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自小身體瘦弱,到處受人欺負,沒有出息,但也沒敲過寡婦門,沒挖過絕戶墳,沒害過逃命人,求大爺饒小人一條命吧!\"
土匪聽他嘰哩咕嚕說一大串話,,半懂不懂,說:\"你狗嘴裏胡搗騰什麼?再說一遍!\"
他慢慢地又說了一遍,土匪聽得笑了起來。其他土匪也湊過,來取笑一陣。一個土匪看看天色,大聲喊道:“弟兄們:快回堡子,黑風暴要來!別同這幫餓鬼糾纏!\"
“我們不能白來一遭呀!\"
“幹脆砍掉一個祭祭刀算了!\"
說畢,手起刀落,青年男子旁邊一個災民的腦袋已順著沙丘滾了下去。
“哈哈哈……”
土匪們大笑著驅駝而去。
眾災民呆愣片刻,忽然一齊奔向死屍,爭搶幹糧、水葫蘆、衣服。青年男子因身體太瘦,沒有力氣,雖最早到跟前,但沒搶著水葫蘆,連到手的一疙瘩幹饃也讓誰奪走了。搶完東西,人們散開,死屍旁邊就剩下了喘氣的青年男子。他木木地盯著咕咕淌血的脖子,俯下身猛吸起來。
老人記起土匪說起“黑風暴要來\",便說:“快走!風暴要來了!\"
青年男子喝足血,站起來找到自己的水葫蘆要去接血,憤憤地!罵了一句:“屁!天氣啃得連雲都沒有,哪來的風暴?喪天星的土匪,把我的葫蘆嘴子給砍掉了!我x!\"
人群開始蠕動了。
青年男子接半葫蘆血,抱著從後麵追一陣,才趕上。那個沒頭的死屍,光溜溜地躺在沙地上。
又翻過了一座山丘。站在高處,隱約可見沙漠邊緣的紅柳叢、草灘,似乎有一隻隻白點在遊動。
“走出沙漠了!到了!到了!哈哈,又有吃的,又有喝的了!\"一個災民用沙啞的聲音狂叫著。
其他災民也跑上了沙丘,自動排成一隊,向遠處的綠洲狂喊開了。
青年男子沒喊,他覺得渾身散了架,他覺得到了自家的土坑上,他真想美美睡上一覺。
他仰麵朝天倒下了。
在倒下去的一瞬間,一團黑色的怪物閃進了他的視野。會不會是森林?有森林就有溪水,就有人家!他站起來,向西北山頭張望。那黑色的怪物在不斷地膨脹,轉限間,已形成幾朵黑色的雲霧,向西天的太陽侵襲而去。“黑風暴!\"
老人驚恐萬狀地喊了一聲。老人很清楚:這裏根本沒有一棵,大樹,凶殘的風暴會把他們拋上天的!
“快!往沙丘前麵躲,大家夥要把糧袋、水葫蘆係好!\"
青年男子說:“沙漠裏吹風怕啥?-眼看到綠地了呢。”
老人憤怒地說:“大家都是逃荒的,在這節骨眼上,如果不聽我的,誰也活不了!要活命的,就跟我來!\"
一個,兩個,三個……災民陸續跟著老人到了迎風的沙丘下。
青年男子看著遠處的綠地和天空中的黑雲,說:“興許大風來時我已經走出了沙漠”說完,大步流星向前走。
才走出幾十米,他覺得黑雲移動得更快,快要吞沒夕陽,天地四周似乎有萬馬奔騰,又如洪峰巨浪,撲天蓋地,洶湧而來。熱風蕩然無存,冷氣襲人,如刀般割到被灼傷的臉上。接著,風沙撲麵,吼聲如雷,驟然間,天地昏暗,不辨東西。這風中仿佛藏著許多惡魔怪獸,盡發出令人恐怖的嚎叫聲。青年男子睜不開眼,被大風吹得直往後退,氣也喘不過。風越來越猛,越來越大,忽然,隨著一聲嚎叫,青年男子被風掀了起來。憑直覺,他知道被大風卷到了半空中,接著,風挾著他旋轉起來。在這生死關頭,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父親說遇水災的情形。父親抱著一根木頭被洪流漂了三天三夜,被人救起,大病一場。父親的命保住了,可他在這次“風浪”中就要葬身沙海了!
風小了點,他被重重地摔倒在了沙丘上!然後順著沙坡滾下,到溝底,被什麼擋住了。
他耳邊的怪聲也遠去了。
艱難地睜開眼睛,他看見了躺在沙地上的災民們。他們驚恐萬狀地看著發怒的天空。誰也沒說話。
黑風越刮越猛,大地為之震顫。沙丘上的沙土隨著烈風一浪,一浪地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