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3)

1、嗅覺靈敏的局長

這天上午,包雲河帶著田曉堂和付全有,驅車前往省城。

付全有並沒有開車,而是坐上了副駕駛座,開車的是局裏的年輕司機小牟。田曉堂與包雲河一起坐在後座上,看著坐在前頭的付全有,心裏很是不快。他不明白包雲河既然讓小牟駕車,還帶上付全有幹嘛。上省城也就兩個多小時的高速,用得著兩個司機嗎!莫非,包雲河今天不是把付全有作為司機,而是當成辦公室主任來用的?一般局長出遠門,是要帶上辦公室主任的,而辦公室主任通常就坐在副駕駛座上。這麼一想,田曉堂就警覺起來。他暗暗考慮,這次出差省城,一定要找個機會,在包雲河麵前為王賢榮再好好爭取一番。

一路上,包雲河和他東扯西拉著。田曉堂心裏想著王賢榮的事,就有些心不在焉。說了一通閑話後,包雲河忽然壓低聲音說:“市裏最近可能要研究調整一批幹部,我有個初步想法,想給你掛個黨組副書記,級別雖然沒變,但排名卻挪到了第二位,這樣更便於你今後開展工作。”

田曉堂一聽這話,簡直是喜出望外了,連忙顫著聲說道:“感謝您的關心。隻是我還年輕,任副局長時間又不長,也沒幹出多少業績,就怕您這個動議在市裏通不過呢!”

包雲河笑了一下說:“這個你倒不用太擔心,我會去做工作的。我一貫主張對年輕人要大膽使用,對佼佼者要破格提拔。我一直堅持一個觀點,一個不善於發現和培養年輕幹部,不敢於重用年輕幹部的領導,絕對不是稱職的領導。”

田曉堂就對包雲河報以微笑,臉色越發恭敬起來。他深知,如果自己當上了局黨組副書記兼副局長,就成了真正的二把手,把包括李東達在內的其他副局長都甩在身後了,他下一步的升遷目標就是局長這樣的顯位了。這麼思量著,他不由欣喜若狂,卻又不敢把這份狂喜流露在臉上,怕包雲河覺察了會看輕他,就努力地壓抑著。他想起王賢榮曾說過,李東達也在覬覦黨組副書記的職位,不過李東達的胃口更大些,還想解決正縣級。如果確有其事,那他和李東達隻怕還有一場激烈的爭奪呢。

包雲河輕咳了兩聲,說:“說到調整幹部,我看局裏幾個科室崗位也亟待作些調整了。”田曉堂一聽這話,就想借機提及王賢榮的事,可他嘴剛張開,話還隻到喉嚨口,包雲河就又說話了:“特別是局辦公室主任,老空缺著也不是個事。我考慮來考慮去,覺得還是提付全有好一些。今天先跟你打聲招呼,你也好有個思想準備。”

田曉堂如同被擊了一悶棍,頓時呆了,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包雲河還真的敢提出讓付全有做局辦主任,王賢榮的預感居然應驗了。他總算明白了,包雲河為什麼在“掉鍾事件”後一味責怪王賢榮,在郝局長被周傳芬捅上報紙後把賬往王賢榮頭上算,平時局辦公室的工作也不叫王賢榮去辦,而是安排付全有去打理。原來,包雲河早就動了念頭,要把付全有提上來,為此不惜打壓王賢榮,抬高付全有,為付全有的提升造輿論,埋伏筆。而包雲河之所以花這麼長的時間造勢,隻怕也是在暗暗等待,等待他田曉堂能揣摸出自己的心思,進而投其所好,主動提名付全有,那樣就更合乎組織程序,包雲河也有麵子多了。付全有給他送上萬元大禮,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夠舉薦自己做上局辦主任。偏偏他田曉堂冥頑不化,眼裏隻有那個王賢榮,一點兒也不看好付全有,包雲河望眼欲穿,也沒等來他的逢迎獻媚,這才不得不直接提出這個動議來。聽包雲河那口氣,隻不過是跟他通個氣,根本不容商量。這讓他感覺非常窩火。他真想跟包雲河爭辯一番,付全有一介司機,就算跟你開車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沒有苦勞有疲勞,想提拔他一下,任個虛職也未嚐不可,隻是局辦主任是個幹事的重要崗位,付全有哪撿得起?可想到付全有就在車上,現在又是去省城辦事,爭論這個問題既不方便,時機也不對,田曉堂隻得忍住沒吱聲,但臉色難免就不大好看了。

