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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成”的大方向一定,那麼,各種具體措施就應運而出。它們就像一套套早已經準備好的工具,整整齊齊地擺在祖宗留下的工具箱裏。
嘉慶每日早起洗漱之後,別的事放在一邊,恭敬端坐,閱讀先朝實錄一卷。除巡狩齋戒外,天天如此,寒暑不間。
針對腐敗問題、財政問題、人口問題,他一一根據祖先們的遺訓,提出了一套中規中矩的治理方案。
在運動式懲貪失敗後,嘉慶皇帝認識到,僅僅靠殺頭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他把反腐的重心放到了教育上。皇帝扭轉官場風氣的主要辦法是選拔清官,通過榜樣的力量來引導人、教育人,啟發人的天良。
他在自己所作的《才德說》中明確宣布了他選擇人才的標準:“夫才德全備者上也;德優於才者次也;才過於德者又其次也。德優於才猶不失為君子,若才過於德,終恐流為小人矣。……寧可使才不足,不可使德有歉也。”
嘉慶皇帝同意洪亮吉的說法,即現在官場作風非常之壞。但是,皇帝認為,通過思想教育可以扭轉風氣。小民皆有天良,官員自然也不例外。之所以有“惡者”“貪者”,根本原因在於“教化不行,不明正道”[1]。抓好教育,官員們就能保持住“天良”或使人性重新歸善。因此,選好朝廷的中樞大臣,樹立一係列良好的榜樣,上行下效來帶動整個朝廷政治風氣的轉變,是他整頓吏治的核心思路。
嘉慶一朝的中樞大臣們,突出的特點是道德操守不錯,辦事謹慎小心。乾隆留下的老臣王傑因“忠清直勁,老成端謹”(《清仁宗實錄》卷一三九)被嘉慶十分欣賞,稱讚他“直道一身立廊廟,清風兩袖返韓城”[2]。劉墉也因向稱“清介持躬”而得到重用。另一名重臣董誥也是勤慎持正的人,史書稱其“父子曆事三朝,未嚐增置一畝之田、一椽之屋”[3]。戴衢亨則“性清通,無聲色之好”,辦事“謹飭清慎”[4]。
然而,他們還有另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缺乏傑出的政治才華,少有遠大的政治目光和創新精神。對於嘉慶一朝嚴重的社會問題,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提出略有新意的解決辦法。
教育式的反腐,效果並不昭彰,因為大清王朝此時的腐敗已深入骨髓。
僵化的財政製度、失靈的監督體係、貪瀆的文化傳統,是嘉慶時政治腐敗的三大原因,其中最主要的則是財政製度。如前所述,從雍正時期到嘉慶時期,由於美洲白銀大量流入,大清物價上漲了三倍。按道理,物價上漲之後,官員俸祿起碼也應該同步上漲,然而自雍正“養廉製”製定之後一直到嘉慶年間,乾隆和嘉慶以“守祖製”為由,沒有給官員們加過一次薪。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馬戛爾尼使團的副使英國人斯當東對此看得很清楚,他說:“最近一個世紀以來,大量白銀從歐洲流入中國,因此中國物價顯著提高。物價提高了,但官吏們的薪金仍然是固定的,這就使他們的收入同應有的開支比例失調。”“中國官吏的薪金不高,使他們容易接受禮物引誘。”“據說大部分衙門裏都還有貪汙。中國官吏薪俸很低,但許多貪官汙吏可以弄到巨大家產。”[5]因此,要解決腐敗問題,就要與財政改革結合起來,擺脫祖製“不加賦”的桎梏,大幅增加財政收入,通過給官員加薪,把灰色收入變成白色收入。
然而,嘉慶皇帝堅決反對財政改革。他害怕增加稅收會造成社會不穩定。明代萬曆皇帝為了戰爭加派“三餉”,剜肉補瘡,動搖了大明帝國的根基,所以清朝曆代皇帝一再強調,明朝不是亡於崇禎,而是亡於萬曆。對於這一點,嘉慶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他決心凜然恪守“不加賦”的祖訓。不但不加賦,甚至由於經常豁免災荒地區的稅收,嘉慶年間的稅收比祖製還有所減少。雖然人口增長了近一倍,但嘉慶十七年(1812年)的田賦、鹽課、雜賦收入隻有4004.4萬兩,同乾隆十八年(1753年)相比,前後六十年間隻增加6.3%。財政收入嚴重入不敷出。
關於“陋規”改革,不但洪亮吉提過,另一位大臣尹壯圖也提出來過。他建議嘉慶效法雍正,大力興革,派重臣往各省與督撫對“陋規”項目逐一清查,以乾隆三十年(1765年)為限,舊有者多少,以後增加者多少,定為標準,續增科派者全部革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