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雲河略微有點失望,忍不住憤憤不平地說:“有些人也真是滑稽之至,我才外出幾天,他就上躥下跳,想把我扳倒,自己爬上來。我包某人是那麼容易被扳倒的嗎?”
田曉堂知道再不表明態度就說不過去了,於是附和道:“他當時找過我,居心叵測地推斷您已經失蹤了,甚至要向市領導報告。我想這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嗎,就堅決地製止了他!”
包雲河點頭表示滿意,說:“這人你以後一定要當心!”
這時付全有回了一下頭,甩出一句:“在省裏那幾天,他先後給我打過十多個電話,我知道他是想打探虛實,根本沒安好心,所以就故意沒理會他,讓他去幹著急。”
付全有插這麼一句,讓田曉堂感覺不大舒服。他想,我們兩個局領導談工作,你一個司機插什麼嘴呀!他覺得付全有真是被包雲河慣壞了。又想包雲河今天居然不避開付全有,就在車上談班子分工這麼重要而又機密的事情,顯然沒把付全有當外人,這一點讓他心頭更是不快。
包雲河又吩咐說:“你安排辦公室通知一下大家,明天上午開個局務會,把班子分工宣布一下。”
田曉堂忙說:“好的,我這就給辦公室打電話。”他沒想到,幸福竟然來得這麼快。明天上午一宣布,就意味著他財權在握了,雖然他在副局長中位居末位,但實際上他的地位已相當於常務副局長了。田曉堂滿心的興奮,卻又隱隱地覺得有點不安。
回到市裏,付全有先送包雲河回了家,然後又送田曉堂。到了院子門口,田曉堂讓付全有停車,準備走進去,付全有卻堅持要送到樓下。田曉堂隻得依了付全有,對付全有今天的殷勤越發狐疑了。
來到樓下,田曉堂下了車,正要和付全有說再見,卻見付全有也下了車,並且打開尾箱,拎出一個漂亮的紙袋來。田曉堂不由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付全有說:“時間還早,我上你家去坐坐。”又將手中的紙袋揚了揚,說:“這是我老婆去紹興旅遊帶回來的黃酒,請你嚐嚐。”
田曉堂不好拒絕付全有去家裏,也不好不讓他帶酒上去,畢竟,兩瓶黃酒也值不了多少錢。就說:“你這麼客氣幹什麼!”
家裏冷冷清清,周雨瑩還沒回來。付全有坐了一會兒,和田曉堂幹巴巴地閑聊了幾句,見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就告辭走了。
田曉堂心想: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頭出來啊。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暗自琢磨付全有的動機。付全有今天對他大獻殷勤,難道是因為他分工管局辦公室,又手握財權,成了局領導裏的實力派,付全有想巴結他?可不對呀,付全有跟著包雲河,有個什麼不大不小的事情,直接跟包雲河說一聲就能辦,哪用得著他田曉堂呀。付全有有包雲河罩著,田曉堂即使再看他不順眼,也不敢動他一個小指頭啊。那付全有到底想幹什麼呢?田曉堂百思不解。
周雨瑩到了晚上9點才回到家,一進門就把坤包隨手丟在沙發上,不住地唉聲歎氣。田曉堂問她幹什麼去了,這麼遲才回來。田童一直仍放在他外婆家,周雨瑩經常回家很晚,她並不承認自己是去打麻將了,總是說在想辦法接近唐市長的年輕夫人。這時聽田曉堂這麼問,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還不是為了你!”
田曉堂說:“什麼為了我,你又去盯唐市長夫人啦?都多長時間了,聽你說已去盯了無數次,可至今連人家長什麼樣兒都沒見過,這可能嗎?你哄三歲小孩呀!”
