為要塞司令,李韞珩還敢計較個人恩怨,用拖延的辦法來敷衍?鮑長義急得連連搖頭,聲音不由得提高了許多:“李軍長,遠水難解近渴啊。你為什麼不把第六十師調來?”
李韞珩毫不客氣地回答:“鮑總隊長,本司令知道你們是抗日英雄,但你不要以為隻有你們在打仗!第六十師奉上峰命令,正在反擊香口和香山的敵軍。我是馬湖區要塞司令,不用你告訴我怎麼用兵!”
鮑長義還不放棄,又說:“第五十三師在哪裏?為什麼不把他們派來?”
李韞珩聽到鮑長義在盤他第十六軍的家底,氣呼呼地回答:“鮑總隊長,我把部隊都調到長山,我馬湖區其他要塞還要不要防守?你們是抗日英雄,要給我拚死頂著,直到最後一個人!”說完,他把電話啪的擱下,嘴裏還喘著粗氣。
這一下,李韞珩總算把他對鮑長義的氣惱發泄出來了。自從他當上馬湖區江防要塞司令,他始終覺得海軍陸戰隊沒把他這個少將司令放在眼裏,開會討論江防問題時,鮑長義他們總愛對他指手畫腳,不像其他部屬對他惟命是從。他內心裏也承認,海軍陸戰隊在江防作戰方麵,比他的陸軍有更多的經驗,但他受不了下屬不尊重自己,更受不了他們當眾反駁自己的訓示。而海軍陸戰隊每當與他意見相左時,總是鮑長義帶頭發難。他平時耐著性子和這些人周旋,總算保全了一些體麵,但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最使李韞珩氣惱的是,偏偏是這個鮑長義,得到了委員長和戰區長官的嘉獎。這樣一來,鮑長義就更有理由不把他這個小小的司令放在眼裏了。上峰接二連三地打來電話,連軍委會的大員都對他直接下令,無非是要他火速增援長山。在接到鮑長義的求援電話之前,他剛剛聽了張發奎在電話裏的訓示,又受到正在田家鎮視察的白崇禧副總長的指責,說他安排增援過於拖遝。李韞珩不但沒有反省自己貽誤戰機的過失,反而窩了一肚子火,認為是鮑長義越級告狀給他穿了小鞋。現在,鮑長義竟然像他的上司,指名要他把第五十三師派去長山,他才不會答應!他要讓鮑長義掂量掂量他這個江防要塞司令的分量。
李韞珩不但沒有動用第五十三師,連派出第一六七師都心有不甘。在此之前,他已吩咐薛蔚英行軍不要走大路,而是沿著太白湖東邊的小道推進,這樣一是可以延緩進度,二是可以免遭日機空襲。
李韞珩做出這樣的安排,內心是十分陰暗的。他想,鮑長義第二總隊的死活,他是顧不得了;他要保存自己的實力,不能把薛蔚英師調上去拚消耗。薛蔚英師上去了,如果長山能守住,那是鮑長義的功勞,要是守不住,人家會說他李韞珩的陸軍無能。何況,從日軍與第六十師反複爭奪香口和香山的情況判斷,日軍對長山是誌在必得。第六十師一度收複香口和香山,幾個小時內又被日軍奪去,守軍保住長山已很苦難。薛蔚英師補充上去,頂多多撐一兩天,而幾天苦戰下來,他的第十六軍就所剩無幾了。他在靠實力吃飯的國民黨軍隊裏混著,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李韞珩陰暗的心理,當然導致了長山防線的崩潰,也坑害了鮑長義和他的第二總隊。但是,他沒有想到,同時他也害得薛蔚英丟掉性命,害得自己丟掉職位。
當然,這一係列的後果,也要歸咎於薛蔚英自己。他本來是可以有選擇的。在25日那一天,他接到了李韞珩的電話,也接到了來自更高層的命令。李韞珩叫他走小路,白崇禧則在電話裏命令第一六七師沿公路前進。他選擇了對白副總長抗命不從,對李韞珩惟命是聽,也就給自己選擇了死路。
薛蔚英領著第一六七師上萬人馬攀行在崎嶇的山路上。當第二總隊在長山浴血奮戰時,他這個奉命增援的指揮官,卻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裏有滋有味地啃著雞腿。
