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3)

憨頭被問住了。他畢竟處於少年階段,還不懂得紉蘭這番問話的真情實意,他出於想在紉蘭麵前建立權威的稚氣想法,感到答不上來就是丟了麵子。因此,他先是“這、這……”的想詞解釋,待實在想不出答案之後,就又怒拍桌子,生氣地大聲說:

“你!……這是無理取鬧!我再說一遍,今後,不許你再叫我憨頭

紉蘭一看憨頭真的動了氣,夜靜更深的,又怕把爺爺吵醒,忙賠不是地說:

“小聲點卜叫你奢年還不行?”

香年勝利了,堅持讀完桌上的那本書後,才脫衣鑽進紉蘭早。已鋪好的被窩裏,未等紉蘭收拾好他學習用的東西,便困得奸然人夢了。

第二天清早,紉蘭一睜眼天大亮了,她急忙穿好衣服,用新洗好的腳布裹完腳就溜下炕來,回身看了看甜睡的憨頭,暗自說:“讓他再睡一會兒吧,昨天晚上看書看得太晚了!”轉身欲要去廚房做飯,又怕爺爺來叫憨頭起床,責怪自己讓他睡徽覺。紉蘭猶豫了片刻,遂決定叫憨頭起床。俗話說得好:年少覺多。憨頭聽後哼呀哈地翻了個身,吧嗒吧嗒嘴又熟睡過去了。紉蘭真不忍心再叫憨頭起床了,可是,她一想到那次罰憨頭搗三車糞的事,就又狠了狠心,大聲嚇唬地說:

“哎!奢年,省年!快起床,爺爺來了!”

奢年聞聲倏地坐了起來,猛睜雙眼,隻見紉蘭正在幫他拿衣服,轉過頭再向窗棍上一看,朝霞已經染紅了窗紙,他嗯著嘴,不高興地說:

“起床就起床歎,幹嗎騙人!”

紉蘭沒有解釋的習慣,她強忍著笑幫助譽年穿好衣服,俯身又疊好了被子,待她細心地卷著一團該洗的裹腳布時,站在炕下邊的奢年卻意外生氣地說:

“快把這些臭腳布扔了吧!”

紉蘭一聽怔住了,抬起頭看看誓年生氣的樣子,真不知這氣、這話從何而來?有頃,她又想起昨天晚上首年看的那本書,不禁地暗然自問:“這是一本什麼書呢?奢年讀了以後,怎麼老是說些混話呢?”她為了不使晉年繼續生氣,以大姐姐的口吻說:

“淨說些胡話!扔了怎麼行?女人家長個大腳多難看!”

“一點也不難看!”譽年一步跨到近前,從紉蘭手裏奪過卷好的裹腳布,往牆音兄裏一扔,火氣很是不小地說:“女人出不了,幹不了大事業,夭天圍著鍋台轉,都和這些臭裹腳布有關,你明白嗎?”

紉蘭急忙拾起擲於地上的裹腳布,邊經心地收好,邊有些震愕地說:

“你這是怎麼啦?你說說看,全天下哪有不裹腳的女人呢?”

“有!”香年斬釘截鐵地說完,又從桌上拿起昨天晚上看的那本書,往紉蘭麵前一放,理直氣壯地說:“你看看這本書就明白T!”

“我、我不識字啊……”這時,紉蘭生平第一次感到識字的用途。為了弄明白晉年中的是哪門子的邪,乞求地問:“這本書寫了些什麼?”

“是專寫太平天國起義的!”

“什麼叫太平天國?”

“就是老輩子人說的長毛造反的事!”

“他們的女人真的不裹腳?”

“那還有假的?書上說,天王洪秀全有個妹妹叫洪宣嬌,是個大腳板的姑娘,天天帶著好多的大腳板的女兵南征北戰,那些官兵、洋毛子見了她就怕,有的聽了她的名就逃!”

“這是真的?”

“書上寫的還能假了?”

正在這時,院子中傳來李如珍老人的話聲:“紉蘭!做早飯吧,誓年還得去小黑佗念書呢。”

紉蘭邊說:“爺爺!我這就去做。”邊慌忙動身走出了廂房。

吃過一早飯以後,李如珍老人不放心地叮囑孫子,這些天來,外邊很是不消停,傳說官家的緝私隊引著唐山一帶的洋鬼子下鄉殺義和團、紅燈照,下了學就趕快回家。紉蘭聽後心裏更是害怕,她悄悄地把誓年送到大門外,格外不放心地問:

“譽年!爺爺說的事記住了嗎?”

譽年有些憤恨地點了點頭。

“那……你下了學可別在外邊玩,早些回來,免得讓……爺爺記掛著。”

替年有些懂事了,他清楚的知道紉蘭說的“免得讓……”這未出口的話的真意,所以他望著紉蘭那惶恐的神色點了點頭,轉身走去了……

分別時,李大釗吃著妻子包的餃子,心裏非常矛盾。

他本意想去求學,可又擔心爺爺年邁體弱發生意外,萬一謝世而去,這個家可怎麼辦?同時,他又不能把這種矛盾的心情通過神色、語言流露出來,惹得生病的爺爺再生氣。故隻好強打著笑顏喝酒、吃餃子,順著爺爺的話音說。一句話,這頓起身餃子吃得真不是個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