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3)

一聽這話,田曉堂就知道奇跡不會發生。包雲河嘴裏說不錯,顯然是在敷衍他。田曉堂又後悔起來,覺得不該跟包雲河說起鍾林,讓包雲河又在心裏給他記了一筆小賬。

田曉堂和拆遷辦的人一道去周傳芬家動員拆遷。周傳芬這天還算平靜,她沒有說太多的話,隻是提出了兩個要求,一是補償款能不能還適當增加一些,二是能不能幫她找一個崗位。田曉堂表態,第一條不好答複,第二條倒是可以承諾,在項目竣工後聘她做保潔員,同時也可雇她兒子來做保安,並答應將這一點寫進拆遷協議。周傳芬聽他這麼一說,沉默了半晌,就答應在拆遷協議上簽字。當她拿起筆,右手卻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簽完字,她還是控製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田曉堂沒想到,周傳芬的拆遷動員竟是如此順利。周傳芬的通情達理和顧全大局,讓他深受感動,卻又覺得十分歉疚和不安。他考慮再三,才拿定主意,違犯一次財經紀律,跑到一家下屬單位,向這家單位的頭頭裴自主提出“化緣”2萬,說是用於局辦的同誌們外出“培訓”。裴自主和田曉堂私交不錯,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下來。裴自主心裏明白得很,田曉堂要這筆錢肯定不是為了什麼“培訓”,隻怕是有些開支局裏不好報賬,才想到找他求援。不過他也清楚,送給田曉堂2萬塊錢自己並不吃虧。田曉堂管著局裏的資金,今後撥什麼經費時給他適當傾斜一點,他就不止多得2萬。田曉堂把錢拿到手後說:“發票你自己想辦法。”裴自主笑道:“當然是我們想辦法,你隻管放心好了。”

田曉堂把2萬塊錢直接送到了周傳芬家裏,稱這是給她家新增的補償款,又叮囑她注意保密,不可對外聲張。做完這件事,田曉堂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些。

9戶拆遷戶的拆遷協議全部簽完,包雲河大為高興。一周後,他就放心地去歐洲學習考察了。付全有以照顧他為名,也一同前往。機關裏便有人說起了風涼話,說包雲河未能把付全有扶上局辦主任的位子,心裏還是有些愧意,這次才特意帶付全有出國去玩一趟,以示安慰,亦作補償。

3、市長唐生虎找田曉堂幫忙

包雲河從歐洲回來,一上班就打電話過來,叫田曉堂去一下。

田曉堂從容地喝了幾口茶,喝得渾身舒坦了,才起身不緊不慢地往走廊上走。他其實是故意磨蹭這麼一下,當然也不可拖得太久。到了包雲河辦公室門前,他輕輕叩了叩門,裏麵馬上傳出回應聲:“請——進!”用的是普通話的語調,顯得很客氣,很有修養。他不由一怔。過去包雲河可不是這樣的。過去包雲河隻會說“誰呀?進來進來!”口氣總是生硬的,甚至有些不耐煩。沒想到去了一趟歐洲,竟然也學得了一些文明禮儀,變得紳士起來。誰說出國“學習考察”無甚鳥用,包雲河去了這一趟,回來都會禮貌地說“請進”了,收獲還不夠大嗎!

進門後,田曉堂問起在歐洲的見聞,包雲河頗有興致地作了些介紹。講到興奮處,兩隻手還伸出來在空中一抓一抓的。田曉堂裝出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在包雲河揚起右臂的時候,突然發現他腕上的手表熠熠閃亮,十分奪目。定睛細看,包雲河換了一塊新表,而且是一款很漂亮的勞力士(rolex)表。

包雲河呱呱地講了半天,仍然意猶未盡。又感歎道:“出國什麼都好,就是中國話沒地方說,憋得我呀,真是難受死了!”田曉堂在心裏笑了,今天包雲河幾乎成了個話癆,原來是為了彌補周遊歐洲時說不成中國話的損失啊!又想包雲河平時發號施令慣了,說什麼話總有人聽,有人奉承叫好,去了歐洲卻連話也說不成了,他哪受得了這份寂寞!幸好他在歐洲隻待了一周,如果時間長了,隻怕會要他的命的!

