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袁紹兵力雄厚,但他出兵的時機並不太好。
在此之前,曹操接連發動對張繡、袁術、呂布的戰爭,倘若袁紹乘虛而入,曹操勢必狼狽不堪。可惜的是,袁紹的眼光隻盯住北方的公孫瓚,多次錯失機會。其實消滅公孫瓚遠非急務,因為公孫瓚已經毫無雄心,龜縮一隅,隻圖自保,可以說毫無威脅。
在袁紹一方,深謀遠慮的沮授反對與曹操開戰,他認為:“近討公孫瓚,師出曆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與公孫瓚幾年戰爭下來,老百姓的日子苦得不得了,況且沒有充足的糧食儲備,不宜開戰。
如果不開戰,如何爭取主動權呢?沮授認為要做兩手準備:其一,抓緊農業生產,同時給百姓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其二,通過政治手段與曹操鬥爭,派遣使者向皇帝獻捷。依照春秋時代的“尊王”傳統,諸侯向天子獻捷,天子總要給予饋贈。當初公孫瓚擅殺劉虞,劉虞非但是朝廷大司馬兼幽州牧,也是漢室宗親,如今袁紹消滅公孫瓚,為朝廷立下的功勳,要遠遠超過曹操消滅呂布。隻要派使者向朝廷獻捷,朝廷能不給點好處嗎?這就叫以合法手段獲取利益。而倘若曹操有意阻撓,就可以上表彈劾他,贏得政治主動權,然後派出精兵駐屯於黎陽,逐漸向河南發展,並廣造戰船,修繕兵器。以騎兵不停騷擾曹軍地盤,令他們不得安寧,我方以逸待勞,坐而可取天下。
沮授剛說完,郭圖、審配兩人便跳出來反對說:“以主公之英明神勇,率河朔精銳之師討伐曹操,可以說易如反掌,何必這麼麻煩呢?”
兵者,國之大事也,豈可以麻煩二字敷衍?沮授反駁道:“救亂誅暴,才能稱為義兵;恃眾憑強,隻能稱為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如今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我們卻大舉興兵南下征伐,從道義上說,這是與朝廷作對。況且戰爭的勝負,並不在於軍隊的強弱。曹操令行禁止,士卒精銳,並不像公孫瓚那樣隻是坐以待斃。若是拋棄萬全之策,而又師出無名,我很為主公擔心。”
與曹操的戰爭還未開打,袁紹內部的口水戰先打起來。郭圖、審配繼續與沮授唱對台戲:“周武王討伐商紂,以臣子身份討伐國王尚且是正義的,何況我們隻是討伐曹操,這怎麼能說是師出無名呢?如今主公兵強馬壯,將士們都急著要立功於疆場,倘若錯失良機,就是所謂的‘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郭、審兩人還以春秋吳、越故事為例,說吳國本來穩操勝券,吳王夫差偏要放勾踐一馬,以致後來勾踐反敗為勝,吳國反而被滅亡。一句話,該出手就出手,如今優勢在我,不必畏首畏尾,不然就像夫差那樣,原本穩操勝券最後卻陰溝翻船。
郭圖、審配兩人油嘴滑舌,動輒吹捧袁紹如何英明神武,袁紹聽了十分舒服,不消說也傾向於兩人的意見,認為沮授隻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當時在袁紹軍中,沮授的地位相當高,掛奮武將軍頭銜,職權是“監護諸將”。郭圖、審配兩人趁機落井下石,在袁紹麵前說沮授的壞話,說他總管三軍,權力太大,勢必難以控製,既領兵作戰,又主持內政,權力直逼主公。當領導的人,最怕被部下奪權,郭圖與審配的一番話點中袁紹的死穴。於是沮授被削權了,原本總管三軍,現在隻領一軍,其餘兩軍分別由郭圖、淳於瓊統領。
袁紹秣馬厲兵的消息傳出後,許都大駭。盡管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兵力尚不及袁紹,若袁紹以十萬大軍進攻許都,曹操能頂得住嗎?
所有將領麵麵相覷,心裏發毛。曹操仍鎮定自若,笑著對諸將說:“我了解袁紹這個人,他誌大才疏,色厲膽薄,猜忌刻薄又沒有威信,兵馬雖多卻指揮無方,將帥驕矜而政令不行。就算他土地再廣,糧草再多,也不過是留給我們用的罷了。”統帥的從容不迫,給諸將吃了一粒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