周雨瑩又生氣又委屈,撅著嘴不滿地說:“你以為要想接近市長夫人,容易嗎!人家警惕性高著呢。周青為了我們,可真是沒少操心。每次唐市長夫人叫她去打牌,她就讓我在單位上守候著。唐市長夫人在宏瑞大酒店包了一個房間,每次打牌都定點在那裏。我的單位離宏瑞很近,趕過去方便些。周青不敢冒冒失失把我領過去,那樣是要被唐市長夫人拒之門外的。她隻能等待機會,等待哪次那幾個固定的牌友中有人缺席,或是有人因事中途退場,導致“三缺一”,而唐市長夫人又牌興正濃,急欲湊夠人手,再借機向唐市長夫人介紹我去作陪。可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前幾次,根本沒出現“三缺一”的情況。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有個牌友因小孩突然發高燒,趕回去了,周青這才逮著機會,向唐市長夫人隆重推薦我去補缺。周青反複介紹說我是她的好友,人很正派,可靠,唐市長夫人才打消疑慮,同意我過去。周青打來電話通知我,我急忙興衝衝地打的趕過去,不想情況竟然瞬息萬變,等我趕到時,唐市長夫人已悄然離去了。原來,就在一分鍾前,唐市長夫人突然接到唐市長的電話,去了北京的唐市長比原定計劃提前一天回來了,唐市長夫人隻得撇下牌局,匆匆趕回去陪唐市長。這樣,我就撲了個空,隻和唐市長夫人擦身而過。你說,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卻又意外地失掉了,我能不鬱悶嗎?”
田曉堂這才知道,周雨瑩對於那件事還真是上了心。看來,一個女人要是鐵心想幹成一件事,還真是沒有什麼阻擋得了。可他一直卻沒太把那個事放在心上。他內心是不屑於做那些的。周雨瑩堅持要做,他又拿不出堅決的反對態度。在他的潛意識裏,隻怕還是希望周雨瑩能把“夫人路線”進行到底。他的心態是矛盾的。周雨瑩這麼操心熬神,想方設法地去接近唐市長夫人,當然都是為了自己好,他還是十分感激,就勸慰道:“這事的難度看來不小,不行就放棄算了。咱們不靠這個,還不得照樣活!”
周雨瑩卻瞪了他一眼,說:“你說得輕巧。我現在放棄,那以前的努力豈不就白費了。為了辦成這個事,我在周青身上已經花了不少銀子。不然,人家憑什麼幫你辦事?如今這世道,幹泥巴還能抹得上牆?”
田曉堂暗暗吃驚,沒想到周雨瑩還挺有心計和手腕的。他想,對於人情世故,女人隻怕比男人天生就敏感得多,也精通得多。
為了把周雨瑩從煩惱中解脫出來,田曉堂就轉移話題說:“你聽我說件高興的事吧。今天下午包局長和我談了話,說了班子分工的問題。”他把談話的具體內容告訴了周雨瑩。
周雨瑩一聽自然高興,嘴上卻說:“不過就是分管個財務嘛,你就值得那麼樂嗬?”
田曉堂說:“財權可是最實在的權力。雖然我分管財務,還要受製於包局長,大事得讓包局長拍板,但一般的資金調度、使用包局長不會管那麼細,他也管不過來,這些都是我這‘一支筆’說了算,那權力也是炙手可熱的。跟你說句實話,憑我現在掌握的權力,已在所有副局長之上,實際上就相當於是二把手了。”
周雨瑩說:“真沒想到,包局長還這麼看重你!”
兩人聊了一陣,周雨瑩去餐廳倒水喝,這才看見放在餐桌邊的黃酒,忙問是從哪兒來的。田曉堂就把今天付全有的異常表現講給她聽了。
周雨瑩笑了,說:“這個付全有,馬屁倒是拍得挺及時的。他見你掌了大權,立馬就粘上來了,動作真是快呀!”
田曉堂說:“我想恐怕不會這麼簡單!”
周雨瑩說:“不過付全有這個馬屁拍得不夠到位,反而容易得罪人,還不如不拍呢。如今都什麼時代了,哪有送禮隻送兩瓶黃酒的,他也太小瞧你了吧?”