說過歐洲見聞,包雲河神情忽然嚴肅起來,說:“市委組織部已原則同意我局配備一名工會主席。你可能也聽到了議論,說陳春方要進市局機關來。我的初步想法,把陳春方作為工會主席人選上報。陳春方近段時間在工作上是有點失誤,但看他這些年來的工作表現,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能力強,口碑也還好。我們不能因他一時失誤,就把人家一棒子打死吧?無論用哪個幹部,難免會有一些不同看法,這很正常。我們用人一定要看主流,看優點,不可求全責備。一個有缺點的幹部,有可能不是一個好幹部,但一個沒有任何缺點的幹部,隻怕也不會是好幹部。這是我的觀點,有些武斷了。總之,我覺得提名陳春方還是可行的。再說,早在一年前他就被提名為副局長人選,在組織部備過案。現在提出這個動議,對他來說已是遲來的愛了!”

田曉堂很是吃驚。他一直以為陳春方到市局來隻會是平調,萬萬沒有想到包雲河竟然還要提拔他。包雲河說了這麼多,不過是在替陳春方辯護。顯然,包雲河也感覺到提拔陳春方在局領導班子中隻怕會有不小的阻力,所以才主動尋求田曉堂的支持。

包雲河看了田曉堂一眼,見他表情曖昧,笑了笑說:“我打算下午開黨組會議一議,在會前先跟你商量一下。我想聽聽,你對這事是怎麼看的?”

田曉堂在心裏暗笑,這哪是跟他商量,分明是逼他表態嘛。如果自己不表態支持,包雲河肯定不會放過他。可要他表態支持,心裏又一百個不情願。怎麼辦呢?田曉堂一下子又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思前想後,還是不得不作出妥協,可他又不想把話說得那麼痛快,就說:“我想,提拔陳春方在局內應該不會有太多非議吧,他畢竟也是多年的正科級幹部了。倒是將來組織部公示後,就怕有人揪住‘潔淨工程’不放,一個勁地告他的狀……”

聽他這麼一說,包雲河的表情就有了幾分輕鬆,笑道:“舉報倒不用怕,我會做好工作的。”

下午黨組會上,麵對包雲河投過來的暗示的目光,田曉堂隻得第一個表了態,李東達緊接著發言,也表示讚同。田曉堂沒想到李東達今天的態度竟會這麼積極。他不明白李東達這樣做是出於什麼目的。莫非李東達覬覦已久的正縣級黨組副書記已有了一定把握,在這節骨眼上他不想得罪包雲河?還是因為他本身就不討厭陳春方,一年前他又和陳春方一道成為提拔對象卻均未如願,兩人算是“同為天涯淪落人”,他對陳春方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田曉堂和李東達都表態同意,其他人就不好怎麼說了。會議很快就散了。

會後,田曉堂忽然又感到有點後悔,覺得自己不該在會上帶頭附和包雲河。可問題是,即便他不投讚成票,包雲河也有辦法把陳春方扶上工會主席的位子。這讓他真是沮喪不已。

半月後,走完一係列組織程序,陳春方順利擔任了工會主席。那個副局長的職位仍舊空缺。田曉堂暗暗琢磨,要是“潔淨工程”不出問題,陳春方隻怕就直接升任副局長了。包雲河讓他當個工會主席,這既是拉了他一把,同時也算是給他一個小小的懲罰吧。也說不定,包雲河的本意是想讓陳春方做副局長,隻是在市裏通不過,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不過,陳春方在工會主席的位子上大概隻會過渡一下。那個空缺的副局長職位,隻怕就是為他預留著的吧?

陳春方做了工會主席不久,鍾林來找過田曉堂一次。那天,鍾林像個怨婦一樣發了一通牢騷,田曉堂不好多說什麼,隻能用些大道理委婉相勸。見鍾林神情有些恍惚,不免暗自擔心起來。

田曉堂沒想到,自己那句玩笑話還應驗了,薑珊果真接替了陳春方。田曉堂就覺得華世達用人還真是大膽,薑珊畢竟年輕了些。他給她發去短信,表示祝賀。她回道:“謝謝師兄!我沒思想準備,很有壓力,夜不成寐。”他調侃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必過於擔心。失眠可不好,容易讓人長皺紋,把人催老變醜。”薑珊說:“本來就又老又醜,無所謂的。”田曉堂不由哈哈大笑,又發去一條短信:“在師兄眼裏,你可是咱們雲赭的蔣雯麗呢。”在國內眾多女演員中,他最喜歡的就是蔣雯麗了。短信發過去後,他的心不由怦怦直跳。薑珊很快回話:“謝謝抬舉!光是為了師兄,我也要力爭天天睡個好覺!”這話就有點耐人尋味了。田曉堂不敢再往深處說了,岔開話題道:“今後遇上什麼困難隻管跟我講,我可以幫你參謀參謀。”薑珊大概是對他的畏縮有點失望,過了兩分鍾才回了一句:“今後少不了要向你請教!”兩人又彬彬有禮起來,就顯得有些生分了。