包雲河似乎並沒打算聽到他的表態,早把臉扭過去望著車窗外,也不再說話,車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相當壓抑了。田曉堂感覺心口就像被擱上了一塊石頭,悶得發慌。他突然也明白了,包雲河提出讓他做黨組副書記,隻怕是個交換條件,既跟支持付全有提任局辦主任做交換,也跟支持陳春方從輕處理做交換。看來,這個黨組副書記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要想得到它,就得放棄很多了。轉念又想,黨組副書記對他實在太重要了,如果錯過了這一步,或許後麵步步都會錯過,直至影響自己一輩子,他就覺得機不可失,還是應該好好把握。一路上這麼思來想去,他腦子一刻也沒消停。

到達省城,田曉堂跟尤思蜀打電話,尤思蜀開著玩笑說:“得知你們要來,我早已製訂了周密的接待方案。你們直接去夏威夷吧,我馬上過去。”

趕到夏威夷大酒店,尤思蜀已候在大堂裏了。寒暄一番,尤思蜀帶著他們一行四人上了二樓豪包。坐定後,尤思蜀說:“我上午已向龍廳長作了彙報,他答應下午3點抽點空接待一下你們。怎麼樣,還算及時吧?”

包雲河感激地說:“當然及時啦,一點兒也沒耽誤呢。這還不是靠你尤大主任運作得好。”

尤思蜀哈哈一笑:“咱們誰跟誰呀!”又說,“上次去雲赭,你們太厲害,每頓都把我灌得酩酊大醉。這次你們到了省裏,我可得以牙還牙,非把你們喝趴下不可!今天你們哪個敢說不喝,我是決不會答應的!”

包雲河說:“憑你尤主任的海量,哪知道世上還有個醉字!你喝漏的酒,隻怕都能把我們熏倒。我們沒法跟你比,隻能甘拜下風。再說,下午還要去見龍廳長,喝得麵紅耳赤的,也不大好吧!”

尤思蜀說:“龍廳長很隨和的,喝點酒去見他也不要緊。這樣吧,我也不跟你們拚酒了,就開一瓶,總量控製,夠寬鬆吧?”

包雲河隻得說好。除去不喝酒的付全有和小牟,還有三人就用大玻璃杯將一瓶酒均分了。

酒酣耳熱時,包雲河問尤思蜀:“尤老弟呀,早就聽說你要高升一步,怎麼遲遲不見動靜?”

田曉堂知道包雲河問這個話是有原因的。尤思蜀是龍澤光的老部下,龍澤光在下麵做市委書記時,尤思蜀是市委副秘書長,後來龍澤光榮調省裏,就把他帶過來做了廳辦主任。所以尤思蜀提升副廳長,隻怕是遲早的事,廳裏關於他提拔的傳言一直就沒有斷過。

尤思蜀笑了笑,並不正麵回答,隻是開著玩笑說:“我這個‘尤’姓和龍廳長的‘龍’姓相比,隻是少了一撇,對吧?可廳長的‘廳’字如果少了這一撇,就變成‘一丁’了。我就因為差這一撇,恐怕難得做上廳官,隻能是一介白丁而已。現在幹著這個白丁主任,我已很知足了。”

尤思蜀顯然是有顧慮,不便回答這個敏感問題,才用玩笑話搪塞過去。包雲河也意識到剛才問得有些唐突了,就打著哈哈說:“如此說文解字,倒也挺有意思的。我今天可是長見識了!”

田曉堂也說:“尤主任信口道來的話,就夠我們玩味半天的。”

尤思蜀大笑,說:“你們別給我戴高帽子。喝酒喝酒!”