鈴木對波田立下了軍令狀,發誓要在26日攻占長山,於是不擇手段,開始使用毒氣。26日拂曉,日軍乘守軍疲憊不堪時,以藏石磯江邊堤壩蘆葦為掩護,悄悄摸到長山西端第二總隊第七中隊陣地前施放毒氣彈,風正好朝第七中隊的方向迎麵刮來,官兵們沒有防毒設施和經驗,幾乎全部中毒身亡。
日軍發射的毒氣有兩種,一種叫“紅劑”,化學成分為二苯氰砷;一種叫“特種煙”,殺傷力更大。日軍在武漢會戰中,共使用毒氣三百七十五次,發射毒氣彈四萬發以上。為掩人耳目,日軍常在施放毒氣時,將發煙筒和催淚彈一起使用,毒氣散去後立即猛攻,打掃戰場,不留痕跡。
清晨,日軍幾艘汽艇在飛機掩護下,衝入江麵漂雷區,用火力引爆水雷。接著,大量艦艇載著陸戰隊從藏石磯登陸。日軍在香山的炮兵和江麵的海軍都增強了火力,轟擊長山陣地。
將近中午,日軍從地麵迂回接近長山陣地,迅速地完成了攻擊準備,緊接著就從三麵向長山發起猛攻。鮑長義的部隊在兩天苦戰中減員嚴重,隻剩幾百官兵,饑疲交加,炮彈已經打完。日軍把第二總隊的防線分割為幾段,守軍已無還手之力,鮑長義隻得下令撤退。
麵對著狂潮一般湧上來的日軍,鮑長義不忍把第二總隊拚得不剩一個人,用來換取個人的榮譽。中國的海軍,經過將近一年的抗戰,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力量了。鮑長義知道,即使把他的部隊全部拚完,援軍還是趕不到,長山還是會淪陷。與其這樣,還不如讓那些還未戰死的英勇的官兵活下來,到其他戰場上去打擊日軍,替死去的一千多名官兵報仇。
正午,第二總隊殘部撤出了長山戰場。
一個英雄做出了無奈的選擇,因為他的部隊隻能孤軍作戰。
薛蔚英的第一六七師在長山失陷的時候,慢吞吞地趕到了五公裏之外的太白湖蕩。部隊停下來,等待他的命令。是進是退,全憑這位師長的一句話。聽說日軍已經開進長山,薛蔚英倒是鬆了一口氣。他讓參謀長傳令後撤。至於如何向上級交代,他沒有過多去想。
日軍台灣第二聯隊攻進長山的時候,鈴木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昨天給波田支隊長立下軍令狀,現在已經兌現了承諾。不僅如此,他還要乘勝前進,猛攻馬壋炮台要塞。他要用出人意料的戰果去邀功請賞。
馬壋炮台要塞的守軍隻有五百多人,他們決定把陣地當作自己的墳場,誓與要塞共存亡。他們打到隻剩一個人,而這名最後僅存的士兵,已經身負重傷。日軍衝上來時,他拉響手榴彈,與日軍同歸於盡。
激烈的槍炮聲漸漸稀疏,最後歸於沉寂。鈴木雙手撐著軍刀,站立在馬壋的一個山頭。他的武運發生了轉折,他從無線電裏聽到了波田對他的誇獎。
同一天,波田重一把司令部設在香口。他的支隊離開台灣以後,一路攻擊未受阻擋,隻在長山要塞遲滯了三天時間。過去的三天他度日如年,氣急敗壞,但今天又恢複了昔日的好心情。他牢記著畑俊六要他孤軍快進的囑咐,不讓部隊休整喘息,下令繼續溯江西進。
波田支隊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向華中腹地越插越深。由於沿途守軍都沒能將這把匕首砸斷,腹地的疼痛和感受到的威脅,時刻牽扯著中樞神經的高度關注。
畑俊六用一支小部隊快速突進的戰術,取得了明顯的效果。波田支隊雖不可能鞏固占領區,卻打亂了守軍的陣腳。6月29日,波田支隊的前鋒部隊取得新的進展,經過一個小時的激戰,輕易地攻占了彭澤。7月1日起,日本陸海空軍猛攻九江門戶湖口,劉雨卿的第二十六師奉命死守,經過幾天激戰,波田支隊施放大量毒氣,突破了守軍陣地,湖口於7月4日失守。整個馬湖要塞地區,都落入波田手掌之中。
