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孫策據江東,各路豪傑誌士紛紛前來投奔,以曹操為首的朝廷又對他大加拉攏,這一切令袁術坐臥不安。
既然孫策與曹操結盟,那麼袁術也必須尋找自己的盟友。誰是孫策的死對頭呢?袁術想到了一個人——祖郎。
祖郎是盤踞丹陽的一名大山賊,孫策初出茅廬時的第一仗就是討伐祖郎。隻是當時孫策沒有自己的基本部隊,被祖郎打得落花流水,差點就丟了小命。精於權謀的袁術不失時宜地拉攏祖郎以牽製孫策,他派使者秘密南下,以仲家皇帝的身份授予祖郎官印,並慫恿他煽動山越人聯合起來對付孫策。
山越人本是南方土著,但他們的首領卻是一個外族人,此人便是膽識俱優的太史慈。
太史慈怎麼成了山越人的領袖呢?
卻說當年太史慈協助揚州刺史劉繇對抗孫策,隻是劉繇並不重用他,以致被孫策打得大敗而逃。太史慈逃到蕪湖,亡命山林之中,他收羅了一些殘兵敗將,當起山大王,自稱“丹陽太守”,過了幾年逍遙自在的生活。太史慈武藝高強,驍勇善戰,且重信守諾,有古君子之風範,得到土著山越人的擁戴。
此時孫策已完全占據吳郡、會稽,打著討伐袁術的旗號全力西向,進攻丹陽郡,連戰連捷,奪取宣城以東諸縣,隻有涇縣以西的六個縣尚未被征服。
太史慈接受祖郎的邀請,屯兵於涇縣,祖郎則據守涇縣以南的陵陽,擺開與孫策決戰的架勢。
螳臂當車!
太史慈與祖郎宛如好鬥的螳螂,揮舞著利爪,可惜的是,他們與對手相比,根本不是同一重量級。在孫策隆隆戰車巨大車輪的碾軋之下,自以為強壯的螳螂必定遭到慘敗的命運。
縱觀孫策的一生,他在戰場上的失利屈指可數。祖郎有資本向天下吹牛,他就是打敗孫策的人,但是我們要在“打敗”前麵加上兩個字——曾經。孫策已不是綿羊,他已搖身一變,成為一頭猛虎。
猛虎出山,剽掠如風。
陵陽一戰,手握數萬大軍的孫策一鼓而下,把祖郎打趴在地。祖郎全軍覆沒,他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被五花大綁押至孫策跟前。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祖郎披頭散發,一臉頹喪,當他發現孫策的目光如同一道閃電射來時,隻能閉上眼睛,仰天而歎。他可以想到孫策殺他的一百個理由,卻找不到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但是孫策的刀始終未出鞘。
因為孫策有一個不殺他的理由:要爭奪天下,不是靠殺人,而是獲得人心。
這就是孫策與祖郎的不同,境界不同,氣度也不同。
殺一人以泄私仇,固然快意,卻不一定明智。
這就是王者的境界與氣度。
孫策以王者的慷慨說道:“以前你曾襲擊我,一刀砍中我的馬鞍,就差一點點,我就命喪黃泉了。但是,今天我不殺你。我興義師是為了幹一番大事業,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不放在心上,隻要是可用之人,我一概錄用。我不隻對你如此,對天下人皆是如此,我說到做到,你不必恐懼擔憂。”
這種磊落的胸襟,曹操有,劉備有,孫策有,因而天下最終會成為鼎立之勢。
祖郎很意外。項上人頭居然沒有落地,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當沉重的枷鎖被卸去後,他呆呆地望著動彈自如的手腳,終於確信奇跡的降臨,不由得感激涕零,伏首謝罪。祖郎非但性命得以保全,還掛了一個“門下賊曹”的職銜,從山賊搖身一變成為抓賊的官差。
人都是會記仇的。
不記仇的人隻有兩種:一是道德家,一是深謀遠慮的人。
孫策屬於後者。
祖郎曾一刀劈了他的馬鞍,倘若不是稍偏幾寸,孫策就被一劈為二了。祖郎被生擒,既沒被活剜解恨,也沒被梟首示眾,甚至毫發無損。連祖郎都可以不死,何況其他人呢?打敗敵人不一定采用殺人這種恐怖手段,留人性命有時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山越人著實沒有與孫策血戰到底的理由,被山越人推為首領的太史慈又如何能血戰到底呢?太史慈與孫策既無舊怨,也無新仇,他還緊握刀柄的唯一理由,就是內心深處義重於生的武士精神。太史慈的義,雖春秋戰國時代之士不能過之,他單騎救北海孔融之事跡,足以彰顯其世間罕見的智勇忠義。
可是,若論義,孫策不讓太史慈。
興師而能秋毫無犯於百姓,這是義;書斥袁術稱帝之野心,這是義;不殺敗軍之將王朗,這是義;甚至不殺仇家祖郎,以德報怨,這更是義。孫策之義,孔融、劉繇之輩望塵而莫及,太史慈能效力於孔、劉二人,何以卻要排斥孫策呢?或許在太史慈看來,作為武士,不戰而降,非愛惜名節之道!況且當年太史慈力搏孫策,平分秋色,未落下風,今天豈有望風而逃的道理?
不論勝與敗,生與死,太史慈勢必要與孫策一戰。
但是戰爭不是兩個人拳打腳踢的舞台,而是一群人與另一群人的鬥毆。孫策一方人多勢眾,太史慈一方在人數上本就居劣勢,山越人武器窳劣,作戰沒有章法,強弱立判。山越人參戰,本無政治目的,無非是為了自保。隻是孫策義釋祖郎,早給山越人吃了一粒定心丸,孫策連仇人都可以放過,何況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