田曉堂想了想,覺得周雨瑩的分析很有道理。隻是付全有並非笨人,他怎麼可能幹出這種得罪人的蠢事來呢?田曉堂就有些疑惑,想去察看那兩瓶酒。不想周雨瑩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她把紙袋提起來,輕輕放到餐桌上,然後把酒從紙袋中捧出來,再回頭去瞧紙袋裏麵,就尖聲叫起來:“嘿,這裏還有個信封呢!”
周雨瑩拿出信封,打開一看,裏麵是厚厚一迭百元鈔票。掏出來數了數,整整1萬。數過後,周雨瑩眉開眼笑,說:“剛才錯怪人家付全有了。他其實挺會辦事的。如果直接給你1萬塊錢,你礙於麵子肯定不會收。但把錢藏在酒袋裏,你不會拒絕收下兩瓶薄酒,而在收下酒的同時實際上就收下了錢,雙方不點破,既照顧了麵子,彼此卻又心知肚明,送禮的送得順順當當,收禮的收得舒舒服服,可謂皆大歡喜。送禮的學問,真是深奧得很啊!”
田曉堂沒接她的話茬,隻覺得心頭的疑雲越積越厚了。付全有今天對他變得殷勤起來,又上門送上兩瓶黃酒,已經讓他十分吃驚了。而現在,竟然發現付全有真正要送的禮並非黃酒,而是萬元大鈔,他就越發感到震驚,並且開始擔心起來。顯然,付全有是有事要求他辦,請他關照,而這個事肯定不好辦,有一定難度,所以付全有才不惜花血本。田曉堂清醒地意識到,這1萬塊錢千萬不能收。他就對周雨瑩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付全有又是個難纏的主兒,我如果拿了他這些錢,還不知他要怎麼獅子大開口,提出什麼過份的要求來。你把錢給我吧,我改天再退給他。”
周雨瑩卻不幹,不以為然地說道:“瞧你這點德性!知道麼,如今是當官不收禮,不如回家種山芋;當官不受賄,不如擺攤賣雜碎。隻要人家送得心甘情願,你就收得心安理得,怕什麼呢?付全有找你辦事,太大的事你也決定不了,不大不小的事你能辦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辦了算了。再說,付全有一天到晚跟著包局長,他想辦什麼事包雲河肯定要為他作主,而你隻要不反對,不阻攔,送個順水人情就行了,有什麼為難的呢!我跟你交個底,為了讓周青死心踏地地幫我們的忙,我已在她身上花了七八千了。付全有送的這筆錢,正好拿來補那個空!”
田曉堂哪會聽她的,他好說歹說,見周雨瑩還是不鬆口,就忍不住發了一通脾氣,從她手中奪過了那個鼓鼓滿滿的信封。
周雨瑩氣不過,坐在沙發上數落道:“說起來你還是一個大局的副局長,看著光鮮得很,其實隻是徒有虛名,一點實惠也沒有。好不容易有人給你送回禮吧,你卻嫌錢燙手,不敢收。我們娘兒倆跟著你,半點光也沾不上。你還不如周青的老公呢,人家哪怕隻是一個小單位的頭頭,也比你這個副局長滋潤多了……”
田曉堂實在不想聽了,就躲到衛生間洗澡去了。
4、退禮的藝術
分工明確後,田曉堂更忙了。不僅要做的事情不少,而且來找他的人陡然增加了許多。田曉堂出人意料地管起了財權,讓下麵的人認識到他的來頭還真是不小,都一窩蜂地想巴結他,趁早投資感情。再說,田曉堂執掌著實實在在的財權,各個二級單位和縣局的頭頭們為了資金問題難免有求於他,也要急著向他彙報工作、爭取支持。這些來找他的人,說得直白點就是奔著權、錢二字來的,對他自是低眉順眼、畢恭畢敬。他們請他吃飯喝酒、洗腳捶背,對他說盡了乖話、好話、奉承話,最後還會悄悄塞給他一個信封。田曉堂這才更真切地體味到了權力的美妙。他沒法不為之而興奮,有時甚至有點陶醉了。不過,他還沒有被甜言蜜語衝昏頭腦,仍在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底線。對人家奉上的信封,他會暗暗掂量厚度和重量。如果隻有千兒八百,實在推辭不掉,他也就笑納了。千兒八百不是什麼大數目,如果還推來推去就顯得不隨和,讓人覺得虛偽,甚至認為他是嫌錢少。如果超過了一千,他是堅決不收的。錢多了就有受賄之嫌,他得為自己把好這個關。不過有時他也會覺得自己可笑:你大錢不敢拿,收點小錢就不算腐敗?小錢積少成多,不也是大錢?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連千把塊錢都不收,那他就會被視為另類。在不乏汙濁的環境裏,一個想要一塵不染的人,不僅不會受到歡迎,而且還會被孤立起來。田曉堂隻能苦笑,為自己好象懂得了一點虛圓靈活。可內心深處,還是難免有些矛盾和迷茫:他似乎在開竅了,這究竟是成熟的表現呢,還是墮落的開始?