一天晚上,田曉堂和劉向來在一家茶樓小聚。劉向來一直忙於幫那位浙江的宋老板開發房地產,大概是跟著發了點小財,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再也聽不到他抱怨如何懷才不遇了。閑談中,劉向來告訴田曉堂,陳春方這次未受處分反倒提拔,是唐生虎在背後起了決定性作用。劉向來說這個情況是組織部的一位朋友悄悄告訴他的。田曉堂這才意識到,自己把陳春方的不正當提拔想得太簡單了。包雲河就是再霸道,再有本事,憑其一己之力,是很難擺平華世達的,更擺不平組織部和市委。如果包雲河請動了唐生虎,唐生虎再出麵說說話,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隻是,唐生虎憑什麼要替陳春方說話?難道僅僅是看包雲河的麵子?不大可能吧。莫非,那個施工隊老板真是唐生虎介紹去的?那個便條上真是唐生虎的筆跡?

這事讓田曉堂很受刺激,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想,看來要在官場站穩腳跟,進而有所作為,最好還是在上麵找到一個靠山。這靠山越大越好。李東達據說靠上了孟副書記,可這靠山還是小了點兒,而鍾林根本看不出有什麼靠山,所以他們想有所進步,簡直比登天還難。陳春方因接受了唐生虎介紹的施工隊,無意中攀上了唐生虎這個大靠山,所以哪怕是帶病提拔,竟也暢通無阻。事實就是如此,有無過硬的靠山,往往決定著你的仕途沉浮和命運走向啊。田曉堂原本對巴結領導,搞人身依附的行為嗤之以鼻,對周雨瑩熱衷於走夫人路線也不以為然。可麵對這殘酷的現實,他也有些動搖了。

回到家,已是晚上10點多了,周雨瑩卻還沒回來。直到過了11點,她才跨進門。還在換著拖鞋,她就喜滋滋地說:“我剛才在唐市長家打了一場麻將,還見到了唐市長!”

田曉堂有些吃驚,問:“唐市長在家?”

周雨瑩說:“他回得較晚。我提到你,他還表揚你了呢!”

原來,這天晚上唐生虎夫人邀請她和周青,幹脆到家裏去打麻將。打到10點多鍾,唐生虎回了家,他夫人忙介紹周雨瑩,周雨瑩則不失時機地說:“我是田曉堂的愛人。”唐生虎眼裏一亮,說:“噢!小田不錯,筆頭子挺厲害的!”

田曉堂聽了難免有點激動。他突然想,既然唐生虎對他還保持著不錯的印象,何不抓緊時機,趕快靠上去。他對周雨瑩說了自己的想法,她卻說:“現在就帶你去唐市長家,火候還不到呢。是不是還等些日子,等我和他夫人的關係再深了一層,和唐市長也更加熟絡了,再一起登門拜訪,效果隻怕會好一些。”

“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田曉堂當然懂得。他雖然著急,卻也隻好慢慢等待。

半月後,市委關書記終於調走了。不過並非調往外省,而是調到省裏一個部門任了個閑職,這就有點謫貶的意味了。卻沒有多少人關心關書記的去向,人們更感興趣的是誰來接任這個市委書記。唐生虎被一致看好,據說省委已找他談過話了,可任命卻一直不見宣布。麵對這種形勢,田曉堂不由焦急起來,他想要是能搶在唐生虎擔任市委書記之前和他搭上關係,那就再好不過了。可問題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由頭,使上唐市長家登門拜訪變得順理成章。周雨瑩說:“唐市長最近好象特別忙,前天我在他家打麻將,他回來得很晚,進門後隻望我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一頭紮進書房,再也不見出來。眼下是個特殊時期,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田曉堂一想她說的也在理,隻得暗自歎氣。

不想過了兩天,機會竟不請自來了。

這天田曉堂和周雨瑩剛吃過晚飯,突然接到周青的電話。周雨瑩以為她又是約自己去陪唐市長夫人打麻將,可她在電話中急匆匆地說:“唐市長有急事找你老公呢,你們馬上趕到唐市長家去。”