沒怎麼鬧酒,一頓飯吃得倒還利索。離席時,尤思蜀意猶未盡地說:“中午沒有喝好,晚上再加補。晚上我可不會放過你們!”

包雲河說:“要是下午辦事還順利,我們今天就趕回雲赭去算了。酒留著吧,等你今後到了雲赭,我們再陪你喝個一醉方休!”

尤思蜀笑道:“這麼急著回去幹嘛?莫非一個晚上不在家,還有人篡了你的位不成?”

下午3點,尤思蜀帶著包雲河和田曉堂準時來到龍澤光的辦公室。一進門,包雲河和田曉堂忙叫“龍廳長好”,清瘦的龍澤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嘴裏應著“好好”,用手示意他倆坐到對麵。

尤思蜀給包、田兩人泡上茶,又往龍澤光茶杯裏續了水,就準備退出去。龍澤光卻叫住他,說:“你不要走嘛。前不久你不是去過雲赭嗎。你也坐在這兒聽聽。”

包雲河隻是把半個屁股挨在沙發邊沿,腰也塌著,一副謙恭的樣子。見龍澤光把目光投向自己,就想簡要地彙報一下“潔淨工程”的情況,不想龍澤光卻先開口了:“雲河同誌現在主了政,小田也做了副手,雲赭市局的班子這麼一調整,更有活力了,不錯不錯!小田你今年也就三十出頭吧?”

田曉堂忙答道:“我今年34歲,沒什麼工作經驗,還需要不斷加強學習。”

包雲河在一旁介紹說:“曉堂是我們雲赭最年輕的市局副局長,挺能幹的!”

龍澤光臉上浮著一抹笑意,說:“我對小田還是有些了解的。前年省廳搞那個專項調查,小田參與做了很多工作。雲河你把他提上來,是很有眼光的。”

聽了這話,包雲河當然很高興,田曉堂更是激動得臉都紅了。他沒想到,龍澤光對他的評價竟然這麼好,並且還把這種讚許當麵講了出來,欣賞之情溢於言表。要知道,領導當到一定份上,是不會輕易開口表揚某個下屬的。看來,他前年在參與全省專項調查時的表現,確實給龍澤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前年,省廳從各地市抽調了一批人,由省廳的處長們帶隊,組成5個調研組,分赴全省各地開展專項調查。田曉堂也被抽調參與了這項工作。兩個月後,調查結束,龍澤光要親自聽取各個調研組的調查情況。不想在聽彙報的前一天,田曉堂所在的調研組的組長、副組長,也就是省廳某處的處長、副處長突然接到北京的通知,要速往部裏參加一個培訓,沒法參加彙報會了,彙報的任務隻得委托給了田曉堂。那個彙報材料本來就是田曉堂起草的,他對調查的情況最為熟悉。在向龍澤光彙報時,田曉堂除講了材料上早已準備好的內容外,又添加了個人的一些觀點和建議。他到底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沒什麼顧忌,想到什麼就都一股腦兒端了出來。不想龍澤光卻十分讚賞他的觀點,覺得他的見解有獨到之處。那時龍澤光還不認識他,當場就問起他的姓名,是哪個地市的,顯得很感興趣。

彙報會後,廳裏要起草一個綜合調研報告。廳辦的幾個筆杆子忙活了半個月,弄出了一個洋洋灑灑數萬言的材料,送給龍澤光審定。龍廳長看了卻很不滿意,當即指示道:“幹脆把雲赭的那個小田叫來吧,讓他再弄一稿看看。”其時田曉堂已經回了雲赭,得到通知又重返省廳,按龍澤光的要求承擔起重撰調研報告的重任。結果,他的調研報告憑著事例翔實,分析透徹,視野開闊,觀點新穎,一下子就征服了龍澤光。這讓廳辦的筆杆子們覺得很沒麵子,也讓龍澤光從此記住了田曉堂這個藉藉無名的年輕人。

龍澤光又問道:“聽小尤上次去了雲赭回來說,你們那個‘潔淨工程’搞得很不錯嘛!”

