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村像上了台盤的賭徒一樣興奮起來。他要抓緊行動,趕在薛嶽還沒有堵塞防線上的漏洞之前,給守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擊。
岡村立刻發出兩道命令。一小時後,兩架日軍飛機在薛嶽防線露出的縫隙上空低空飛行,再一次確定縫隙的位置和兩邊守軍的部署。稍晚一點,日軍第一零六師團長鬆浦淳六郎趕到了設在九江的岡村軍司令部。
鬆浦師團在9月20日領受命令,任務是突破五台嶺一線中國軍隊的陣地,急速向德安西南地區推進,從側背攻擊德安的薛嶽守軍。
岡村把鬆浦當成一支利箭射向薛樂的心髒,所冒的風險,就是把一萬多人的部隊送入薛嶽二十萬大軍張開的大口,隻要薛嶽有足夠大的胃口,把口一閉,就可以把鬆浦師團一口吞掉。但是岡村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的時候,總會為自己的冒險之舉尋找理由。他想,土肥原師團不是孤軍奮進,在蘭封打敗過薛嶽的十萬大軍麼?稻葉師團不也孤軍突破李品仙十多萬大軍的防線,攻克了田家鎮要塞麼?土肥原和稻葉四郎能辦到的事情,鬆浦淳六郎怎麼會辦不到?
岡村自然忽略了一個事實:中國軍隊是參差不齊的,而日本的軍隊也有良莠不同。此外還有種種因素在決定一支軍隊的勝敗。然而,且不管岡村這麼想是否真有道理,他反正是把這個想法付諸實施了。
鬆浦領受了命令,返回師團駐地馬回嶺。他把所有部隊調離戰線,用幾天時間來整補訓練。岡村給他補充了幾千名官兵。鬆浦命令部隊把戰車和重炮開往後方,人背不動的裝備讓馬馱。大量騾馬聚集在馬回嶺,馬回嶺出現了與地名非常吻合的熱鬧場景。
進軍時間定在9月25日。這一天,鬆浦率領一萬多人開始西征。他的前鋒迅速突破了五台嶺守軍的薄弱防線,插向薛嶽防線的縱深。
鬆浦很快就發現,這次出師苦不堪言。他的師團行蹤詭秘,在德安西北的山地中吃力地攀爬。夏秋交替時節,廬山一帶晝夜溫差很大,一熱一冷,給部隊行軍增加了麻煩。山路崎嶇陡峭,騾馬行走常有踉蹌,甚至攀爬不上。日軍士兵除了自身的負重,有時還得推著騾馬前進。官兵們吃盡了苦頭。更有甚者,他們使用的地圖已經過時,還是岡村當年從孫傳芳那裏偷回日本的那一套版本,與實際的地形地貌對不上號,常常把自己弄糊塗。山裏夜間常起大霧,他們又不敢亮起燈火,各部隊間時常失去聯絡,士兵到處亂跑,打亂了建製。
但是,即便在荊棘滿布的山林裏,鬆浦仍然能感覺到岡村那兩道刺人的目光在鞭策著他。臨行前,岡村在電話裏對他曉以了利害:兵貴神速,如果他的部隊不能快速突入守軍後方,就會遭到薛嶽部隊的夾擊,很難逃脫。鬆浦深知現在的行軍速度性命攸關,所以他不顧官兵勞頓,不斷地嚴令部隊迅速前進。
10月份開始的那兩天,鬆浦師團主力開到了萬家嶺、嗶嘰街、老虎尖和石堡山一帶,迂回守軍縱深的企圖眼看就要實現。
但是,高度警惕的歐震第四軍,發現了鬆浦師團的行藏。這個軍在白雲山地區擔任左翼守衛,發現一股日軍已從縫隙中插來。他們之所以如此警覺,是因為吸取了在金官橋一線作戰的教訓,時刻提防著日軍迂回到自己側後。歐震不僅派出搜索隊到遠處警戒,還在主力附近安排了掩護部隊。這一次,是一支搜索隊發現了鬆浦師團的逼近。
歐震接到搜索隊的報告,給予了高度重視。但他以為隻是小股日軍前來偷襲,怎麼也沒想到來者竟是日軍整整一個師團。但是,各處搜索隊的報告一個接一個送來,據此判斷,是有日軍的大部隊向防線缺口湧來。在這時候,歐震做出了一個英明的決定。他的東邊雖有日軍伊東師團,但被友軍阻截著,對他這個軍並不構成多大的威脅。於是他命令全軍向西掉轉槍口,對突入縱深的日軍攔腰痛擊。當然,他沒有忘記迅速向薛嶽報告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
