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偶遇(3 / 3)

解憂緩緩將手從錦柔的手中抽出,隔著麵紗,旁人雖看不到她麵上的僵硬,卻從尖銳冰冷的語鋒中感到了冷冷寒意,“先生百忙中願指點解憂,我當然知道,不用郡主提醒,也不需要惹得他人羨慕。課業繁重,恕無空陪郡主閑聊了。”

錦柔頭一遭被人如此冰冷生硬的拒絕,愣在了當場,臉龐噌地變得通紅,眼淚都逼得在眼眶裏打轉,求救地望向翟清渠。

清渠溫和地笑笑,“這就當作你的第一課吧,到了宮裏,多聽少言,女人的心思可比經濟算數難多了,一言不慎可就得罪人了。”

錦柔見翟清渠偏袒解憂,隻好將一肚子鬱悶發在張令鐸身上。在兩對人離開數十步後,解憂還能聽到錦柔喋喋不休的抱怨,感受到張令鐸那綿長深遠的目光。

“其實錦柔並沒有惡意,相反,自從聽說了你力破延福宮命案後,她便一直想與你結交。方才一時興奮,忘了彼此其實僅有兩麵之緣,過於親近而顯得唐突了。”清渠見那兩人走遠,溫言向解憂解釋道。

“我知道。”解憂也有些訝異方才自己的失態,“我也不是在生她的氣。”

清渠看著她,朦朦朧朧的麵紗像是隔開了一世的繁華與苦難,他沉默了片刻,緩言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際遇與命數,最不能也最無謂相比便是命運之優劣,每個人都隻是各自沿著一徑小道跋涉前行罷了。雖然有人道途平坦,有人崎嶇艱難,但你的苦難並不會因為他人的喜悅增加一分,你的喜悅也不會因旁人的難堪而大加增長。聰慧如你,又怎會不知,隻有摒棄妄自菲薄、盲目傲然,才是立世之本。”

解憂臉龐被自己潸然的淚意惹得三分濕潤,她仍然有些憤憤,咬著嘴唇,道:“先生教誨,解憂知曉。但我隻是希望能夠有一刻,可以不需要聰慧、不需要明理、不需要圓滑,隻是隨心所欲地活著。”

清渠看著她,道:“那你需要一個可以完全包容你,又有能力為你解決一個麻煩的人。”

解憂愣了愣,道:“我有時候真的希望有這麼一個人。”

“但他從未在你的生命裏出現,這並不是因為你命運不濟,而是這樣一個人壓根就不存在。”清渠的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嚴厲,“我以為你拜師那刻起,便不再有這樣荒謬的念頭,到頭來,你的追求竟跟那些閨中發癡的怨婦們並無二樣。竟然如此,你又何必再向我學經濟之術,隻需每天裝扮整齊,討得夫君歡心即可。以玄帥的能力,保你一世無憂,自當不再話下。”

清渠從來沒有這般嚴厲地跟她說過話,在解憂的印象裏,翟清渠不僅沒有架子是個溫文儒雅的君子,而且是個煩事不擾心的灑脫之人。她沒有想到他會突然發火,但被嗬斥了兩聲,像被當眾扇了兩個耳光,讓她呆呆立在人潮湧動的南熏街中,忘了所往何處。

清渠看她這副模樣,心中也有不忍。再是聰慧,再是曆經世事,她終還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子,又能堪破多少愛恨榮辱呢?他緩步到她身邊,言語中也多了幾分悲憫,“我不是要故意對你惡語相譏,隻是希望你能給明白,世上被恩賜的好,背地裏總是藏著不公平的代價。你期望有人無條件的縱容你,代價就是你這輩子除了被他鎖在身邊,為奴為婢,再也沒有選擇離開的能力。倒不如坦蕩明白一些,究竟付出什麼、獲得什麼,如買賣交易清晰,總好過少時被恩寵綁住了身體,色衰恩弛之日,想自己站起來,發現連雙腿都不複存在了。”

他把愛情講的這麼露骨直白,連些許的幻想都不留給人。那他心中的情又是怎樣呢?解憂不敢問,隻默默低著頭,消化著方才的尷尬,與這番難以接受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