尤思蜀忙說:“確實不錯。我個人覺得,雲赭的經驗,在全省隻怕都有推廣的價值!”

包雲河向尤思蜀投去感激的一瞥,對龍澤光介紹道:“我們嚴格按省廳對農村環境整治項目的相關要求,堅持規劃先行,質量為本,大力實施‘潔淨工程’,目前……”

包雲河還沒說完,龍澤光就打斷他,說:“你們要注意,搞這個項目的根本目的,是讓農民群眾得實惠。要通過把有限的資金投進去,讓農民群眾得到更多的實惠,讓更多的農民群眾得到實惠!”

聽了龍澤光這話,田曉堂心頭不由一震。他回想起當時自己與包雲河的兩套方案之爭來了,就想龍澤光隻怕更讚同自己的方案二呢。可當時包雲河、陳春方他們力主方案一的一條重要理由,是方案一更具觀賞性,省廳領導看了會更加滿意,從而願意下撥更多的項目資金。現在看來,這條重要理由隻怕是站不住腳的。龍澤光最看重的似乎並不是這個。

包雲河倒是一點也不慌亂,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說:“您的指示我們記住了,回去後一定認真落實。”

龍澤光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你們這次來,是為了這個項目的後續資金。你們放心,廳裏會按原定計劃,分期分批,及時把資金下撥給你們。請你們一定要確保項目資金發揮最大效益,真正把好事辦好,實事辦實!”

龍澤光表態這麼幹脆,包雲河大喜過望,忙連聲表示感謝。

龍澤光突然問起雲赭市局在完善服務職能,改進服務方式方麵有哪些新的探索和嚐試,包雲河思考了一下,認真作了回答。

田曉堂正奇怪龍澤光為什麼單單提到優化服務的問題,就聽龍澤光慢悠悠地說:“看來你們對如何抓好服務還是作過一些研究的,這很好。最近,省裏對我們廳提了要求,要我們在服務惠民上步子邁大一些。具體講,就是從改革體製、機製入手,組建便民服務中心,將行政審批事項集中起來,實行一個窗口對外,一站式服務,老百姓辦事再也不用滿城跑,到了中心就能一次性辦結。廳裏的初步想法,是在全省選兩個條件好些的地市,先期試點。興建便民服務中心所需的資金,省裏將會立項予以支持。”

田曉堂聽了暗暗激動起來。他轉頭去看包雲河,隻見包雲河已經激動得臉色發紅,兩腿也在抖嗦,有些結巴地說:“這個決策實在太英明了。這是一種治本的辦法,相信實施後效果一定不錯的。我冒昧地提個請求,請龍廳長給我們一個機會,把試點放到雲赭去,我們一定會按廳裏的要求,把試點搞成功!”

龍澤光淡淡地笑了笑,說:“有這個積極的態度,就很好嘛!至於能不能定在雲赭試點,還有待廳黨組研究。你們先做好基礎工作,努力爭取吧!”

龍澤光說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尤思蜀說:“上午你拿走的那個材料,我想再看看,覺得有個地方還需要斟酌一下。”

尤思蜀忙說,“我這就去拿”,匆匆出去了。包雲河想龍澤光隻怕是在變相地催他們離開,就和田曉堂一道站起來,對龍澤光說了些客氣話,告辭出來。

兩人來到樓下,正要上車,尤思蜀追出來送他們,問:“你們這就回去呀?”

包雲河卻說:“誰說今天就回去?晚上還要請你喝酒呢!我們先去辦點事,等會兒再電話聯係。就這麼說定了。”

尤思蜀嘿嘿直笑,目送他們上了車。

出了省廳院子,付全有問:“我們去哪?”

包雲河想了想說:“就往省委方向走吧。”

田曉堂疑惑地問:“您中午不是說今天就回去嗎,怎麼又改了口?”