這天是周末,田曉堂沒有外出應酬,十分難得地待在家裏,周雨瑩很高興,提議一家三口去動物園逛逛。田曉堂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他們一家人已好久沒出去遊玩了。兩人就把昨晚從外婆家接回來的田童叫了起來,出門直奔動物園。
動物園裏入住了一批新居民,田童看到那些過去隻在電視上見過的長頸鹿、駝鳥、狗熊等動物,顯得興致盎然,格外開心。田童一開心,田曉堂和周雨瑩也就覺得很開心了。
田曉堂跟在田童和周雨瑩後頭,在動物園裏轉來轉去,漸漸就感到有點乏味了。看著眼前的各種飛禽走獸,他突然想起昨天劉向來發來的一則動物段子,隻是內容記不全了。就拿出手機,將那則段子翻了出來:
動物的生活格言:
烏龜:遇事先把頭縮進去。
鸚鵡:領導說啥,咱就說啥。
兔子:凡事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狐狸:找個好靠山。
蚯蚓:世界上從來不缺少蛋縫,隻是缺少發現的眼睛。
看罷,田曉堂忍不住悄悄笑了。這些所謂的“格言”,倒把官場的生存哲學揭示得入木三分。
就在這時,田童在前頭高聲叫嚷起來,讓他趕快過去,一家三口好摸著大象的長鼻子照張相。田曉堂應了一聲,趕忙跑到他們娘兒倆身邊。他在心裏又埋怨起自己來:今天出來是散心的,幹嘛還要想那些鳥事呢!
轉到鳥雀林時,竟意外地碰上了王賢榮一家。田曉堂笑嗬嗬地說:“這下好了,有人說話了。”就讓兩個女人引著孩子結伴去遊玩,兩個男人則偷起了懶,找了個有樹陰和石凳的僻靜處,坐下來聊天。
王賢榮在田曉堂麵前一向說話隨便,從來沒有什麼顧忌。他說:“我剛才在鳥雀林逛了一圈,看到了各種各樣的鳥兒,既有喜鵲,也有烏鴉。說起來,喜鵲和烏鴉都屬鳥綱鴉科,它們的食譜也大同小異,既吃害蟲,也吃穀物果實。可為什麼喜鵲討人喜歡,烏鴉卻不受待見呢?我琢磨了一下,覺得根本原因在於,喜鵲的叫聲悅耳,而烏鴉的叫聲難聽。由此我得到啟示,在一個單位生存,最重要的不是做功,而是叫功。領導都愛聽好話,如果會說好聽的話,讓領導這種**得到充分滿足,自然就會像喜鵲一樣得到好待遇。如果隻會說些逆耳之言,就難免要像烏鴉一樣受盡冷落。所以,那些沉下身子埋頭苦幹的,往往不如圍著領導溜須拍馬的……”
田曉堂點點頭,若有所悟。他覺得王賢榮說的還有點意思,不過他並不喜歡王賢榮這種憤世嫉俗的口氣。他今天本來不想涉及官場是非的,但王賢榮的一番宏論又勾起了他的興致,就翻出手機上的那則“動物的生活格言”,遞給王賢榮“奇文共欣賞”,兩人笑過一陣,感慨了一番。
王賢榮說:“有個羊吃草的故事,不知你聽說過沒有?一位鄉下老漢到鎮上賣羊,順便去鄉政府辦事。此羊見了鄉政府一塊綠油油的草坪,埋頭便啃,一位鄉幹部看見後大怒,一聲斷喝,老頭,你怎麼讓羊在此吃草?你知道這草多金貴?老漢慌忙舉鞭打羊,一邊打,一邊罵,你以為你是幹部呀?走到哪吃到哪!”
