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

他在想在阿雷格裏港可能會碰上大霧。

“我已經計劃好了對策。我完全知道該如何避開它。”

他一直彎著腰趴在窗台上,深深地吸氣,仿佛要赤裸著身子潛到海底去。

“你好像一點也不難過……要走多少天呢?”

八天,十天,他也不知道。難過,沒有……為什麼要難過呢?那些平原,那些城鎮,還有那些山川……他將要啟程去征服它們,完全是出於自願的。一小時之後,就連布宜諾斯艾利斯都會被征服,接著還會被他遺棄在身後。

他笑了:“這座城市……我很快就會離它遠去了。夜間離開,可真是一件妙事。你隻要把油門杆一直向後推,麵朝南方,那麼,十秒鍾之後,你就能把這片景象顛倒過來,麵朝北方。這座城市就會消失,像是沉入了海底。”

她想,為了征服,男人會拒絕一切。

“你不喜歡家裏嗎?”

“當然喜歡。”

但是妻子明白,他的心已經在路上了。他寬厚的肩膀已經把天空撐起來了。

她指了指天空:“天氣不錯,你這一路上還有星星呢。”

他笑了:“是啊。”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溫暖得有些異樣。他的身體已經感受到了潛在的危險嗎?

“我知道,你很棒,可是,還是小心些。”

“小心?那當然……”他又笑了起來。

他開始穿衣服。為了這個慶典,他選擇了最粗實的料子,最沉重的皮套,穿戴起來像個農夫。他越笨重,她就越愛慕。她幫他係好皮帶,穿上靴子。

“這雙靴子太緊了。”

“這兒還有一雙。”

“給應急燈備條繩子。”

她看著他,幫他整理好了這套鎧甲上的最後一道縫隙。現在,一切都已就緒。

“看起來很棒。”

她注視著他,看著他認認真真地梳著頭發。

“給星星看的嗎?”

“是不想讓自己變老……”

“真忌妒……”

他又笑了,吻了吻她,又把她擁在自己厚重的懷裏。然後伸開兩臂,一直笑著,像托起小孩兒那樣把她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睡吧。”

他隨手關了門,走到了下麵的街道上。現在,在這群不知名的午夜人群中間,他邁出了征程的第一步。

她在他的身後,幽幽地盯著那些花,那些書,那些小小的紀念品——對他而言,這些都已經沉入海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