兩人哪敢怠慢,慌忙搭了輛出租車直奔過去。一路上,田曉堂滿心忐忑,他猜不出唐生虎會有什麼急事需要找他,也不知道跑這一趟究竟是福還是禍。

撳響唐市長家的門鈴時,田曉堂的心怦怦亂跳起來。唐市長夫人過來開了門,把他倆迎進屋裏。周雨瑩向她介紹了田曉堂,她對田曉堂笑道:“我家老唐剛才點名要找你。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事,反正他的事情多,天天不睡覺也忙不完。”田曉堂暗想,唐市長夫人看起來好年輕啊,不曉得底細的人,隻怕會以為她是唐生虎的女兒呢。又想唐生虎一直沒有露麵,莫非他不在家?正這麼尋思著,唐市長夫人說:“我們兩個女人就在這客廳裏拉拉家常。田局長你去書房吧,老唐在書房裏。”說著就起身把田曉堂引往書房。

唐生虎正坐在桌前批改著什麼,見他進來隻是抬了一下眼皮,說了聲“好,好,坐吧”,就又埋頭去寫寫劃劃了。

田曉堂不免有些局促不安。也不知過了多久,唐生虎總算忙完了,這才揉著發酸的右手,抬起頭來跟他說話。唐生虎嘴角掛著笑意,說:“怎麼樣?最近有點忙吧?”

單獨跟唐生虎這麼近距離地接觸,田曉堂難免有點緊張。見唐生虎臉上帶笑,說話也親切,這才放鬆了些。他暗想,別看唐生虎在外頭不苟言笑,在家裏倒還挺和藹的。便答道:“也說不上忙。不像您,這麼晚了還在加班加點。”他正琢磨著,是不是借這個機會簡要彙報一下自己的工作情況,不想唐生虎卻岔開了話題,說:“今天找你來,是想請你幫我個忙。”

田曉堂沒想到如此客氣的話會從唐生虎的嘴裏吐出來,感到十分意外,忙磕磕巴巴地說:“承蒙唐市長您看得起,能為您服務我不勝榮幸。有什麼任務您隻管吩咐吧,我一定竭盡全力,把您安排的事做好。”

唐生虎點點頭,說:“是這樣的。明天要上報一個材料,具體點說就是我個人的述職報告,要求全麵陳述我擔任市長這4年來的工作。任務早就布置下去了,政府辦的一幫秀才們忙活了一個星期,修改了四五遍,可我還是覺得像差了點火候。現在時間已非常緊了,我不敢再叫政府辦的人去弄,怕誤了事。這樣就想到了你,你的筆頭功夫還是不錯的,起草的材料也能對我的胃口。隻好辛苦你一下,連夜替我修改潤色。我先把想法跟你說一說,提供幾份基礎材料,你再回去著手修改。”

田曉堂答道:“我盡最大努力試一試吧,爭取能讓您滿意!”他心頭湧起一陣狂喜。沒想到唐生虎竟然撇開政府辦的秘書班子,把這麼重要而又緊急的材料任務交給他。看來,唐生虎對他的筆頭功夫幾乎有些迷信了。他想,要是把這份材料弄好了,讓唐生虎感到格外滿意了,今後就不愁沒機會靠上唐生虎。

唐生虎講了一些具體要求,把桌上那份改得麵目全非的稿子遞給田曉堂。又說:“這事要注意保密,不要對任何人講,包括雲河同誌。對你愛人也要交代好,讓她不要傳出去。明天上午8點鍾,你帶著改好的材料,直接去我辦公室吧。”

田曉堂答應道:“好的,您放心吧。”

田曉堂退出書房,唐生虎也跟著他來到客廳。周雨瑩見了唐生虎,忙站起身來,甜甜地叫了聲:“唐市長!”

唐生虎笑道:“小田今天晚上被我借用一回,可能連覺也睡不成了。小周你沒意見吧?”

周雨瑩笑吟吟地說:“沒意見,沒意見,高興還來不及呢。唐市長您天天晚上給他派任務,我都沒意見。”

唐生虎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天天晚上給他派任務?那也太不人道了吧。我如果真那麼做了,你背後不知會怎麼罵我呢。”

唐生虎居然也有這麼風趣幽默的時候,田曉堂頗感意外。兩人告辭,走到玄關處,唐生虎與田曉堂握了手,低聲道:“拜托了!”田曉堂真有點受寵若驚了,慌忙回答:“您放心好了。”唐生虎就含笑點頭:“辛苦辛苦!”兩人打開門跨了出來,回過頭正要說再見,那鐵門卻砰地一聲關上了。田曉堂就愣住了,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在下樓時,他馬上就恍悟了。唐生虎匆匆關上門,隻怕是顧及影響吧。

下了樓,周雨瑩興奮地說:“真沒想到唐市長這麼客氣,這麼平易近人!”