包雲河說:“我哪還有心思趕回去。剛才龍廳長透露了那麼重要的信息,我們不能按兵不動啊。我想,要把便民服務中心的試點爭取到手,關鍵在龍廳長那裏。努力爭取龍廳長的支持,這就是我們當前要做的最大的工作。”

田曉堂沒想到,包雲河的反應竟是如此敏銳而神速,龍澤光隻是吹了點風,他就已開始動手謀劃這個事了,不由大為佩服。他突然有些明白包雲河為什麼要留下來請尤思蜀喝酒了,隻怕是想向尤思蜀請教如何爭取龍澤光吧。

果然,包雲河接著說:“如何爭取龍廳長呢,我看還得向尤主任討討主意。尤主任這人有酒量,也好這一口。他有個特點,不喝酒時嘴巴封得死緊,但酒喝到一定份上,就會對你掏心窩子,什麼話都敢說了。所以今天晚上我們和尤主任喝個工作酒,一定要陪好他,讓他喝到位!”

田曉堂說:“尤主任喝酒像喝水,憑我們那點酒量,哪是他的對手!”

包雲河一臉嚴肅:“你要作好思想準備,隻要還沒溜到桌下,就得咬著牙不要命地喝,讓他充分感受到我們的真誠。我已作好打算,晚上喝酒得采取一點極端措施。”停頓半晌,又輕歎了口氣,說:“這是個大項目,省裏配套的資金不會少於5000萬。爭取這個項目,對我們實在太重要了。全省十多個地市,試點卻隻有兩個,競爭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個項目爭取到手。”

田曉堂說:“我很讚同您的看法,爭取這個項目關鍵是爭取龍廳長。可據我所知,龍廳長看似隨和,其實很有個性,做爭取他的工作,隻怕有些難度……”

包雲河點頭一笑,說:“龍廳長這人是有點卓爾不群的味道。想通過送錢來打動他,不僅行不通,還會惹惱他。我們必須另辟蹊徑,另想高招。我想他雖然和別的領導不太一樣,但肯定也有自己的軟肋。我們隻要找準了他的軟肋之處,就能想出爭取他的有效辦法。而要弄清龍廳長的軟肋,我們沒有別的渠道,唯有寄希望於尤思蜀了。這也就是我如此重視今晚這頓飯局的原因。”

田曉堂說:“說得誇張點,成敗隻怕就看這頓飯局了!”

包雲河說:“沒錯,情況就是這樣!”

說著話,不知不覺到了省委門前的紫煙路上。小牟問:“是去省委大院嗎?”

包雲河輕聲說:“不,去紫煙路28號吧。我去看看一位省領導。”

田曉堂聽了卻大為驚愕。紫煙路28號就在省委大院右側,是省委常委們的住所。本省在官場上混到一定級別的人,沒有不知道紫煙路28號的。紫煙路28號早已成了省委書記、省長等重要領導的代稱,下麵的幹部聽到這幾個字眼就難免有如雷貫耳之感。田曉堂想起劉向來早就對他說過包雲河攀上了省裏的大領導,又想到包雲河那次因郝局長案子受牽連時,曾跑到省城來搬過救兵,不由感歎起來:原來那些傳言真不是空穴來風啊!

奧迪平穩地停在紫煙路28號大門對麵的街邊上,包雲河下了車,穿過馬路,往那個有武警把守的大門走去。田曉堂知道,進這種戒備森嚴的地方,必須先在大門旁的門衛室用身份證登記,說明要去找誰,由門衛室往裏麵打電話證實,並簽發通行證後,方才進得去。可是,他瞧見包雲河根本沒朝門衛室看一眼,就大搖大擺地往大門中間走過去了。經過在大門兩側站得筆挺的武警身邊時,兩個武警戰士向他啪地行了個軍禮,包雲河甚至還和其中一個武警戰士打了聲招呼。田曉堂暗想:看來包雲河是這裏的常客,就連門口站崗的武警戰士都混熟了,居然可以自由出入。又想:這個時段去領導家,領導哪會在家?包雲河能見到的隻會是領導的夫人和其他家人。包雲河在領導不在時都可以隨便去見領導的家人,可見他和領導一家是多麼的熟悉和親密。田曉堂暗暗慨歎:包雲河這人,真是深不可測啊!