田曉堂笑道:“這個故事罵幹部吃喝,真是妙不可言!我這裏也有個段子,還有點意思。”說著掏出手機翻了幾下,輕聲念道:“豬找上帝要求投胎做人。帝問曰:耕種?答太苦。曰:做工?答太累。曰:耍猴?答太難。帝問何求?答:能吃能喝還能嫖!帝大驚:狗日的還想當國家幹部!”
王賢榮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說:“如今在民間,幹部幾乎被妖魔化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呢!”
聊了一會兒“動物”,王賢榮忽然湊近田曉堂,壓低嗓音說:“李局長最近又有新動作了。”
田曉堂問:“什麼新動作?”他想王賢榮真是好笑,這裏四周沒有一個人,又不怕哪個偷聽,用得著這麼神秘兮兮的嗎!
王賢榮輕聲說:“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說李局長最近和市委分管黨群的孟副書記攀上了關係,李局長已向孟書記提出來,想兼任局黨組副書記,解決正縣級。據說,孟副書記已口頭答應他了。”
田曉堂噢了幾聲,不好說什麼。自從包雲河將財權從李東達手中移交給他後,李東達倒沒有什麼過激的言行,看起來還算平靜。不過田曉堂相信,在這表麵的平靜下麵肯定不會平靜。李東達決不會甘心就這樣被包雲河死捏著,必定會伺機和包雲河唱唱對台戲,或者想辦法改善一下自身的待遇、地位,甚至幹脆提拔交流出去,以示自己並不是吃素的。所以王賢榮說了這個小道消息,他還真有幾分信以為真。
王賢榮又說:“田局長,你們局領導班子已分了工,下一步會不會對中層幹部進行調整?”王賢榮這話問得有點吞吞吐吐。
田曉堂明白他說這話的用意,是想從側麵打聽自己最近有沒有提拔為局辦主任的可能。王賢榮一說起個人的進步問題,口齒就會結巴起來。田曉堂說:“以前沒明確我分管辦公室,我不好貿然對包局長提你的事。但現在既已明確,我向包局長提這個建議就名正言順了。下周我來找個機會和包局長說說。局辦主任這個崗位舉足輕重,不定下來,會影響到全局的工作,我想包局長也會抓緊的。”
王賢榮卻輕輕歎了口氣,說:“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我有種預感,包局長心目中的局辦主任人選,隻怕不是我。”
田曉堂笑了起來,說:“不要因為被包局長多剋了幾次,就對自己沒了信心。你是做局辦主任最合適的人選,目前機關裏還沒有哪個敢跟你競爭。我個人認為,你做局辦主任應該是沒有多少懸念的。”
王賢榮說:“感謝你這麼看重我!不過,其他領導可不一定這麼認為。”
田曉堂說:“那你說說看,哪個有跟你競爭這個位子的實力?”
王賢榮苦笑了一下,說:“在有些領導那裏,部下怎麼做事,有無做事的實力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怎麼叫,善不善於吹吹拍拍,會不會討取他的歡心。我剛才分析過喜鵲和烏鴉了,我想,我隻怕是一隻不討人喜歡的烏鴉,根本比不過那些叫得動聽的喜鵲。”
田曉堂沒想到王賢榮剛才就喜鵲和烏鴉發了一通議論,竟還是特意埋下的一個伏筆。他說:“我們還是就事論事吧,你覺得哪個會是跟你搶位子的喜鵲?”