田曉堂笑道:“你說唐市長平易近人,倒還恰如其分。你上次說他夫人也平易近人,就有點搞笑了!”

周雨瑩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剛才來時太匆忙了,竟然空著手,我們應該帶上點好煙好酒的。”

田曉堂卻說:“眼下拿不拿煙酒,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他想,堂堂一市之長安排一個下屬修改一下材料,完全可以公事公辦,哪用得著這麼慎重和客氣?看今天唐生虎的重視程度,這份述職材料顯然特別重要,唐生虎簡直是把它當作私事來辦的。那麼,這述職材料究竟派什麼用場呢?田曉堂想了想,忽然醒悟過來,這份材料隻怕與唐生虎的個人前途密切相關,很可能就是上報到省委組織部,供省委領導在研究市委書記人選時作參考用的。想到這裏田曉堂越發激動和興奮。把這份材料弄好了,他也算是唐生虎這次擢升的有功之臣了。這樣一來,唐生虎這棵大樹隻怕就靠定了。

第二天上午,田曉堂按時趕到唐生虎的辦公室。昨晚腦汁絞盡,通宵未眠,他早已累得夠嗆。他又不想讓唐生虎看出自己的疲態,出門前就用熱水狠狠地搓了幾把臉,見到唐生虎時他看上去氣色還是不錯。唐生虎對外屋的秘書交代道:“無論哪個來找,一律擋在外麵。”秘書連聲說好。唐生虎又關了手機,這才在沙發上坐下來認真地看材料。見唐生虎眉頭緊鎖,坐在一旁的田曉堂心裏難免直打鼓。好在唐生虎看著看著,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田曉堂才稍稍放心了些。

看完材料,唐生虎抬起頭,含笑道:“不錯,不錯!你把我的意圖領會得很好嘛。經你這麼一改,立意就高多了。重新提煉的幾個小標題既有深度,又有新意,也很符合中央精神。跟你說句實話吧,這份材料讓我心一直懸著呢,現在總算可以放下了。不過,還有幾處小問題,需要改動一下。”說著,唐生虎翻開稿子,將他認為存在問題的地方一一指出來,提出了修改意見。田曉堂已將材料電子版拷了U盤,就在唐生虎辦公室的電腦上按唐生虎的意見直接進行修改,然後再交給唐生虎審看。唐生虎看後又挑出了幾點小毛病,田曉堂馬上按他的要求一一改正。經過幾個回合的修訂,到上午10點鍾,材料總算定了稿,田曉堂這才鬆了口氣。

忙完材料,唐生虎並沒有馬上讓田曉堂走,又和他聊了一陣。唐生虎說:“我以前想把你弄過來給我做秘書,可你不大樂意,我也不好強求啊。現在我真有點後悔了,後悔當時為什麼不霸蠻一點,強行把你要過來!”

田曉堂臉不由紅了,激動地說:“唐市長,您真是太抬舉我了!我何德何能,值得您這般看重!我當時其實是怕幹不好,誤了您的大事,才沒敢來您身邊工作。”

唐生虎笑了起來,說:“還挺謙虛嘛。年輕人,謙虛一點好啊!”

田曉堂告辭時,唐生虎又說:“小田啊,回去好好幹吧!今後要是有空,晚上也可以上我家去坐坐,別隻讓小周一個人去嘛!我也不是天天都那麼忙的。”

田曉堂心裏暖乎乎的,忙說:“我一定加倍努力。我會去看您的,隻是您實在太忙,我真不忍心打擾啊!”

唐生虎慈祥地笑著說:“你去不算打擾,隨時歡迎!”