田曉堂待在車上,從車窗望出去,可以看見前麵不遠處省政府那棟巍峨氣派的辦公大樓。田曉堂不由想起大學同學沈亞勳來了。沈亞勳就在那棟大樓裏上班。當年,他和沈亞勳是導師寇佳庭教授最喜歡的兩個弟子。寇教授希望他倆將來能傳承衣缽,可他倆先後都踏入了政界。隻不過,沈亞勳通過一個親戚的引薦,直接進了省政府辦公廳,田曉堂無依無靠,通過招考才去了下麵雲赭市局。起跑線不一樣,兩人的差距一開始就拉開了,如今則拉得更大。沈亞勳年紀輕輕的,已做了三年多處長,據說很快就要解決助理巡視員的待遇,前途自是一片光明,田曉堂雖然也算混得不錯,但和他卻根本沒法比。

見包雲河一時半刻可能還不會出來,田曉堂就想去沈亞勳那兒坐坐。近兩年他和沈亞勳聯係得並不多,隻是偶爾相互通個電話。他就想,跟沈亞勳隻怕還要多加強聯絡,人家處在那個位子上,今後有個什麼事情說不定能幫上忙。他掏出手機給沈亞勳打電話,信號通了,剛叫了聲沈兄,就聽見沈亞勳輕聲說:“你稍等,我出來再跟你說。”

片刻過後,沈亞勳就在電話裏朗聲打起了哈哈:“田兄好!今天早上出門一連打了三個響亮的噴嚏,我一直在尋思,是誰這麼惦記著我呀,我還以為是我那個紅顏知已呢,沒想到竟然是你老同學。”

田曉堂笑了起來:“你心裏隻有紅顏知已,就沒有老同學。看來你也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笑罷又問:“現在在哪兒公幹?”

沈亞勳說:“跟省領導下縣市來了,剛才正在會場上。”

田曉堂說:“哦。我本想到你省府大衙去坐坐的,你不在家,那就算了。”

沈亞勳說:“你到省裏來了呀。明天不會走吧?這樣吧,我明天下午就會回來,回來後我們一起去看看寇教授,請他出來吃頓飯,聚一下!寇教授可是經常念叨你。”

沈亞勳提到寇教授,田曉堂頓覺有些內疚。他已有好幾年沒去看過寇教授了。以前他隻是個科級幹部,比人家沈亞勳差遠了,他總覺得沒臉去見對自己滿懷期望的導師。

田曉堂說:“這回隻怕有點問題,我明天上午就要趕回去了。”

沈亞勳不滿地說:“你這個破副局長就這麼忙?一天都耽擱不得?”

田曉堂忙解釋道:“這兩天有個急事要辦,我也是身不由已,還望你能理解。”

掛了電話,田曉堂暗暗尋思,下次來省裏,一定要約上沈亞勳,一起去看望寇教授。

2、廳辦公室主任出的啞謎

晚上的飯局安排在一家頗有檔次的酒店。尤思蜀一進包廂就說:“下午還在龍廳長那裏,我就猜到你們今天肯定不會回去,晚上隻怕還會請我喝酒。”

包雲河就笑,說:“尤主任真是料事如神。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下午龍廳長提到那個便民服務中心,我想請你幫忙合計合計。”

尤思蜀笑道:“好哇!這麼快你就盯上這個項目啦!不過,龍廳長說話一向謹慎,他既然跟你們透露了這個信息,隻怕對雲赭已有考慮了。”

聞聽此言,包雲河滿心歡喜,酒喝得就更加豪爽。田曉堂因為包雲河事先作過交代,端起酒杯來也毫不含糊。見他倆相比中午簡直判若兩人,尤思蜀不依了,說他倆酒風不正。包雲河知道他並不是真的生了氣,就不跟他爭辯,隻是一個勁地勸酒。尤思蜀果然隻是嘴上表示不滿,酒仍然一杯又一杯毫不耽誤地倒進了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