從安慶到湖口,除了長山三日,中國守軍沒有值得書寫的戰事。這一線中國守軍,除了鮑長義的海軍陸戰隊,都是不堪一擊,連連丟失陣地,為波田增添了炫耀的資本。
可想而知,長江中下遊守軍的無能,極大地動搖了蔣介石的信心。麵對波田支隊的神速推進,他感到震驚,感到迷惑,感到不可思議。盡管他對自己軍隊內部的腐敗有充分的了解,但他仍然無法相信這支軍隊竟然是如此缺乏戰鬥力。
馬壋要塞失陷的消息傳到武漢,湖西珞珈山上的蔣介石心情沮喪,大發雷霆。他深知這實際上是丟失了長江的門戶,武漢的安全受到直接的威脅。關鍵在於,攻陷安慶和馬壋的日軍,怎麼說也隻有一個支隊,他的守軍在數量上數倍於敵,怎麼就擋不住這一股狂傲的日軍呢?馬壋丟了,再往西來,湖口和九江都無險可守了。自從6月12日安慶失陷之後,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他連夜召來陳誠,要和他商量對策。
陳誠到來時,蔣介石正反剪兩手,站在窗前,呼吸著夜晚的空氣。他聽到腳步聲,慢慢轉過身子,陳誠立正,正要敬禮,他擺擺手,示意他一同坐下。接著,他問道:“馬壋要塞失陷,這是怎麼回事?馬壋要塞至少能守一個月,這是你親口對我說過的!”
“校長息怒,軍委會正在調查原因,詳情還不清楚。”
“辭修,這陣子你究竟忙些什麼,咹?你要記住你是江防司令!馬壋失守,你是有責任的,這個這個,也是要負責的!”
蔣介石說完這句話,坐不住了,起身來回踱步。陳誠立刻跟著起身,立正站著,目光緊隨著委員長移動。
蔣介石一邊走動,一邊氣咻咻地說:“你給我講講,馬湖要塞戰備措施到底如何?我一定要知道這些陣地是如何丟掉的!”
“校長,學生失職。”陳誠把頭垂下,惶恐地說道,“不過,要塞的確是按一級戰備指標施工的。我敢保證,問題決不是出在這裏。”
“那你趕快給我弄清楚,問題是出在哪裏!”
“是!”陳誠挺直胸脯回答。
蔣介石吼了幾句,心裏平靜些了,回到原來的座位上,指指沙發:“坐吧,慢慢說。”
陳誠又跟著蔣介石坐下,說話的聲音鎮定了許多:“馬壋那邊,自從前天發去嘉慰通電令,通信就中斷了,一直沒有恢複。派了聯絡官過去,還沒回來。依學生之見,馬壋這麼快就失陷,一定有什麼蹊蹺。要論官兵的士氣,鮑長義的第二總隊打得很頑強。要論防禦工事,我確實到那裏看過,山上修築了核心堡壘,周邊有幾道壕溝,海軍江防大隊和陸軍第十六軍共同駐守,兵力充足,戰術精通。江道阻塞施工也很完善,由沉船、礁石和混凝土構成上中下三層障礙,海軍在江麵布了水雷。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若無特殊的情況,防守一個月應該是沒問題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裏,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要不……”
“知道了,知道了。”蔣介石抬起兩根指頭晃了晃,打斷了陳誠滔滔不絕的話頭,“既然你們還不清楚,咹,那就抓緊清查原因。這個這個,你要寫個報告給我,對臨陣脫逃者、見死不救者和瀆職者,咹,我要嚴懲不貸!我素來主張賞罰分明,咹,年初對韓複榘和一批高級軍官的處置,這個這個,立竿見影,軍紀肅然,士氣大振,不然怎麼會有台兒莊大捷!現在又到了嚴肅軍紀的時候,你要把那些敢於違犯軍紀的人,咹,統統給我查出來!”