鬆浦師團正在疾進,突然遭到歐震軍的打擊,隻得停下應戰。這支企圖迂回到守軍側後的日軍,就此開始為保命而戰鬥。
薛嶽接到歐震的報告,不免大吃一驚,並且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從鬆浦師團突然從戰線上抽身而走的時候起,薛嶽就接到了前線的報告。薛嶽無法判明這支敵軍的去向,更無從揣測它的企圖。他當然想不到,岡村已經決定孤注一擲,使出了違反常規的一招。這個招式雖然看似送肉上砧板,卻威脅到守軍的生死。因此,在鬆浦開始西進之前,薛嶽在遞呈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陳誠和軍委會的例行報告中,並沒有提到日軍的異動,仍然是說前線平靜,一切正常。
但是,薛嶽仍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陰險的岡村一定在重新布局,調兵遣將,想在某一處獲得突破。他感到苦惱的是,他無法揣摩岡村會從何處下手,歐震的報告,為他掃除了眼前的疑雲。
薛嶽叫參謀把鬆浦師團進軍的箭頭標到了地圖上,發現這支利箭已經穿越守軍戰線,射到了德安的後方。他記下了鬆浦師團所在的那個地名:萬家嶺。從這一刻起,他對這個地名的記憶,將伴隨他的終生。也是從這一刻起,萬家嶺這個地名,將永遠載入中國抗戰的史冊。
薛嶽望著地圖上的萬家嶺,不得不為岡村的野心和他的大膽而感歎。自從和日軍打交道以來,他已經感到日軍的高級指揮官都是一群瘋子,但他現在覺得自己對這些戰爭狂人的了解還不夠,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岡村會把一個師團派來送死,而且把勝算寄望於如此不合情理的冒險。
麵對如此重要的軍情,薛嶽當然不能不報告陳誠和蔣介石。他同時報告了自己的雄心壯誌:要調集大軍,一口吃掉鬆浦師團。
已經有很長時間了,薛嶽尋找著圍殲孤軍冒進日軍的機會。土肥原師團僥幸從他手裏逃脫,這一次,他決不想放過鬆浦師團。
在少壯派軍人中頗有影響的陳誠,果斷地決定支持薛嶽的大膽計劃。而且,他從南昌打電話到武漢,很快就幫著薛嶽說服了蔣介石。蔣介石現在的處境,使他渴望著部下能再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讓那些外國的軍事顧問沒有理由再指責他的軍隊不會主動攻擊日軍,一味消極地防禦。此外,他也希望用一次勝利的反攻,來消除國民對他在抗戰中不斷撤退的抱怨。
其實,蔣介石雖然在戰略上總是保持撤退的態勢,以圖保存軍隊的實力,但在戰術上,他是一貫主張積極進攻的。遺憾的是,他所指揮的進攻,往往是以失敗而告終。蔣介石本人,以及馮玉祥、程潛和白崇禧一班高級將領,都總結了這方麵的教訓,用蔣介石本人的話來說,那就是:“我們一般高級將領,平日不注意研究戰略戰術,戰時畏敵如虎,且心存保持實力之卑劣心理,……是戰敗之主要原因。”
但是,薛嶽不在蔣介石指責的那些高級將領之列。他不怕日軍,也沒有實力需要保存,而且他非常重視戰術的運用。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尋找機會殲滅日軍的有生力量,在這一點上,他和蔣介石不謀而合。
薛嶽得到蔣介石的首肯,立刻從各處調集兵力,向鬆浦師團包圍過來。他命令南潯線和德星方麵的歐震軍、俞濟時軍及第一八七師和第一三九師,堵死了萬家嶺的東側,切斷鬆浦師團可能回縮的退路;他又命令瑞武線的新編第十三師、新編第十五師、第九十一師、第一四二師、第六十師和預備第六師,從西側把萬家嶺封鎖得水泄不通。
