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春芒最後的“好嗎”兩個字，帶著明顯的祈求意味。
何小嵐微愣之後，表情悵然，語氣更是酸澀：“……是不是我，自以為是，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不是。”蘇春芒連忙搖手，“是我現在，確實沒有合適的崗位，可以給到你。如果將來有了，你如果還想來，我會第一個聯係你的。”
“你少哄我了。”何小嵐苦笑了笑，吸吸鼻子，雙眼雖潮濕，但表情是較之之前釋然的，“你就是還沒原諒我呢。沒關係，我能理解。如果我被人那麼對待了，我也不會輕易再信任對方。是我自己太固執了，以為留在你身邊，才能幫到你。原來，我不來打擾你，才是真的幫你呀。你看看你，也不早說……”
眼淚隨著最後一個字的落地也跟著滑落。她馬上狼狽地擦幹麵頰，端起桌上的茶水，畢恭畢敬去敬蘇春芒：“小芒，對不起，是我一直以來的毛病，總一意孤行地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我現在明白了，我明天就辦理辭職，真的給你添麻煩。我以茶代酒，給你賠個不是。”
說完，不等蘇春芒說什麼，她就已經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看著她尷尬又自責的樣子，蘇春芒心裏也不好受。
她確定至少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刻的何小嵐，失了方寸手忙腳亂的何小嵐，一定是真實的。
那她，剛才是不是說的有點太不近人情了呢？
但事已至此，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她也隻好端起自己的茶水，跟著喝下去。
何小嵐又哭又笑，繼續給兩個人又斟滿了一杯：“你也不用發我那麼多錢，本來你也不欠我的。我手裏還有錢。其實在你這邊這麼久，我也學到了很多。同事們都很優秀，你更是天花板級別的無敵的優秀。就這半個月，已經頂我過去兩年的見識了。我很謝謝你，也以後會爭氣，好好多學點本領。希望下次咱們再見時，我會是一個讓你覺得混得還不錯的朋友。”
“一定會。”蘇春芒這次，主動和她碰了杯。
“那這第三杯……”何小嵐很快又倒滿了最後一杯，“就祝你新年有好運，來年發大財吧！”
這一回，再碰杯時，她已經笑得很是開朗，像是完全走出來了低落的情緒，精神飽滿地想給蘇春芒最好的祝福。
蘇春芒還能說什麼，她也笑著對她說，也祝你好運，發財。
兩人相視而笑，某些橫亙在彼此之間的頑固東西，似乎如同柏林牆的倒塌，冰川的融化，瞬間被夷為平地。
就這樣吧，蘇春芒想。
能在這茫茫人世間，兩個素昧平生的人，有所反複的交叉和糾纏，不管好的壞的，都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
在最初的最初，她其實也是喜歡何小嵐這個人的，不然也不會和她走那麼近。
那就這三杯茶水下肚，一笑回到最初吧。
隻要她不再反複無常變換形態，時不時再給她來點驚嚇，她們就可以永遠是朋友。
她是永遠偏愛女孩子的，她自己一直都知道。
何小嵐也是女孩子。隻要她真的清醒了，自強自立了，她就相信，她一定會做得不比任何人差。
忽然對她的未來也有所期待了，怎麼回事？
蘇春芒覺得，她大概是經曆的事情多了，心腸也開始變軟了。
不過這不是壞事。柔軟不是軟弱，而是鋒芒有了鎧甲和溫度。而這，才是一個人真正成熟的開始。
這並不丟人。
而太要麵子導致自己活受罪，才是真丟人。
或許，她也該給出國遊這件事，下個定論了。
就像何小嵐這件事。本來多簡單啊，一場開誠布公的溝通就能解決的事，她硬是反複內耗了半個月之久。
出國遊，本來的意義，也是為了給員工快樂和獎勵的，不是徒增大家煩惱的。
既然員工們都那麼有主人翁意識地先天下之憂而憂了，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讓大家心裏惴惴不安地去搞什麼心虛狂歡。
大家同舟共濟吃頓簡餐，未必不是一個更合適的選擇。
這麼想著，她送走何小嵐後，就給魏苒去了個電話道歉。
沒想到魏苒那邊，居然沒有接通。
這才晚上不到九點，一向習慣晚睡且秒接的她，到底在忙什麼呢？
怎麼總感覺著，她最近有點不太正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