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方六才醒過來。他看見王圓篆坐在旁邊打盹,輕身呼喚,王道士一激愣,說:“你終於醒過來了!”

“師父,.我....方六臉上呈現愧疚的神情,我知道虧心事做不得,是神靈報應了。”

王道士沉默不語。

“師父,我這幾天一直夢見金剛來抓我,我想用古物賣些銀子離開這裏,到農村裏去伺侯我那苦命的哥哥,誰知就遇了這大難!師父,我知道這次再活不成了,把什麼都告訴你吧,省得到那邊心裏還不踏實。

“啥事!你還背著我做了些啥事?\"王道士吃驚地問。

“師父,你千萬不要責怪我,不要把我扔到戈壁灘上,求你把我埋到沙士,裏吧,就是我們以前運出的沙土....

“你不會死!你說,是什麼事?”

“光緒三十-年,你和楊河清常往縣城跑,寺裏很少人來。有一天,索道長,就是在下寺當過主持的那個索道長,他領一幫外國人來了。那個領頭的人叫奧勃魯切夫。名字很難記,我背了幾天才記住的。他想看藏經洞,我不讓。他和索道長一起用鞭子抽我,還說要帶兵來打縣城,我怕事鬧大了官府怪罪咱們,就打開了門,讓他們去看,後來,奧勃魯切夫給了我幾條洋榆子和一隻可以熱手的東西說要帶走一些經卷,還剝了一幅壁..我沒辦法,黑狗咬他,他朝天打了一槍,黑狗咬得更凶了。我怕他惱了把狗打死,就拉到後院去..師父,我當時害怕,不敢管,但我記住了他的名字,我死後到陰曹地府找他算帳...我一直害怕你發現,就說是賊偷了。師父,你不要怪我了,讓我一心一意找奧勃羅切夫報仇去吧!”

他的淚水不斷地流。

“師父,你把古物賣給了斯坦因,這事我知道,但我又沒法阻攔你,因為你是師父。我想這是咱們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怎麼讓外國人拿去?神靈發怒了,又不敢把外國人怎麼樣,還是我們的人遭殃,更想把經卷搬到那個洞子裏,隻搬了一部分,再沒機會了。”

“那你咋沒告官去?”

“師父!我以前是街道上的潑皮無賴,幹過不少缺德事。我能在這裏呆這麼長時間,一方麵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另一方麵,我很佩服你。那麼辛苦地化緣,但在自己的吃穿上舍不得多花一文錢。有時你外出連驢都不騎,怕出幾文草料錢.....

“可是,你往那洞子裏藏麵布、鍋和棉花幹啥?”

..我想萬一土匪或外國人打來了,就躲到那裏麵去。反正那個潤子最難到達。誰知,還是讓發現了。這是天意呀!就在昨天晚上,我還想把那些古物賣給他呢。我想通了,這些東西是禍根,我們能保全自己就萬幸了哪還有本事保護這些東西?”

“外國人今天是為了取這些東西?”王道士怒火填胸。這個壞人。看起來斯文得像秀才,也同蔣師爺一個X樣!”

“不!師父,你不要冤枉他。這個人不像我們中中國人。他沒答應。今天的事是碰巧了。”

王道士沉吟一陣,遞過一張清單,說:“你搬到洞子裏的東西全在上麵。外國人說是他發現的,挨個登記,然後送到太清宮。唉,就是不一樣啊!”

“師父!天歌呢?我想給他說幾句話。”

“我打發他買顏料去了。有啥話我轉給他。”

“也沒啥重要的話。”

當天夜裏,方六發高燒,昏迷不醒,到天快亮時,死了。

王道士念超度經,然後與雇工一起把方六埋到沙灘裏。還給旁邊種了一棵樹。王道士囑天歌每月送給方六哥哥少量的錢物。

伯希和繼續在各個洞子裏抄寫摹畫。王道士憂心忡忡地想讓他終止這項工作。

“為什麼?”

王道士說:“不為什麼。這世間有許多事情,不知道了比知道好。’

伯希和突然明白了,他說:“道士!我很尊重你!我實在不願違背你的建議,你知道嗎?這裏沒有很好的保護措施,天長日久,再加上人為的破壞,這些壁畫的命運真是不可預測!我想用筆和照相機把它們記錄下來,留給我的朋友們研究!”

王道士說:“這些東西真的都有價值嗎?如果是那樣,我們的官員咋不管?有些官員白送也不要!我還給大清皇帝寫了信。”

伯希和語塞了。他不忍心欺騙這個中國的老百姓,但他能講清這其中的秘密嗎?

這時,一隊馬車由郭璞帶領,趕到了太清宮外麵。“你要幹什麼?\"王道士走過去問。

“沒你的事!\"郭瑛輕蔑地望他眼,然後同興衝衝走過來的夏爾打招呼。

伯希和拉著王道士的手,走到一個僻靜處,說:“道長!我想把這裏所有的經卷寫本、帛畫都拉回去。在我們的國家,將會奉為國寶,做最完備、最先進的保護。”

王道士驚得睜大了眼睛,一時語塞。他雖然不懂古物的真正價值,但自從發現以來,他一直把它們看作自己財產的一部分,現在要全部運走,讓藏經洞成為空的?讓黑狗沒什麼珍寶可守?讓我再沒有炫耀的資本?讓外國人不再求我?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