薛嶽把十二個師十多萬人的大軍,火速調到萬家嶺,很快就形成了對鬆浦師團一萬多人的合圍,一場激戰,將在萬家嶺周邊十平方公裏的山嶺中展開。
薛嶽調兵遣將可謂神速,以至於無法照顧正在外線作戰的一些零星部隊。在部隊調動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湯恩伯軍團第一一零師第六五六團在茨芭山襲擊了一支日軍輜重隊,大獲全勝,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師的主力已全部撤走,他們這個團落單了,很有可能落入敵後。團長廖運周大吃一驚,率部火速西撤,追趕主力。
廖運周團經過二十多公裏的急行軍,於當晚6點多鍾趕到了箬溪西麵的小坳。而在他們身後,日軍本間師團的前鋒正追趕過來。
廖運周團撤到小坳,遇到了先到一步的辛少亭第三二八旅。辛少亭和廖運周很熟,一見到他,便神秘地笑了笑,指著小坳山下的公路,慢悠悠地對他說:“廖團長,你看這條公路,在咱們腳下拐了兩道彎,是一個S形狀,好打伏擊啊,你不想在這裏幹一場?這裏本來是個預備陣地,守軍已經撤走了,他們走得太急,忘了把彈藥庫鎖上,裏麵有上萬發炮彈呢,夠你們團打一陣子了!”
原來,地處湖北和江西交界處的小坳,是兩山之間的一個坳口,公路從坳口拐過去。在S形轉彎的中間,就是辛少亭他們現在所站的高地。廖運周一看地勢,很快明白了辛少亭的意思,幹脆地說:“幹一場就幹一場!這麼多炮彈,要是咱們不用,留給日本人,那可是敗家子!”
辛少亭一聽,大笑起來,說道:“廖團長,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這樣吧,我再給你四門迫擊炮,我不陪你們了,祝你打個漂亮仗!”
辛少亭說完,走下高地,跳上車,率部繼續西撤。
廖運周本來就有八門迫擊炮,是第十八軍軍長黃維給他的,加上辛少亭給他的四門,一共有了十二門。那時候,步兵們最愛的就是迫擊炮,一聽說能夠用炮摧毀日軍的坦克,全團頓時情緒高漲,急行軍的疲勞煙消雲散。
廖運周被辛少春一時激發了鬥誌,但是,當他的部隊進入陣地之後,他的激情平靜下來,意識到自己這個團已經完全脫離了主力,孤零零地在一座山頭上阻擊日軍,全團官兵前途未卜。也許,他應該多考慮一下,他留下來打阻擊有多大的把握?現在要撤退還來得及趕上西撤的大部隊,再晚就不行了。他的內心在激烈地掙紮。他想到了被日軍困在敵後孤軍作戰的後果。他想到全團官兵的性命,都可能因為他的一念之差而葬送。
但他最後還是決定留下來,堅持了為民族生存不惜犧牲的信念。
夜幕中傳來了一陣由遠而近的轟隆聲。是日軍的坦克。廖運周不再多想,集中精力指揮作戰。他借著月光,看見八輛日軍坦克開到了小坳第一個轉彎處,後麵還跟著一長列車隊。
“打!”廖運周一聲吼叫,小坳山下反坦克炮連的戰防炮射出了密集的炮彈。三輛日軍坦克冒出了黑煙,不再動彈。
日軍的後隊來不及停住,繼續朝前麵湧來。車輛和步兵都被堵在小坳的第一個拐彎處,驚恐的叫喊聲和車輛刹車的怪叫聲從下麵的公路傳到高地上。
這時候正是用炮火殲滅日軍的最好時機。日軍的目標太大太明顯,高地上的迫擊炮幾乎用不著瞄準,就能大量地殺傷日軍,摧毀他們的坦克和車輛。十二門迫擊炮彈藥充足,炮手們精神振奮,一顆顆炮彈在日軍堆裏接連開花。日軍的車輛中彈著火,火勢很快就沿公路蔓延成一條火龍,把戰場照得通明透亮,日軍被火燒得發出淒厲的慘叫,不斷地劃破秋日的夜空。
廖運周團在敵我眾寡懸殊的情況下,打得酣暢淋漓,歸結於全團官兵的高昂鬥誌,也歸結於他們有足夠好的武器和用之不竭的彈藥。山坳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晝,中國軍隊把日軍看得清清楚楚,而日軍始終沒有看清攻擊的目標在哪裏,也摸不清他們的對手有多少兵力。