兩天後,在波田支隊攻占彭澤的日子裏,蔣介石在武昌軍委會作戰室召開會議。蔣介石正襟危坐,一張瘦臉拉得很長,眼光在與會的高級將領們臉上掃來掃去,大家的心都被他靜默的威嚴所懾服。過了幾分鍾,他朝陳誠點點頭。陳誠清一清嗓子,開口說道:“根據委座的安排,此次會議,是檢討安慶防線和馬壋要塞失守的作戰教訓。我先談談情況。”
陳誠的話音落下,會場裏一片寂靜。陳誠展開擺在他麵前的一個文件夾,接著說道:“此次進攻我安慶防線及馬壋要塞的日軍,番號為波田支隊,雖然經過特種訓練,但它的兵力,不過相當於一個旅團,加上配屬部隊,大約一萬人。而我軍在安慶防線部署的兵力,計有第二十六軍和第二十七集團軍,在馬湖要塞部署的兵力,則有第十六軍及海軍陸戰隊五千多人,總兵力約為七萬多人。由上可知,敵我雙方的兵力數量為一比七。可是作戰的結果,想必諸位都知道了。其中的原委,我已寫出報告,呈委座過目。下麵,請委座訓示。”
陳誠的話剛說完,蔣介石眼光一沉,開口說道::“諸位,剛才大家聽到了,咹,進攻安慶和馬壋的敵人,兵力不過一個旅,咹,而我七萬大軍沿江守備,依托堅固的要塞工事,結果怎麼樣?簡直是不堪一擊!現在,我向諸位要一個解釋!”
蔣介石向在座的人要解釋,然而大家都知道,真正的解釋權是在委員長那裏。因此,會場裏依舊是寂靜一片,誰也沒有應聲。果然,接下來,蔣介石開始自問自答。
“今天早晨,辭修給了我一份報告,具陳馬壋失守的經過。這個這個,在座的諸位,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內情?那裏發生的事情,咹,如果諸位及早發現漏洞,結果就不會這麼糟糕!江防守備,除了構築工事,這個這個,阻塞江道,還要嚴加約束部隊,咹,才不會功虧一簣!我們許多高級軍官,咹,平日不研究戰術戰略,愛搞花架子,這個這個,到了戰時,隻圖保存實力,置軍令於不顧,這就是導致馬壋失守的真正原因。”說到這裏,蔣介石把眼光投向陳誠:“辭修,你告訴大家,在長山的海軍陸戰隊浴血奮戰的時候,是哪支部隊增援不力?”
陳誠答道:“是第十六軍第一六七師。該部26日下午才推進到馬壋外圍。見馬壋失陷,擅自向西撤去。”
說到這個話題,白崇禧開口了:“委座,此次馬壋失陷,責任全在第一六七師師長薛蔚英。我曾命令該師從公路迅速向長山推進,薛師長卻抗命不遵,為了躲避敵機轟炸,繞道小路,致使行進緩慢,貽誤戰機。這種貪生怕死之徒,實在應該嚴懲!”
