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想知道你有沒有痛苦,想知道我們能不能把你抱在懷裏,緊緊地抱住,直到你窒息。因為我們感覺到你心裏裝了一個人,我們迫切地希望能把他公之於世。我們希望能把自己的柔情和痛苦都呈現在你的眼前。貝尼斯把你攬入懷中的時候,你的臉紅了;他把你抱得更緊的時候,你就淚光盈盈了,但你的雙唇卻不會扭曲變形——像老太太哭泣的時候那樣。但貝尼斯卻告訴我你的眼淚來自溢滿熱情的內心,它們比鑽石還要珍貴,飲下它們,他就會長生不老。他還告訴我,你的靈魂隱藏在你的身體裏,就像住在水下的仙女,他知道一萬個能夠把你帶出水麵的咒語,還確切地知道誰才是那個讓你淚流滿麵的人。這樣,我們就能把你從你的愛人身邊偷走。但是當我們要帶你走的時候,你卻笑了起來,這笑聲讓我們倍感沮喪,就像一隻鳥,隻要獲得片刻的自由,它就會立刻飛走。

“吉娜維芙,給我們念一首詩吧。”

你很少念詩,但我們卻認為你無所不知,因為我們從未見你對什麼事情驚訝過。

“給我們念一首吧。”

你讀了,卻讓我們了解了這個世界,讓我們感到了生命的回歸,但我們的感受不是來源於這首詩,而是源自你的智慧。愛慕者的絕望和女王的淚水,都被同一種魔力轉化了,轉化成了平靜與安穩。聽著你的聲音,一個人即便死於愛戀也會無比平靜。

“吉娜維芙,真的會有人為愛而死嗎?”

你停了下來,沉思。顯然,你在尋找答案:蕨類植物、蟋蟀,抑或蜜蜂?於是你回答:“真的,蜜蜂就是為愛而死的。因為這是天命,必須是這樣的。”

“吉娜維芙,什麼是情人?”

我們想讓你害羞臉紅。但是你沒有。你邁著如月光般輕盈的腳步,凝視著池塘中月亮的潺潺倒影。我們想,對你而言,情人就是那道月光吧。

“吉娜維芙,你有情人嗎?”

這一次,你肯定要臉紅了吧?可是,沒有。你毫不拘謹地微笑著,搖了搖頭。在你的王國裏,一季有鮮花,一季有果實,但四季都有愛——生活,就是這麼簡單。

“吉娜維芙,你知道我們長大以後要做什麼嗎?我們會讓你驚歎不已的。我們會叫你——弱女子。弱女子,我們會是你的征服者。”我們向你解釋什麼是生活——征服者滿載榮耀凱旋,把自己所愛的人變成情人。

“那就讓我們來做你的情人吧。愛奴,給我們念首詩。”

但是你卻不念了,把書放到一邊。突然之間,你就認定了自己的生活,就像一棵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長,也能感受到身體裏那顆向著陽光迸發的種子。這是必然的,也是至關重要的。我們都是童話中的征服者,但你卻來自你的蕨類植物、你的蜜蜂、你的山羊和你的星辰。在寂靜的深夜裏,浮華的生活在你的四周洶湧澎湃,也在你的內心,從頭到腳地澎湃。但是,你卻在浮華之中傾聽著屬於你的蛙鳴與雞啼,你用自己的自信之力掌控住了神秘莫測的命運。

月亮越升越高,該去睡覺了,你關起了窗戶,月光就從窗格後麵照進來。我們想說,你關起窗戶,就是關掉了整個天空,囚禁了月亮和滿天星辰。現在,各種各樣的陷阱和欲望都已經找過我們了,我們會偷偷地把你拉到海洋深處,直達我們饑渴的本性正在呼喚我們的地方。

“……我已經找到源泉了,我需要它為我洗去征塵。就在這裏。至於其他的……我們常說,到處都有女人讓我們去愛,但是我們還是拒絕了她們,把她們拋到外星球去了,她們隻是我們心中的一個過客。但是,吉娜維芙……你還記得她嗎……我們說過,她是‘住’在我們心裏的那個。我一次又一次發現,她就是讓我們覺得萬事萬物都有意義的那個人,陪在她的身邊走遍全世界我都會覺得像在家裏一樣輕鬆自在……”

對貝尼斯而言,吉娜維芙就是整個世界上萬事萬物的使者。她既是千萬次決裂的導火線,又是千萬次和解的協調人。她帶他重回七葉樹,重回林蔭大道,重回汩汩噴湧的生命之源。但一次又一次,萬事萬物又把自己使者的秘密牢牢鎖起來了。我們熟悉的那座公園再也無人打理,無人修整,無人美化,像美國人的公園一樣。此刻,鋪滿路麵的枯葉暴露了小巷的無序與混亂,被遺棄的手絹見證過愛人自此緩行遠去的腳步。於是,公園就成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