從市政府回到家裏,田曉堂躺在床上想補個覺,可他哪裏睡得著。回想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他真懷疑是做了一場夢。萬萬沒有想到,隻是一夜之間,他和唐生虎的關係就發生了重大變化。原以為高不可攀的唐生虎,竟是如此容易接近,如此富有人情味!田曉堂忽然意識到,過去其實是有機會進一步接觸唐生虎,並早日贏得其青睞的。隻怪他那時太懵懂無知了,白白錯過了機會。

4、去市委書記家拜訪,意外地撞見招標老板

不久,傳言變成了現實,唐生虎順利升任雲赭市委書記。代市長則由原常務副市長提任,而坊間盛傳有望接任市長的孟副書記卻意外地調走了。田曉堂暗想,李東達的靠山不在了,那個正縣級黨組副書記的美夢隻怕是要破滅了。再觀察李東達,發現他臉上像是掛著一層霜。田曉堂又想,包雲河曾許諾讓自己兼任黨組副書記,隻是後來再也閉口不談,他原本對此沒作任何指望了,但現在形勢已發生了深刻變化,他跟唐生虎關係發展有了巨大飛躍,辦成這件事自然又有了希望,甚至弄個正縣級的黨組副書記也不是沒有可能。田曉堂思來想去,卻又覺得剛剛和唐生虎拉上關係,就去向人家提要求,未免唐突了些,隻怕會引起唐生虎的反感和警覺,再說今後真是把唐生虎靠穩了,那做不做什麼黨組副書記也就無關緊要了。他要麼對唐生虎不開口,要開口就應該爭取更有實權的位子,至少是個不太冷門的市直部門一把手。

按包雲河的要求,田曉堂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撲到開發區。兩個月後,各項規劃設計全部完成,總投資7000萬元的主樓土建工程開始麵向社會公開招標。包雲河跑到市委,向唐生虎彙報了工作進展,唐生虎顯得很感興趣,答應第二天去項目現場看一看。

翌日上午,包雲河和田曉堂早早地等候在市委大院裏。8點20分,唐生虎準時下樓,遠遠地衝包雲河、田曉堂揚了揚手,就一頭鑽進自己的奔馳車裏。包雲河和田曉堂趕忙上車,催司機小牟開動車子,走在前麵為唐生虎的車隊帶路。

到達項目現場,包雲河沒等車停穩,就急忙開門跳下,奔向後麵的奔馳,田曉堂也緊隨其後。包雲河跑過去殷勤地打開右側車門,唐生虎躬身從容不迫地下了車。包雲河忙說:“唐書記辛苦了!”唐生虎伸出手來,和包雲河握了一下,臉上似笑非笑的。田曉堂趨前一步,親熱地叫道:“唐書記您好!”唐生虎瞥了他一眼,目光裏卻看不出多少熱情,幾乎是用鼻子哼了一聲:“好好!”也不跟他握手,就別過頭,和包雲河等人說話去了。

田曉堂一下子僵住了,臉上笑得有點尷尬。他萬萬沒有想到,唐生虎今天對他竟是這麼個不冷不熱的態度。他滿以為,唐生虎見了他會很高興,親熱地跟他打招呼。他實在想不透,才過去了兩個多月,唐生虎怎麼像換了一個人呢?兩個多月前,在唐生虎的家中和辦公室,唐生虎就像一個慈祥的長者,對他是那麼親切,又那麼隨和,還主動邀請他去家裏做客,似乎已把他當作了自己人,讓他真是受寵若驚,欣喜若狂。唐生虎可是雲赭地麵上數一數二的人物啊,人家能這樣對待他一個小小的副縣級年輕幹部,真是非常難得了。難怪他當時懷疑自己是做了一場夢。現在看來,還真是好夢不長啊。這不,唐生虎突然就變了臉,看見他就像不認得似的,連笑容也不肯施舍一個了。

唐生虎在現場隻逗留了幾分鍾,就匆匆離去了。田曉堂跟著包雲河回到局裏,那份鬱悶卻一直堵在心口。他仍在揣摩,唐生虎的態度為什麼會陡然變了。難道,當時唐生虎對他那麼親切,隻不過是做出一種姿態,以促使他盡心盡力弄那份述職材料,現在事情早做完了,唐生虎用不著他了,也就不需要再搭理他啦?要不,就是如今唐生虎坐了雲赭市的第一把交椅,架子更大了,為了彰顯官儀官威,就更加吝嗇笑容,對他也舍不得露個笑臉了?或者,是他這兩個多月一直沒去唐生虎家拜訪一次,好不容易拉上的關係未能及時鞏固,唐生虎貴人多忘事,跟他又生疏起來了?也說不定,唐生虎說歡迎他去家裏坐坐,其實是一種暗示,可他一直沒有悟透這一點,更沒有作出積極的回應,唐生虎煩他不開竅,所以才懶得理睬他!田曉堂這麼胡思亂想了半天,卻沒有理出一點頭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