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召開的股東選舉大會上,喬克仁以微弱領先的選票當選上董事長,同時兼總經理。喬克仁出於相信他的工作能力,提名由郝守權擔任副經理。郝守權表麵上謙虛推辭了一番,但喬克仁還是堅持叫他試幹一年半載時間看看,實在勝任不了這份工作的話再隨時換人。
會議結束後,喬克仁就讓甫茂華協助郝守權打一口新井,井口選在紅水河岸邊。在岸邊打井口,主要是不用打斜巷,直接開平巷通向主井方向,這樣,可以節省一筆開支。等到打通主井後,作通風井使用。
郝守權根據公司的布置,立即招來一班人馬到距離主井口一公裏外的河邊安營紮寨去了,他決意要幹出點名堂來,讓喬家兄弟倆瞧瞧。
郝守權又一次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持有10萬元的股票在整個公司的股份裏是一枚不算太輕的砝碼。盡管在召開股東選舉大會上,董事長的肥缺暫時還輪不到他當,因為人們懾於喬克強的勢力,出於對喬克仁的信任,還是讓喬克仁擔任董事長的職務。
當然,郝守權知道自己目前還不能和喬家兄弟抗衡。古人雲:“小不忍則亂大謀”,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自己在清江鎮混跡時間不長,白手起家,雖然還不能呼風喚雨,但說起話來也可以吆三喝四的。再說喬克強在縣城裏當他的保安團長,對於公司的事情,他是隔山打牛,鞕長莫及,管不了那麼多。因此,公司上的業務多少還是自己說了算。既然一步不能登天,那就慢慢創造機會,等到羽毛豐滿了,翅膀硬了,再作打算。想到這些,郝守權也就滿足了。
公司的生產進展很順利,產量也很穩定,喬克仁幾乎沒操多少心,產、銷、供等方方麵麵的活路大多數由郝守權包攬下來。他隻考慮井下巷采煤中遇到的安全技術問題。可以說,自從由郝守權分掌公司部分權力之後,他感到肩上的擔子輕鬆了許多。在工作能力上,郝隊長比父親強出好幾倍。同樣,也比柴四苟、刀疤臉、黃五、阿山能幹得多,處理問題幾乎可以獨擋一麵。
從表麵上看,郝守權能吃苦,對工人也客氣,和幾年前在碼頭上策劃偷煤引起的那場械鬥比較,他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像是那種凶殘乖張、毫無人性的惡棍。他的所作所為,不僅蒙住了喬克仁,連原先對他不怎麼好感的善良的楊二妹也漸漸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多慮了。不過,她還是多一份心眼。
這天晚上,郝守權到山裏上夜班。吳玉嬌去打牌還沒回來,屋裏,隻有楊二妹和喬克仁,當然還有他倆的親生兒子喬雨生。他們的兒子是在前年8月一場大雨中生下的,喬克仁觸景生情,當即把剛出生的寶貝兒子叫“雨生”。楊二妹欣然同意,她說,叫兒子“雨生”,順乎大自然,有利於長大成人,這個名字內涵匪淺。
“雨生,來,過來,看阿媽手中的銅鈴馬。”楊二妹搖動小銅鈴馬玩具,馬頸銅鈴“啷啷”響,小雨生搖搖擺擺地向母親走過來。
喬克仁也盤坐在床鋪上,忍不住抓住兒子的肋間抱過來,親昵地吮幾下白白胖胖的寶貝的臉蛋,小雨生被逗得伊伊呀呀地說些什麼。
“你別親他了,看嘴唇上的短胡髭把小雨生紮得呱呱叫的。”楊二妹從丈夫懷中抱過兒子說。
喬克仁用長摸一下嘴唇,說:“胡須不長啊,怎麼能紮痛我們的兒子呀!”
“嘩,你別說啦,我方才還被你紮痛了呢!”
