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影像是在雪地中定格了一般,他站在這熟悉的公寓樓下,卻遲遲沒有上樓的勇氣。
俊朗的眉眼沾上了一層薄涼的雪,而那雙深邃的眼眸,卻是比這冰雪還要冷上幾分。
有人在他身後撐起了傘,被他一把揮開。
最終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走上樓。
推開這間公寓門的時候,就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嗅覺,幾近令人頭昏腦漲。
地毯上,光潔的地磚上,星星點點的都是殷紅的血跡。
而最多的,則是浴室中那滿滿的一池鮮紅的液體,令人觸目驚心。
顧靳城的眼底似是染上了些許血紅之色,幽深的眸比這窗外的天氣還要陰沉幾分,眸光沉冷,而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早已是青筋盡顯。
他想起今天早上接到的電話,是年輕的看護心驚膽戰的聲音。
其他的顧靳城早已記不得說了些什麼,隻記得那年輕的女孩似是驚訝過度,聲音裏麵是掩飾不住的害怕,哭哭啼啼地說:“顧先生,俞小姐出事了……”
可這‘出事’兩個字,卻遠比顧靳城心裏想的要觸目驚心的多。
直到此時此刻,他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年輕的看護在他沉冷的目光下,幾乎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說,甚至不敢對著這個男人的眼神,在這一片深沉的寂寥中,雖然平靜,卻無端的讓人感覺到殺氣凜然。
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是大年,誰不想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度過呢。
很久之後,顧靳城才問著站在自己麵前這個顫顫巍巍的看護:“這幾天,她有什麼反常嗎?”
沉冷的聲音,平淡的語調,仿佛在他這兒,根本聽不到有半點情緒上的變化。
隻是發生了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罷了。
可即使是這樣,此刻的顧靳城,顯然讓人無法靠近。
“除了昨天我不在,其他時候我真的沒有離開過……”年輕的看護仍然在嚐試著為自己辯解,隻是這生意裏麵早就已經失了底氣,在男人沉寂的目光下,顫抖著聲音繼續說:“連著有幾天時間,俞小姐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和她說話也不理人,我以為她這樣的情況是常態,所以就沒放在心上……”
在這位看護看來,畢竟這是個有精神疾病的人,即使是有這樣的行為,也隻會認為是常態。
而到了大年夜的時候,她自然是想要和自己家人一起過個年,可沒想到,第二天來的時候,眼前觸目驚心的一幕……
“對不起顧先生……我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前都是好好的,再說不是醫生都說俞小姐的精神狀態有慢慢好轉的趨勢,我……”
顧靳城的眉心皺起,他冷眼睨著站在自己麵前這個此時話都說不清楚的年輕人,他罷了罷手,示意她不用在往下說。
“有什麼反常的行為?”顧靳城的聲音顯得十分冷淡,卻又透著一股子惆悵的無奈。
像是冰雪一般,寒涼的令人心驚。
“從四天前的那天下午開始,家裏應該是來了客人,地上碎了個杯子,俞小姐就一直握著那些碎玻璃,怎麼也不肯放手。後來,她好像是在把什麼被撕碎的東西慢慢粘起來,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一直不理人了。”
“還有,昨天下午,我是提前為她做好了晚餐才離開的,這之前俞小姐出去了一次,回來之後就是魂不守舍的樣子……”
“出去。”
這兩個字響起的時候,這年輕的看護像是如蒙恩赦般,匆匆忙忙地離開。
滿室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來開,在胸臆間逐漸淤積成了化不開的陰暗。
這對自己得有多狠,才能下得去這個手。
兩道深刻見骨的傷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乎整個世界裏,隻剩下了絕望。
香消玉殞,一屍兩命。
而這種絕望,此時毫無遺漏的傳到了顧靳城心底。他捏著自己的手機,看著通訊錄上出現的三個通話記錄。
兩個顯示未接,一個顯示已接。
他怒極反笑,更多的卻是在譏諷自己,是不是太過於相信別人?
慢慢地走進主臥,除了寒涼之外,他再也無法有第二種感知。
修長有力的手指劃過書桌上零散地放著的一些東西,在一本厚厚的書下麵,有一張破碎的紙張一角露了出來。
男人的手指執起這紙張,像是被人撕碎之後,又重新被一點點黏貼完整。
大部分信息都已看不清楚,可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他還是一眼就能知道。
一張孕期B超單。
視線再往下,倏然停留在了最底下的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