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見識過袁紹的厲害,當初他就是被袁紹之子袁譚打得落荒而逃,故而對戰局相當悲觀。他私底下對荀彧說:“袁紹地廣兵強,手下有田豐、許攸一幫謀士,有審配、逢紀這樣的忠臣,有顏良、文醜這樣的勇將。我看很難打敗他們啊。”
從這番話可見,論及軍政,孔融確實不是內行。荀彧分析道:“袁紹雖然兵多將廣,但沒有紀律;田豐性格剛強,容易觸犯上級;許攸雖有智謀,但為人貪婪;審配專權卻沒有謀略;逢紀果斷但剛愎自用。這幾個人,勢同水火,互不相容,以後一定會生亂子的。至於顏良、文醜之流,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可一戰而擒獲。”
與袁紹相比,曹操的行動迅捷果斷。
袁紹大軍尚未出動,曹操已經開始全麵布局防禦,他親率大軍進抵黎陽,派大將於禁駐紮黃河邊上,又派臧霸統領一支精銳部隊入青州。
臧霸本是泰山郡一股變民武裝的頭目,後來投靠呂布。呂布敗亡,臧霸僥幸逃跑,東躲西藏。曹操懸賞捉拿,不久臧霸落入法網。曹操並沒有殺他,而是讓他去招撫同樣歸附呂布的變民武裝頭目吳敦、尹禮、孫觀三人。在臧霸的勸降下,吳敦等人均歸降曹操,曹操把這幾人全部封為郡太守,駐守徐州北部琅琊等幾個郡。鑒於與袁紹的戰爭日益臨近,徐州很可能遭到袁譚青州軍隊的進攻,曹操未雨綢繆,索性派臧霸先行進入青州,以主動防禦代替消極防禦。
袁紹為什麼遲遲未動呢?
他想拉攏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張繡。
倘若能與張繡聯手,東西夾擊曹操,則勝券在握矣。袁紹派人前往招撫張繡,他知道張繡對賈詡言聽計從,便寫了一封信給賈詡,表示希望與他結交。張繡自從殺了曹昂、典韋後,遭到曹操兩度報複,狼狽不堪,如今袁紹伸出友情之手,他豈有拒絕之理呢?
張繡剛想應允,還未開口,就聽到賈詡對來使說:“請您回去謝謝袁本初的好意,隻是他連自家的兄弟都不能相容,還能容天下的英雄豪傑嗎?”
這話大大出乎張繡的意料,他張大嘴巴,一臉驚愕地望著賈詡,訝異而不解地呼道:“你怎麼這樣說話!”
但是張繡轉念一想,賈詡實有鬼才,料事如神,從來沒有一件事說錯的,他這樣說,勢必有自己的道理。於是張繡私下裏問賈詡:“現在這種情況,我們究竟要投靠誰好呢?”
賈詡回答說:“應該投靠曹公。”
投靠曹操?張繡懷疑如果不是自己聽錯了,就是賈詡腦子進水了。他不高興地說道:“且不說如今形勢是袁紹強曹操弱,單說我們與曹操結下的梁子就夠深了,怎麼能歸附他呢?”
“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歸附他。”
這話簡直是個悖論。
讓我們看看賈詡如何解釋這種悖論,他分析了三條理由:“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可謂是名正言順,此其一;袁強曹弱,我們這麼點兵力,若投靠袁紹,他也不會重視,若是投靠曹操就不一樣了,他定然大喜過望,此其二;曹操向來有霸王之誌向,有雄心壯誌的人,定會拋棄個人的恩怨以彰顯自己的德行,贏得四方之心,此其三。因此,將軍不必有所顧慮。”
張繡本來就沒什麼大誌向,當初曹操一來他就投降了。若不是曹操好色霸占了自己的嬸娘,他也不至於叛變。如今雖然投靠劉表,但劉表明顯不是定亂之人,能爭雄天下者,非曹操即袁紹,自己還是要及早選擇東家。正如賈詡所說,現在投誠曹操,對兵力處於劣勢的曹操是雪中送炭,以前的恩怨也可以一筆勾銷,何樂不為呢?
張繡依賈詡之言,率部向曹操投降。
我想,對於一個殺死自己兒子的人,曹操不可能不怨恨。但是作為一名政治家,他考慮的是權衡利弊。連殺子仇人都可以接納,還有什麼人他不能接納呢?這種氣量若千頃之波,怎麼能不把天下英雄招攬過來呢?但是,仔細對比曹操與東漢開國皇帝劉秀兩人的胸襟,可以發現曹操還是略遜一籌。劉秀的氣量來自他的寬仁之心,而曹操的氣量來自權謀之術,並沒有真正做到不計前嫌。也許正是這一差別,劉秀能一統中國,而曹操隻能統一半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