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楊正宗原來認識潘漢年,接著就如數家珍似的介紹,“他是創造社裏很是能幹的小夥計,為《洪水》半月刊的編輯和發行出力最多。他和葉靈鳳合編的《幻洲》,被魯迅先生稱之為上海最風行的刊物。”

雖說郭沫若和李一氓早已投筆從戎,但他們依然在戎馬控惚之‘掃關注上海文壇——尤其是創造社和其小夥計們的動向。其中。對潘漢年在他.主編的《十字街頭》中發表的雜文和小品,“鋒芒所向,如同李速的板斧,排頭一路砍去,四麵出擊,凡所不滿的一切思想觀念、人物、事件,都在批判攻擊之列。”給郭沫若和李一氓留卜了深刻的印象。遂當場決定給潘漢年寫信,動員他到南呂舉辦《革命軍周報》。

潘漢年接讀郭沫若、李一氓的邀請信後,當即向所在的中共支部負責人朱公垂作了彙報。黨組織經過填密研究,很快答複潘漢年:同意他去南昌工作:組織關係將由中央轉到軍委,然後再通知南昌政治部的黨組織。潘漢年安頓好家室,把他主編的《幻洲》半月刊下半部《十字街頭》委托友人負責,遂偕創造社另·位小夥計周毓英白海登船,溯江西行,幹是年2月到達南昌,拜見過南昌政治部主任郭沫若,副秘書長李一氓之後,當即發了一身國民革命軍軍服,就算是正式投筆從戎了。

潘漢年走馬上任,出長《革命軍周報》總編。他那忘我的革命熱情.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感染著在《革命軍周報》工作的同仁,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充滿著革命朝氣的戰鬥團體。為了適應不斷發展的革命形勢的需要,潘漢年遂將這張每周出一期的小報擴充為日報,很快打開了局麵。並得到了國民革命軍第二軍黨代.表李富春等同誌的表揚。多年之後,李一氓同忘在追懷亡友潘漢年在主《革命軍日報》筆改的工作時,深情地寫了這段文字:潘到南昌接任編輯工作後,這個小報辦得很嚴肅,也很有生氣。這是一份軍隊報紙,方針是給士兵以適當的政治教育,既反對封建軍閥,也反對帝國主義,也要求團結。大概他編樣了半年,到1927年上半年,政治形勢突變,南昌政治部由九江到達安慶,準備進到上海、南京,因蔣介石叛變,半路又回安慶折回九扛,時問已在7月底了。

可能是年代久遠、記憶淡忘的原因,李一氓同誌這段回憶有一處是失實的,那就是潘漢年並未由安慶折回九江。曆史的真實是:

潘漢年隨政治部大隊人馬順江東下,直駛上海。4月10日,船到南京,潘漢年為了趕往上海會見先期到達的李一氓同誌,以便安排陸續到達上海的同誌,遂換上便裝,隻身乘火車趕往上海,並於4月11,日到達。他先到寶山路三德裏創造社出版部所在地,和老朋友葉靈鳳、柯仲平等人見麵,了解上海變幻莫測的政治風雲;旋即他又趕到上海南市總政治部臨時駐地,去尋找先期到達的李一氓,孰料李因事不在,潘、李二人未能相見。翌日―即4月12日,上海發動了反革命政變,許多共產黨人倒在了血泊裏。

潘漢年耳聞目睹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的全過程,這在他的心中埋下了打倒新軍閥蔣介石的種子。他而對白色恐怖,最擔心的是郭沫若和李一氓的安全,當他獲知郭、李二人沒有被捕,暫時隱蔽在租界之後,他立即又通過秘密聯絡人員趕到李一氓的住處,請示應變的對策和下一步的工作。