王賢榮猶豫了一下,說:“我覺得……是付全有。”
田曉堂啞然失笑了,想這個王賢榮真是滑稽、搞笑,就說:“你說別人,我也許還有幾分將信將疑。可你說付全有,我認為完全沒有可能。付全有不過是個司機,他有何德何能,哪擔得起局辦主任的重任?我看你呀,是疑心太重,神經太過敏了。”
王賢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但願我是多疑了。”
田曉堂想,王賢榮說付全有是包雲河跟前一隻叫得動聽的喜鵲,自己是一隻光會做不會叫的烏鴉,倒也是客觀的。包雲河要厚待喜鵲,給喜鵲弄個清閑的職位,並非不可能。隻是局辦主任是個承辦大量具體工作的崗位,需要較高的素質和能力,付全有這隻喜鵲哪幹得了、吃得消?讓一個粗通文墨的司機來做局辦主任,包雲河還不至於昏聵到這種地步吧!
不過,幹不幹得了是一回事,付全有想不想幹又是另一回事。或許,付全有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還真奢望著能爬上局辦主任的位子呢!田曉堂想起付全有對自己態度的大轉變,想起他送到家裏的1萬塊錢,忽然一驚:難道,付全有這麼巴結自己,真是為了局辦主任的位子?不過他馬上就加以否定了,覺得這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那麼,付全有不惜血本巴結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呢?田曉堂實在想不出來。他意識到,得抓緊時間把那1萬塊錢給付全有退回去了。這些日子因為事情多,也沒顧得上辦這事。
退禮和送禮一樣,也是大有講究的。田曉堂清楚,付全有這樣的人是不可輕易得罪的,而退禮又難免會得罪他,所以就要格外慎重,盡量采取恰當的方式,把事情辦得委婉一些,以減輕對他的心理刺激,免得使他羞惱成怒。田曉堂考慮了一番,覺得不能在自己的辦公室給他退錢,最好是在他開的奧迪車上辦這件事。辦公室是自己的地盤,車上才是付全有的地盤,在他的地盤上給他退錢,相較而言他的心理壓力會小一些。
這天下午下班時,田曉堂見奧迪停在樓下,而包雲河在市政府開會,暫時不會用車,就叫付全有送一下自己。付全有自然樂意為他效勞,急忙發動小車,將田曉堂送往一家酒店。
一路上,田曉堂和付全有扯了一通網上看來的奇聞趣事。快到酒店時,田曉堂忽然話題一轉,說:“昨晚在家裏,喝了你拿過來的黃酒,味道還真是不錯,我一連喝了大半瓶呢。”
付全有聽了這話當然高興,笑嗬嗬地說:“紹興的黃酒,那是最正宗的。我們內地人都愛喝白酒,喝多了難免傷身體。其實喝白酒不如喝黃酒,黃酒是保健酒,對身體大有益處。如果你喜歡,我家裏還有幾瓶,哪天給你送過去!”
田曉堂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你還是留著自個喝吧。”
到達酒店門前,車未停穩,田曉堂就打開車門,把一隻腳探了出來,正要下車,突然像才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付全有說:“昨天開酒喝,才發現你掉了一個信封在那酒袋裏了。”說著,就從衣兜裏將那個裝有1萬現金的信封掏出來,丟到付全有身上,然後動作迅速地下車。
田曉堂兩腳踏到地上,折過身,正要關上車門,見付全有還愣愣怔怔地沒有回過神來,就彎下腰,把頭伸進車內,用盡量顯得真誠的口氣對付全有說:“你跟我就沒必要這麼客氣。你們兩口子靠點工資過日子,手頭也不寬裕。今後有什麼事就直接跟我開口,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幫你辦。”說完,不等付全有作出什麼回應,就啪地關上車門,轉身進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