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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安落雪,萬戶白寂。
長更巷以南,與之相隔越人湖的照廬巷裏,蕭約租了一間小屋,專門用來製香。從春闈會館出來,蕭約便回了照廬巷。
另一邊,薛照順著給醃臘店送貨的販子,一路追蹤,卻沒有拿人,轉回緝事廠大獄審了一會周靈安,後者仗著自己妹妹懷著馮家血脈,氣焰很是囂張,對薛照又是威脅又是辱罵。
周靈安在獄中未受刑訊,吃穿也有家裏送來,精神頭很足,隔著牢房柵欄,他大罵:“姓薛的,你這黃口小兒!逆賊餘孽!小畜生!平日作威作福慣了,還以為奉安是你的天下了!梁國姓馮!奉安姓馮!我妹妹馬上就要生了,是兒子!是二公子的長子!我就是小公子的親娘舅,你怎麼敢害我!我勸你趁早放我出去,要不然,二公子不會放過你!”
“親娘舅,當盧家的是擺設?”薛照一抬眼,周靈安就住了嘴。
薛照用鉗子輕撥暖盆裏的炭火,這鉗子平時是用來掰犯人牙齒的,在火裏一攪有腥臭的氣味散發出來。
周靈安身上一哆嗦,音量小了些:“盧家的也敬著我妹妹,她生不出來,隻能靠著我妹妹的肚子!等這孩子落地,闔家都有好處。薛照,你別看不清形勢。”
薛照舉起燒紅的鉗子,走向周靈安:“孩子自然是會落地的,但你妹妹……”
周靈安下意識後退:“你,你想幹什麼!傷了我,二公子不會放過你!我妹妹更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心尖上的人!”
薛照燙死了牢門上的一隻臭蟲,隨後將鉗子扔進火盆裏,蔑然道:“周靈安,你妹妹眼下是很受寵,但她是子憑母貴,還是母憑子貴,你難道不清楚?孩子就快出生,你牽連進大案之中,挺巧的,二公子不是個有耐性的人,這你應該明白。”
周靈安聞言目光一顫,雙手抓住木柵:“母子連心,孩子是我妹妹生的,二公子自然會厚待我周家——你知道什麼了!你想做什麼!是不是二公子讓你——”
薛照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讓人動刑,隻是在周靈安的牢房前燒了一大盆火,火光耀眼照得夜如白晝,周靈安輾轉難眠,稍有些睡意,獄卒便將他嗬斥叫醒,再加上薛照所言,隻一晚整個人就脫了層皮似的。
從大獄出來,薛照進了蕭約私宅,看著熱氣騰騰的醃篤鮮,冷哼一聲:“吃這麼鹹,也該查查你。”
天色濃黑,香氣越過矮牆屋簷,薛照似一片紅葉悄然翻牆落地。
“比我鼻子還靈,正趕上飯點。”蕭約不意外薛照能找到這來,端著鍋子朝他笑,紅彤彤的一團小狗在他腳邊搖尾巴。
薛照也不意外蕭約的不意外。
蕭家在奉安重新買了所大宅子,不過是在近郊的位置。
蕭約另外在城裏照廬巷租了一間小屋,為的是自己在此製香方便,再加上要和薛照糾纏,隔開父母妹妹也更安全。
薛照頭銜很多,司禮監和緝事廠事多如牛毛。蕭約進不得皇城,更不可能直接送上門往地獄陰司一般的緝事廠闖,又沒打聽到薛照私宅的位置,不過他並不著急,在家裏生火煮上一鍋醃篤鮮,也算是複習先生教授的課業了。
進屋坐下,暖和又安寧。
薛照的私宅裏隻有韓姨一個人伺候,上了年紀的人手腳不便,平時她一個人住飲食都很簡單,薛照偶爾回去菜色也不會變什麼花樣。宮裏不用明火,飯食都是提早做好了,用炭盆煨著送向各處,隻有點熱氣,沒有煙火味。薛照是奉安人人聞之生畏的邪星,但時常忙得吃不上一口熱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