戰鬥持續到午夜,以日軍的倉皇撤退而告終。這時候,廖運周還隻用了彈藥庫中的一半炮彈。當公路上變成一片死寂的時候,廖運周隻留下警戒哨,命令全團官兵睡下休息,恢複體力。
第二天,廖運周團將餘下的炮彈引爆,隻給日軍留下一個巨大的彈坑。他們撤出戰鬥,向西追趕主力。廖運周團四千多名官兵,殲滅了幾百名日軍,摧毀了上百輛日軍坦克和汽車,把本間師團的一個旅團拖住了近三十個小時,而自身無一傷亡,是萬家嶺戰役外圍阻擊戰中超出計劃之外的一個奇跡般的戰果,何應欽和徐庭瑤立刻通電嘉獎,稱他們“戰果輝煌”。值得一提的是,廖運周不僅作戰英勇,而且能識大局,在解放戰爭中向解放軍投誠,站到了人民的一邊。
萬家嶺戰役成了中日兩國元首之間的較量。
萬家嶺戰役是從10月2日打響的。這一天,薛嶽的十萬大軍都推進到萬家嶺地區,開始四麵出擊。萬家嶺上的每一個很小很土的地名都標誌著一個重要的陣地,因此我們必須一一交代。
大金山和小金山在萬家嶺的東北方向,歐震率領他手下的第九十師在這裏發起攻擊;獅馬崖、墩上郭和王家山,都有日軍據守,俞濟時軍的馮聖法第五十八師擔負這邊的攻擊任務;石堡山,由第一四二師加上新編第十五師一個團負責收拾;石堡山北端有個王家嶺,位於鬥姆嶺、馬鞍山和鳳凰山以東,歸預備第六師加上第九十一師一個旅包幹;第九十一師餘部擋住日軍向北逃跑的通道;新編第十三師派出一個團,繞到石堡山西北,從側後打擊日軍。由此可見,中國軍隊在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各部隊士氣高昂,很快就縮小了包圍圈。
困獸猶鬥。鬆浦師團為求生的本能所驅使,拚死頑抗。鬆浦淳六郎由最初的鎮定,發展到紅了眼的瘋狂。他在最初兩天還相信岡村的話能夠兌現,指望伊東師團將突破德安防線,從側後支持他的師團。但是兩天時間很快過去了,伊東師團還是沒能突破中國軍隊的阻擊。鬆浦師團瀕臨絕境,激起了野獸的本能。
鬆浦淳六郎幾番衝撞,發現張古山陣地最容易突破。他從四個聯隊中集結兩個聯隊的兵力,朝著張古山猛撞。在這裏紮口子的中國軍隊,是俞濟時軍的馮聖法師。
岡村這時的心態,也成了一頭焦躁的野獸。鬆浦師團是他送進薛嶽嘴裏的,他有責任把這支部隊救出來。他傾其所有,把戰機一批接一批派到萬家嶺上空投彈,炸彈和燃燒彈如巨石雨一般傾瀉而下。樹木雜草立刻著火,張古山一片燎原。火燒了一陣,再也沒有能燒著的東西,終於熄滅,中國軍隊的陣地上隻剩下焦土和光禿禿的石頭,官兵們很難隱蔽。
馮聖法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讓部隊在毫無遮掩的曠坡上擋住日軍的火力和衝鋒。現在日機對地麵看得更清楚了,投彈命中率提高,堅守陣地的官兵難逃一死。不論他手中有多少兵力,派上去都是送死。他要通了俞濟時的電話,求軍長允許部隊撤到第二線陣地。
然而,縱使俞濟時後台很硬,此時也不敢違抗軍令,保存實力。他擔心自己放走了鬆浦,委員長對他不會輕饒。他寧可讓部隊一點點消耗掉,也不願受到軍法的製裁。於是他要求馮聖法把部隊集中在陣地後麵,一批一批上陣地死拚。
馮聖法見哀求軍長也沒用,便依計采用細水長流的辦法。一個營犧牲了,再派一個營上去。可是,一個師能有多少個營?上去一個就少一個!他這個師隻頂了兩天,就基本上拚完了。
鬆浦的部隊也在死人,隻是死得較少。他的第一一三聯隊隻剩下一些殘兵,還在往上衝。打到這時候,馮聖法師隻剩下四百多人,陣地眼看就要丟掉。
馮聖法的師部也是名存實亡,他這個師長也是頭頂著一片天。好在電話機還能用,他哭喊著向俞濟時求援。俞濟時這個堂堂的軍長,這時手裏也隻剩下了警衛營。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個人的生死,把警衛營長叫來問道:“你的部隊還剩多少?”