“是嗎,那你方才怎麼不出聲喊疼啊!”喬克仁逗趣說。
“好啦,我懶得跟你耍貧嘴。”楊二妹張開雙手,對著兒子喊,“雨生,來,跟阿媽玩,讓爸爸看書。”
小雨生聽見母親的叫喚,掙紮著要跟楊二妹。
喬克仁把兒子遞過去,倜侃地說:“嗨,還是做媽媽的有魅力,叫一聲寶貝,兒子就非要過去不可。”
楊二妹把雨生放在自己胸前坐下,顯示出一種母性矜持的驕傲,她歪著頭說:“那當然嘛!懷胎十月,哪一天晚上我不跟雨生隔著肚皮說悄悄話呢。誰叫你一年365天就有200天吃住在山裏,好像這個家就在山裏似的,嫁給你就跟沒嫁給你一樣,幾乎天天晚上守空房。”她說著說著,語調變得柔情起來,臉龐也紅潤發熱起來。
喬克仁望著妻子嗔紅嬌美的臉龐,心裏熱乎乎的。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一下她的腮幫和耳墜,溫情地說:“二妹,這些年來,你受累了,特別是自從你嫁給我以後,還是和當傭人一樣,幹這幹那的,沒讓你少吃苦,我不知如何謝謝你才好。”
“謝什麼謝呀,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喬克仁一時無語可說,他不知說些什麼話才能讓妻子開心。是的,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裏,他和她在一起耳鬢廝磨的時間的確很少,晚上即使同床共枕,交談的也多是生產上的事。
有一天,楊二妹拉過他的手撫摸她日顯隆起的肚皮,忍不住打斷正在談論煤炭質量的話題,說:“你少說點煤好不好,你就不能問一問我們的兒子什麼時候出世嗎?”
喬克仁抱歉地笑了笑:“哦,我……我習慣了。二妹,你不怪我吧?”
“我要是怪你,我就不會再回清江鎮嫁與你為妻了。不過,你工作再忙,也別忘了跟我說幾句貼心話嘛!你還記得嗎,幾年前我們討論那本外國長篇《愛情與靈魂》的時候,我們對主人公瑪格麗雅的愛情觀點交談得多麼津津有味,多麼投機入神,如果那天晚上的情景重新出現那多好啊!”楊二妹語重深長地說。
“好好,難得你還如此銘記著瑪格麗雅的愛,那我這個愛德華可要好好和我的瑪格麗雅交交心才是喲!”喬克仁努力把夫妻間的氣氛調弄得輕鬆俏皮些。
楊二妹把頭埋在丈夫那不算很寬闊的胸脯前,盡情地吮吸著他肌膚上散發出來的煤粉味未盡的氣息。
從那天晚上起,喬克仁連續一個星期都呆在家中陪她,使楊二妹感受到男人的溫暖和厚愛。本來,兒子快要出生了,喬克仁又連續十多天在家裏陪她,山裏的活兒一切都由郝守權管理,所以他放心在家裏等待妻子分娩。一直到那天大雨滂沱,兒子在雷聲中平平安安降臨出世,喬克仁才鬆了一口氣。
轉眼間,兒子兩周歲了,作為父親的他,平日很少抱過兒子,也很少教兒子呀呀學語、洗尿片、縫衣服、喂米糕、熱牛奶,一切都是楊二妹調理。雖然說,家中請來覃桂蘭做傭人,但是從傭人經曆過來的楊二妹似乎不想讓自己變成閑人,該傭人幹的,她也幹了,而且從來不責怪傭人偷懶。唉,難得她胸中那顆溫柔善良的愛心。
現在,楊二妹又一次懇求他說點她喜歡聽的甜言蜜語,喬克仁望著她那又有點嗔怪他的眼睛,心中產生愛憐和憫惜。這時,他想起她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婚前即使有了一定的感情,男女雙方還要不斷地交流思想,繼續培養感情、更新感情。好比樓房發現哪一根棟梁被蟲蝕了,哪一塊磚瓦被風化了,就需要我們及時更換,修整一樣,才能保證樓房長久鞏固下去!”她的話語仿佛兒子手中那隻搖鈴發出的清脆的音響,震蕩著他的心房。
想到這些,喬克仁感慨地說:“二妹,我在生活上有好多方麵對你照顧不到,你說的對,我如今比以前變了,變得深沉了。你知道,煤礦生產比農民種水稻、種玉米複雜得多。井下的岩層構造呀、地質水文呀、煤層走向呀,還有看不見的瓦斯呀、一氧化碳呀等等,一大堆技術問題……”