白崇禧話音剛落,蔣介石一掌擊在桌上,厲聲說道:“殺了一個韓複榘,又來一個薛蔚英!軍人怕死,怎麼有臉吃軍糧!怕轟炸,咹?叫他躲到武漢來,這個這個,難道武漢就沒有敵機來轟炸?見死不救,枉為軍人!有令不遵,理當嚴辦!該師從師長以下,咹,有多少膽小怕死、臨陣抗命者,統統查實,這個這個,有一個,辦一個。辭修,健生,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
這件事的結果,薛蔚英被軍法處槍斃,手下兩名旅長被判處監禁。他的上司李韞珩卻僥幸脫罪,虛驚一場。蔣介石授意軍委會將薛蔚英的罪過和受到的處置通報全軍,目的是要殺一儆百,重振軍威,同時也是為安慶防線和馬湖要塞失守給輿論一個交代。7月23日,薛蔚英在武漢得到了應有的懲處。在這前後,李韞珩躲得遠遠的,惟恐牽連到自己。
但是,應該被槍斃的豈止一個薛蔚英!自從6月12日安慶失守至7月4日湖口失陷,中國軍隊在武漢會戰的地麵戰鬥中一開手就一敗塗地,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讓日軍的氣焰不斷高漲。
蔣介石非常氣惱,但他並沒有害怕。他不理會前方軍隊的潰敗,仍然提出要長期堅守武漢,短則守它四個月,長則守它半年。他盼望著在這麼長的時間裏會有奇跡出現,使中國軍隊扭轉眼下的戰局。
但是,日軍波田支隊迅速推進,使人們對蔣介石的話產生了懷疑。
是什麼使隻有一萬多人的波田支隊獲得了奇跡般的神速進展呢?如果說這支日軍慣於在熱帶地區作戰,那麼中國軍隊在自己的國土上作戰,豈不是更加得心應手?如果說波田重一有了不起的軍事指揮才幹,可是中國軍隊中不是也有許多能征善戰的將領麼?如果說波田支隊勢如破竹是因為他們武器裝備精良,但他們也不過就有一個步兵聯隊和山炮聯隊,難道中國的十萬大軍連這點裝備都沒有麼?
究其原因,問題出在蔣介石的一些高級將領身上。第二十六集團軍總司令徐源泉和第二十七集團軍總司令楊森,沒有做出堅決抗敵的姿態,沒有下達拚死作戰的指令,也沒有與陣地共存亡的決心。他們在部隊稍有傷亡時便下令撤退,楊森就是幾乎不戰而放棄了安慶。
楊森潰敗了,安慶失守了,當然足以對中國軍隊的士氣造成負麵的影響。但是,如果後麵的守軍頑強抵抗,士氣仍然能夠提高。可惜的是,徐源泉步了楊森的後塵,他的部隊毫無紀律約束,平日也缺乏訓練,連日軍的影子還沒見到,胡亂放了一通槍炮,先自敗退十裏。
中國軍隊的步兵,在武漢會戰初期,簡直就是給日軍看笑話。這一潰退,就有兩個集團軍亂了陣腳,上千裏的沿江防線,被自己人踐踏搓揉,變得皺皺巴巴,千瘡百孔。波田支隊無須有很大的本領,就能長驅西進,所以,波田重一才能頻頻報捷,好像他是一名多麼了不起的軍事天才。他一口氣又接連擊敗中國的五六個軍,輕而易舉地占領了湖口。連畑俊六這麼一個老成持重的日本軍人,看到波田的戰報,都存了幾分僥幸的心理,認為他的部隊再有一個月時間便可攻占武漢。
然而,無論是波田重一還是畑俊六,很快就發現,中國軍隊仍然有英勇善戰的部隊,也有忠貞愛國的將領,在他們的打擊下,日軍並無可能迅速地占領武漢。
高級將領們為蔣介石在戰略部署方麵的進步而歡欣鼓舞。
在徐州會戰以後的兩個月裏,蔣介石一直在思考戰略戰術問題。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了不起的戰略家,不僅僅因為他是軍校的校長,還因為自從全麵抗戰開始以來,盡管他失地甚多,但他基本上保持了軍隊的實力,因此他總是能夠在必要時部署抵抗日軍的大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