“兩個連。”
“留下一個班,其餘的你都帶上,去增援馮師長。到庫房多拿些機槍,告訴馮師長,丟了陣地別來見我。”
“可軍部……”警衛營長還要申辯,俞濟時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快去,這兒你別管。”
警衛營趕到張古山陣地時,已有幾十名日軍衝入陣地。警衛營馬上加入反擊,把大多數日軍消滅在陣地上,隻有幾個人逃了回去。
馮聖法師用全師官兵的生命紮住了口子,粉碎了鬆浦師團突圍的企圖。打到10月6日,死傷過半的鬆浦師團,已經斷絕了突圍的希望。突不出去,就隻能死守一片土地,等待援兵到來。
薛嶽在萬家嶺戰役中沒有像在蘭封那樣功虧一簣,他是對俞濟時心存感激的。看來連蔣介石的嫡係也不完全是一個樣。俞濟時平日裏仗勢欺人,但在關鍵時刻他並不怕死。他這個軍把萬家嶺以東地區包下來了,別的部隊不願意幫他,他還是挺下來了。第七十四軍雖然丟了一個整師,但也讓日軍付出了幾千條生命。
薛嶽兵團在萬家嶺包圍了日軍一個師團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武漢三鎮,隨後傳到全國。武漢已處在日軍軍鋒之下,頭頂上又有日軍飛機晝夜不停地空襲。人們對於武漢會戰的前景已經感到悲觀,國民政府機關的撤離更加深了這種印象。但是,萬家嶺戰場傳來的消息,仿佛給武漢的市民們注射了一針興奮劑。在10月10日國慶日即將到來的日子裏,武漢會戰的前景出現了一線光明。
新聞媒體對萬家嶺戰役的大肆報道,重新點燃了武漢軍民抗戰的熱情。人們急切地盼望著薛嶽兵團能將他們包圍的鬆浦師團全部殲滅。有些記者甚至已經斷言,中國軍隊一定會在萬家嶺打一個大勝仗。
在所有媒體的報道中,沒有中國最高軍事當局的發言。這一次,蔣介石決定等到一切都成定局時再出來發表鼓舞人心的演講。他默默地決定把宣告萬家嶺大捷的時間定在10月10日那一天,因此他祈禱薛嶽能在那一天之前給他提供講話的資本。
萬家嶺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中國軍隊到底打了多大的勝仗?官方保持沉默,小道消息盛傳,媒體說法不一。越是這樣,越是吸引了國人對萬家嶺的關注,連國際上也越來越多地談到這個地名。
當然,最關心萬家嶺的還是交戰兩國的高層。東京的戰爭巨頭們早已經十分緊張,害怕在萬家嶺出現又一樁令日軍丟臉的醜事。裕仁也有些坐不住了,要求陸軍大臣阪垣征四郎命令坐在南京指揮的畑俊六把萬家嶺的戰況巨細無遺地報告東京。畑俊六害怕皇顏震怒,連忙向東京解釋:鬆浦師團不過是被包圍了,而他絕對有辦法把這個師團解救出來。
畑俊六倒不是有意文過飾非,他的確相信鬆浦師團不會遭到覆滅的命運。他相信,第十一軍司令官岡村寧次一定會設法營救鬆浦,因為岡村丟不起這個臉。日本朝野誰都知道,如果日軍的一個整師團被中國軍隊吃掉,那不僅是指揮官的罪過,而且是日本帝國的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