喬克仁喋喋不休地說下去。他不管楊二妹愛不愛聽,日長年久的工作習性,已經形成了他大腦中的固定思維。
楊二妹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看你,三句不離本行,開口就是煤。除了煤,還是煤,總之,少不了你的礦井。”
喬克仁這才發覺自己又說走嘴了,不由尷尬地“嘿嘿”直笑。
小雨生手中的搖鈴擋住楊二妹的視線,她把兒子的手撥開,見丈夫滿臉的歉意,又說:“你說呀,繼續說你的煤吧。反正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兩人在一塊嘮叨,總比往日我一個人孤單單地守要這個屋裏好嘛。”
喬克仁見妻子沒有怪他,興趣又來了:“當然,你要想把礦山事業弄得紅紅火火,不費點心思精力怎麼行呢?不過,現在總算創出點門路,比剛剛創業的時候輕鬆多了,特別是郝隊長來到咱們清江鎮後,確實幫了我好大的忙。首先,他幫助公司初步解決了煤炭運輸困難,這個難題以前著實令我頭疼。肩挑呀、牛車拉呀,錢花去了,許多煤還是積壓在山裏,如今可好啦……”
說到郝守權,楊二妹也插上幾句:“阿仁,郝隊長這個人看不出還真的有管理才能,鬼點子特多。連阿山、柴四苟他們也貼貼服服聽從他的話。”
“他這個人的相麵,用算命先生的話說,是煞星重。不管那方人士跟在他身邊,都要聽他的指揮,對於煞星重的人,在生產管理方麵,隻要你好好利用他,他會表現出超人的本事來。你看,這一年來他當上副經理後,不僅負責河邊通風井的掘進,還負責這邊主井的生產、銷售,確實幫我出了許多力氣。”喬克仁說。
“不過,隻怕他之所以這樣賣命,會不會另有圖謀?”
“你呀,婦人之見,太多心了。”喬克仁很自信地說,“古人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相信了他,為什麼還要防他一手呢?何況他已經娶了我母親,我們之間又增加了一層親情關係,他何必還要心懷鬼胎呢?”
楊二妹知道一下子說不清關於自己對郝守權的看法,不知是向來對郝守權形成的定勢心理生產固執的偏見,還是憑第六感官的感覺。總之,她對郝守權的所作所為總有一種如喝一碗肉湯時看見一隻死蒼蠅浮在湯麵上,本能地產生出一種惡心欲嘔的感覺。隻是,她的這種感覺不能當著郝守權的麵直接流露出來。一會兒,她換過話題,提出公司的賬目問題:“阿仁,聽肖會計說,這幾個月來,通風井口的材料費成本比較大,還有每次運煤下廣州,收回的資金都比以前的少許多,這裏麵會不會有啥名堂?”
喬克仁把視線停在愛妻的臉上,他眼睛裏流露詫異的目光,沒有吭聲,好像要傾聽她想繼續說些什麼。
“他會不會從中截留資金?”
“你有證據嗎?”
楊二妹啞了。
“沒有證據,怎能隨便懷疑人呢?如今公司正是用人的時候,郝守權在公司裏有錢有勢,他沒有必要做手腳,自己挖自己的牆腳。”喬克仁顯得很自信地說。
楊二妹歎了一口氣。
楊二妹感到丈夫太過於輕信郝守權的為人。從此,她處處留神郝守權的一舉一動,打算從他的蛛絲馬跡找到把柄。可是,恰如喬克仁說她是一個婦道人家,總不能時時事事都能跟蹤在他的後麵進行監督。
郝守權平時不是經常在山裏,就是外出采購生產材料、銷售煤炭,而在家裏的日子很少很少,一個月難得有連續三五天呆在家陪吳玉嬌。表麵上看,他似乎不是廝守女人的男人,而是把生產事業看重於家庭老婆的男子漢,和喬克仁一樣,把心血都放在煤炭生產上。
假如郝守權真的是這樣一個男子漢就好了,遺憾的是好心善良的鄉親和工友們都被他的假仁假義迷惑住了。喬克仁、甫茂華也被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家夥蒙住了眼睛,最後使公司遭受慘重損失,幾乎到了瀕臨破產的絕境。這當然是後話。
一個晴空萬裏、豔陽高照的中午,郝文彪駕駛滿滿一卡車煤從山裏回來,幾個女人正在卸煤。楊二妹走到剛剛下駕駛室的郝文彪跟前,遞上一條手絹,熱情地說:“郝司機,你辛苦了,擦擦汗吧!”
