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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福神東南喜神正南,宜入學訂盟。

蕭約提著準備好的束脩和其他禮品,乘車又步行,到專為應考舉子提供住宿的春闈會館。

梁國重視科舉取士,對層層過關的飽學之士很是優待,為遠道而來的舉子安排住處,使其不必為食宿瑣事焦頭爛額,能夠潛心備考。

會館距離貢院不遠,以便舉子望之自勉,冀望今日著襴衫明日換紫袍。

館內免費提供住宿,最基本的飯食茶水也是免費的。但免費的哪有什麼滋味,隻能填飽肚子罷了,要吃好的得自己給食堂掏錢加餐,或者去外麵館子裏吃。

會館內住房也分三六九等,使錢的分到的屋子更大,還有地龍暖爐。齊咎懷是使不起錢那一類的,他住的房間在偏僻角落裏,又挨著茅房,屋子裏像冰窖,即使是冬天也有難聞的味道傳過來。

蕭約奉上禮物,規規矩矩跪拜過行了拜師禮,又將一杯熱茶送到齊咎懷手裏:“請先生飲茶。”

齊咎懷接過茶水飲下,不知是否太燙,他竟又紅了眼,連聲說“好”,雙手把蕭約扶起來:“我齊憫能夠收蕭約為徒,必鞠躬盡瘁傾囊相授,生死不負此師徒之分!”

“先生言重了。”蕭約把齊咎懷送回座位坐下,“拜師如此鄭重的事,本該請父母一同見證的,禮數上有所怠慢之處,還請先生海涵。”

齊咎懷笑著說無妨:“早都說好了,這隻是你我二人之間的事。你來我這裏,避開會館內眾人,讓我得以清淨。我曉得你父母不舍得你吃寒窗之苦,不驚動他們也好。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一時安逸不如一世長平千秋永綿。想必假以時日,二老總會理解。我也不會把你教壞了,到時候是能給他們一個交代的。”

蕭約聽著這話,心想齊咎懷還是想把自己往一代名臣的路子上培養,瞧見齊咎懷凍得紅腫的雙手:“我天資愚鈍,隻怕是白白耽誤了先生的時間。先生過了年就要應考,住在這裏未免太苦寒了些,我幫先生換個房間吧。”

“棲梧不要妄自菲薄。不要管我,居陋巷簞食瓢飲更能磨煉心性,我住在這裏很好。”齊咎懷麵目朗毅,雖身形清瘦卻筋骨堅韌,他道,“既收了棲梧的束脩,也飲過了拜師茶,那就從今日開始正式上課吧。”

蕭約:“啊?”

“有什麼問題嗎?”齊咎懷看著蕭約。

蕭約撓頭:“今天就開始,會不會太倉促了?先生要不要備備課?教材也沒準備吧?”

齊咎懷:“不必。皓首窮經是博士的事,棲梧你該斷當今之事,無謂在故紙堆裏打滾。”

上京的路上齊咎懷已經帶著蕭約將近十年各國秋闈題目過了一遍,大多數時候是齊咎懷說蕭約聽。應試的策論有著嚴格的格式規範,但齊咎懷對蕭約並不作要求,隻是讓他熟悉各國選拔人才之偏好以及為政理念。

此時他攤開桌案上的白紙,親自研墨:“如今奉安因鹽務滿城風雨,棲梧且就當下所知寫一篇綜述,揣度起因、分析現狀、提出對策,限定一個時辰,一千五百字內條分縷析表意清楚。”

蕭約:“……”

腦子裏仿佛響起一聲“考生現在開始答題”,緊接著就是嗡嗡亂響了。

不是說上課嗎?怎麼直接開考了?

現在把那兩斤臘肉拿回去還來得及嗎?

齊咎懷目光殷切,蕭約隻好硬著頭皮就當是期末裸考了——其實也不是完□□考,因為饞著薛照,蕭約一直留著他的相關消息,知道他奉命查案之後有意了解了一些鹽務,但也隻是非常淺顯的一點東西。

內容能胡編亂造,寫毛筆字則是真正的挑戰。

雖說蕭約曾是個大學生,到這個世界沒正經讀過什麼書也不至於成文盲,但毛筆是真沒握過幾回。歪歪扭扭寫字,缺筆少劃,墨跡深淺不一,不時還滴下一團墨汁,總之卷麵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