李一氓告訴潘漢年:乘船到達上海的總政治部的工作人員全部被扣,接受審查,所有共產黨人都在“清洗”之列。因此,潘漢年不能自投羅網,再回到政治部去了。

潘漢年雖說在十多天以前,就讀了郭沫若寫的討蔣檄文《請看今口之蔣介石》,知道“蔣介石已經不是我們國民革命軍的總司令,蔣介石是流氓地痞、上豪劣紳、貪官汙吏、賣國軍閥、所有一切反動派一一反革命勢力的中心力量了。”但是他對蔣介石碎然翻日,把屠刀架在共產黨人的脖子上,還是缺乏應有的思想準備的。是上海工人階級的鮮血擦亮了他的雙眼,徹底認清了蔣介石猙獰的反革命麵目。可是,當他想到自己再也不能回到政治部,和朝夕相伴的同事們辦報的時候,一絲悲涼打心底泛起。他沉吟良頃,低沉地說:

“請告訴組織對我的工作安排吧!”

李一氓當即代表黨組織,向潘漢年說了如下這段史有所記的話:

“已決定總政治部隱蔽在滬的革命同誌,立即分別轉移到武漢去繼續工作。你準備一下就動身去武漢吧!”

潘漢年自打參加中國共產黨始,就決心投身國共合作,進而“打倒列強、除軍閥”的國民革命的洪流中,為早已死亡的舊中國的再生貢獻自己的一切―乃至於自己不滿二十歲的寶貴生命!當年,他曾為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而歡呼,也曾為在雙十節攻下武昌而雀躍;自然,他應郭沫若、李一氓之邀赴南昌主《革命軍日報》的筆改,還是為了他理想中的再生的新中國而呐喊1然而,當他回到剛剛分別兩個多月的上海,被大江兩岸的人民三呼萬歲的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突然背叛了革命,他調轉槍口,對準了曾是他最可靠的同盟者―中國共產黨人的頭顱。一夜之間,誓為革命前驅的所有共產黨人轉入地下,隱蔽潛伏。就說他這位《革命軍日報》的主筆吧,也隻好化裝登船,溯長江西去,到所謂依然堅持三大政策的武漢國民政府去尋找革命的出路!

碎變的革命關頭,是促人成熟的良機。年僅二十一歲的潘漢年突然覺醒了,尤其當他再想到郭沫若的討蔣檄文《請看今日之蔣介石》,又情不由已地想起了一代詩作《女神》,當他再暗自誦歎再生風凰那震顫心弦的詩句的時候,他竟然發出了這樣的自1句:

“中國的再生為什麼這樣難?被國人三呼萬歲的蔣介石又為什麼變成舊中國的衛道士?革命的出路在何方?新的革命對象又是誰?……”

潘漢年獨自站在甲板上,望著如血的殘陽沉思著,聽著澎湃不息的浪濤聲沉思著……他終於得出了如下的結論:

欲完成國民革命之大任,首先打倒新軍閥蔣介石;欲打倒被叛國民革命的蔣介石,必須依靠高舉三民主義大旗、堅持三大政策的武漢國民政府。

因此,潘漢年西去武漢,是以打倒蔣介石為中心革命日標,同時又為在上海慘遭屠殺的共產黨人複仇的雙重已任的。

潘漢年到達武漢之後,徑直趕到設在武漢的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報到,遂被分配到宣傳部下屬的宣傳科編纂股當股長。任務是起草宣傳大綱,擬定宣傳口號。和他共事的副股長是著名詩人汪靜之,做這類工作對潘、汪而言可謂是駕輕就熟。工作之餘,他們再一塊罵罵軍閥蔣介石,也是十分開心的。

潘漢年在此工作期間,結識了總政治部秘書長揮代英、總政組織部長章伯鈞、總政宣傳部宣傳處處長高語罕等許多著名的共產黨人,加之總政副秘書長李一氓等人不久趕到了武漢,使播漢年的政治視野大為開闊。不久,他又和_L述名人編為一個黨小組,並被指定為黨小組長,從而又使他的組織才幹得到了充分的施展,並受到了揮代英等同誌的表揚和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