郝文彪受寵若驚,他好長時間沒和喬克仁的老婆說過半句話。現在,這個女人滿臉笑盈盈地遞來手絹,他愣怔片刻,很快接過毛巾,抹去臉、脖子上的汗珠。抹臉時,他從柔軟的手絹上聞到一股散發著女人的體味,感到那股氣味很香,因而慢慢地抹臉,好好多聞幾遍。
潔白幹淨的手絹被抹黑了一大塊,他遞回手絹,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把你的手絹弄髒了。”
“沒啥,髒了不會洗嘛。”楊二妹說。稍時,她問他,“郝司機,天氣這麼熱,你口渴了吧,肚子餓了吧,卸完煤先到酒樓吃點中午飯,飲杯涼茶吧!”
郝文彪感激地說:“多謝太太這番情意了,進山運煤要緊。”
“哎,山裏的煤那麼多,不在乎你快運一個鍾頭還是慢運一個鍾頭。肚子不餓,水總要喝吧,不解解渴受得了嗎?”楊二妹的話兒甜絲絲的,冰涼涼的,猶如一股清泉沁入郝文彪的肺腑。他頓感到聽她的這番話兒比飲幾杯涼茶還要解渴,再不答應她那就對不住她的關懷和心意了。於是,他說:“好的,既然喬太太如此盛情,等會兒卸完煤,我就和你一塊上酒樓飲兩盅茶水。”
連續幾天中午,楊二妹都到碼頭,邀請郝文彪上酒樓喝茶。一回生,二回熟,兩人麵對麵喝了幾回茶,話兒也多了,內容也廣泛了。從而,彼此之間在感情方麵似乎也拉近了距離,兩人所談論的話題從進山運煤扯到當學徒修理汽車,從童年的往事扯到個人婚姻問題,幾乎無所不談。郝文彪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和女人談得這麼投機。每次與楊二妹麵對麵坐得那麼近,聞到了一股股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女人的體香。使他血管裏的血液一陣陣沸騰,頓時心曠神怡,想入非非。
有一天下午,汽車發生小故障,郝文彪沒進山拉煤,在家裏修車。修好車,他洗完澡,換上一套近日才請鎮上縫衣師傅縫好的新衣服,梳整齊頭發,便精神抖擻地往喬家走去。
到了喬府大院,剛好碰對覃桂蘭挑著水桶出門準備下河邊挑水,他問喬太太在不在家,覃桂蘭告訴他,喬太太在學校批改學生作業還未回來。他又轉頭向學校走去。
“楊老師,改作業哪!”郝文彪一跨進學校辦公室門口,便笑嘻嘻地打招呼。剛邁入門口時,原本想叫她“喬太太”,但看見王秀鳳老師也坐在對麵改作業,在學校裏,還是稱呼楊老師親切些。
楊二妹抬頭見是他,熱情地說:“噢,是郝司機哇,今天怎麼收車這麼早啊?”
“嘿嘿,車子有點小故障,不能拉煤,下午在家修車。”郝文彪一邊說,一邊隨手翻翻學生作業,接著無話找話,“楊老師,你批改作業好細心哦!”
楊二妹改完最後一本作業,把蘸水筆插上筆架,說:“郝司機,你找我有事麼?”
郝文彪不自然地笑了笑:“楊老師,我……”他望望王秀鳳,欲說而止。
王秀鳳對楊二妹說:“楊老師,郝司機找你有事,你就先走吧,我還有幾本作業就批改完了,等會兒我來關辦公室門窗。”
楊二妹站起來,說:“秀鳳,那我就先走了哦。”
楊二妹跟著郝文彪走出學校門口,她用手攏一下有些散亂的頭發,上下打量一遍郝文彪,說:“郝司機,今天穿著這麼瀟灑,有什麼喜事吧!”
“哦,喜事倒沒喜事,不過我……”郝文彪最後鼓起勇氣說,“今天晚餐我想請你到酒樓,不知太太你肯不肯賞臉?”
楊二妹猶豫片刻,說:“好哇,我先回去告訴桂蘭一聲,叫他們吃晚飯的時候不要等我就是了。”
語畢,她自行回家了。看著這個女人離去的背影,她又接受了自己的邀請,郝文彪心裏甜絲絲的。他暗暗思忖道:“等一會兒一定要好好多敬她幾杯酒,女人酒後的模樣特別嫵媚,往往她醉了之後容易失去理智,也容易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這樣。他就可以趁機在她身上吃點豆腐、揩點油水,比如摸摸她的大腿、摸摸她的圓香,和她親吻啊,擁抱啊,甚至與她上床她都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