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夜的情亂開始,到現在不過半年時間,至今仍然覺得隻是一場夢。
她告訴自己,不能入戲太深。
又到盛夏之時,滿山的鬆柏蒼鬱勁挺,偶爾微風吹過,鼻尖充斥著鬆木的獨有清香。
這座墓園依山而建,山間微風拂過之時鬆濤翻湧起一片碧波,這裏,是蔚宛父母長眠的地方。
這個月份不是掃墓高峰時節,前來墓園的人並不多。
顧靳城把車停在了山腳下,和蔚宛兩人步行進入陵區。
以前蔚宛總是自己一人回來掃墓,而今天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她說不上來自己心裏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尤其是當他握著自己的手,不緊不慢地慢慢走過那一級級的石階。
也許是蔚宛自身體質就偏寒,也可能是山間本身溫度就不高,她的手掌心一片冰涼,直到他慢慢鬆開她的手,指尖依稀還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顧靳城從陵園入口處的工作人員那接過祭拜用的東西,見她還處於失神的狀態,於是低聲說:“一直沒有機會陪你來一次,很抱歉。”
他的聲音倏然將蔚宛從自己的世界裏拉了回來。
她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複雜,輕聲喃喃地說道:“你別這麼說,這本來和你就沒多大的關聯。”
畢竟她心裏清楚,這場婚姻僅限於兩張結婚證上的名字和照片。
他們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
可他這樣精心地準備,並且如此正式來祭拜她的親人,甚至比她想的還要周到。
“宛宛,這是我該做的。”他清潤的聲音雲淡風輕,不溫不火,聽不處有何情緒上的變化。
隻是出於責任和尊重吧。
蔚宛心裏湧起一陣酸澀,她不知道花了多大的氣力,才能按耐住心底深處那抹不正常的情愫。
這樣的他,怎麼能讓她不沉淪。
走過長長的石階,蔚宛先到了爺爺的墓前,自小爺爺對她家規就很重,同時也是家裏最疼愛她的一個長輩。照片上老人慈祥的笑容是記憶中的溫暖,她的眼眶刹那間紅了起來。
顧靳城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將墓碑上的照片一點點擦拭幹淨,也許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是她真正脆弱之時。
即使在顧家的這麼多年,她就算再怎麼讓自己融入進這個家庭,那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
就如同當時,他帶著她離開這座城市時,她哭著說自己已經沒有了家人。
顧靳城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平靜深邃的眼底劃過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憐惜。
他沉默著腰下腰在墓前倒了一杯清酒,很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肩膀低聲說:“別太難過了。”
蔚宛點了點頭,殊不知正是他這樣一次次的安慰,才讓她在那段時間慢慢走出了那片灰暗。
就如同那一道陽光將她從迷惘的黑夜中帶出。
隻可惜他於她而言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他自己永遠不會知道。
接下來蔚宛慢慢走到了自己父母的墓前,她緩緩蹲下身子像是個撒嬌的孩子一般靜靜地依偎在自己父母跟前。
他沒忍心打破這樣特殊的天倫之樂,隻是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顧靳城隻能見到她眼角微微的濕潤,卻從頭到尾沒有哭出眼淚。
明明已經是難過到了極點,卻偏偏又是這樣的堅強。
蔚宛不經意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如果他是她真正意義上的丈夫,此刻她一定會很驕傲的和父母介紹,也會很篤定的對著父母說,她有自己的幸福。
可如今,她隻能將這些都埋藏於心底。
良久,蔚宛看著有些陰沉下來的天色,緩緩地站起身來,吸了吸鼻子說:“二哥,謝謝你今天能陪我來,我們走吧,不然看這天該下雨了。”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很怕自己在他柔和的眼底慢慢沉淪。
走了幾步之後她並沒有發現顧靳城跟上來,她忍不住回頭。
隻見他恭敬地在她父母墓前鞠躬,不知是出於對長輩的尊敬,還是有些別的因素……
他清俊頎長的背影落入她眼底,竟讓她生出一種想要依靠的錯覺。
明知不可,卻又偏偏心存希冀。
下山的台階走起來顯然要比上山的時候吃力一些。
這是顧靳城臨時起意的想法,以致於她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做什麼準備,腳上穿著的還是一雙中跟涼鞋,她隻得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著。
她明顯放慢下來的步伐顧靳城也注意到了,他略微皺了皺眉,最終在她跟前慢慢彎下腰,回頭聲音清淺地說:“上來,我背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