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一之一(2 / 3)

王者之道,始於家,終於天下,而二《南》正家之事也。王者之化必至於法度彰,禮樂著,《雅》《頌》之聲作,然後可以言成。然無其始則亦何所因而立哉!基者,堂宇之所因而立者也。程子曰:「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其為是歟?孔氏曰:「高以下為基,遠以近為始。文王正其家,而及其國,是正其始也。化南土以成王業,是王化之基也。季劄見歌《周南》《召南》,曰:『始基之矣,猶未也。』亦謂二《南》為王化基始,《序》意出於彼文也。」輔氏曰:「先生發基宇之義[18],先儒皆所未及。程子説正是此意。」先生又嘗曰:「須是自閨門衽席之微,積纍到薰烝洋溢天下,無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不然則為王莽矣。」

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

按《論語》孔子嘗言「《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蓋淫者,樂之過;傷者,哀之過。獨為是詩者,得其性情之正,是以哀樂中節,而不至於過耳。而序者乃析哀、樂、淫、傷各為一事而不相須,則已失其旨矣。至以傷為傷善之心,則又大失其旨,而全無文理也。或曰:先儒多以周道衰,詩人本諸祍席,而《關雎》作。故揚雄以周康之時《關雎》作,為傷始亂。杜欽亦曰:「佩玉晏鳴,《關雎》嘆之。」説者以為古者後夫人鷄鳴佩玉去君所,周康後不然,故詩人嘆而傷之。此《魯詩》説也,與毛異矣。歐陽子曰:「齊、魯、韓三家皆以為康王政衰之詩。」《前漢·杜欽傳》曰:「佩玉晏鳴,《關雎》嘆之。」瓚曰:「此《魯詩》也。」後漢明帝詔曰:「昔應門失守,《關雎》刺世。」注:「薛君《韓詩章句》曰:『人君退朝,後妃禦見有度,應門擊柝,鼓人上堂。今內傾於色,故詠《關雎》、説淑女以刺時。』」呂東萊曰:「魯、齊、韓、毛,師讀既異,義亦不同。《關雎》正風之首,三家者乃以為刺,餘可知矣。」但以哀而不傷之意推之,恐其有此理也。曰:此不可知矣。但《儀禮》以《關雎》為鄉樂,又為房中之樂,則是周公製作之時,已有此詩矣。若如魯説,則《儀禮》不得為周公之書。熊去非曰:「按《儀禮·鄉飲酒》《鄉射》篇有『乃合樂《周南·關雎》』之文。又《燕禮》有『遂歌鄉樂《周南·關雎》』之文。《儀禮》乃周公相成王,治定功成,經製大備之書。《小序》所謂用之鄉人者,鄉飲、射禮也;用之邦國者,燕禮也。今當據《儀禮》經文為定。」《儀禮》不為周公之書,則周之盛時,乃無鄉射、燕飲、房中之樂,而必有待乎後世之刺詩也,其不然也明矣。且為人子孫,乃無故而播其先祖之失於天下,如此而尚可以為風化之首乎?

葛之覃兮,施以豉反於中穀,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葉居奚反。

賦也。葛,草名,蔓生,可為絺綌者。覃,延。施,移也。中穀,穀中也。孔氏曰:「中穀倒言者[19],古人語皆然,詩文多類此。」萋萋,盛貌。黃鳥,鸝也。陸璣《疏》曰:「黃鳥,黃鸝留也,或謂黃栗留,幽州謂之黃鸎,一名倉庚。」灌木,叢木也。喈喈,和聲之遠聞也。○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蓋後妃既成絺綌而賦其事,追敘初夏之時,葛葉方盛,而有黃鳥鳴於其上也。後凡言賦者放此。

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莫莫。是刈魚廢反是濩胡郭反,為絺恥知反為綌去逆反,葉去畧反,服之無斁音亦,葉弋灼反。

賦也。莫莫,茂密貌。刈,斬。濩,煮也。精曰絺,粗曰綌。斁,厭也。○此言盛夏之時,葛既成矣,於是治以為布,而服之無厭。蓋親執其勞,而知其成之不易,所以心誠愛之[20],雖極垢弊而不忍厭棄也。陳少南曰:「知稼穡之勤者,飲食則念農功;知絲麻之勤者,衣服則思女功。親執其勞,所以心誠愛而不忍棄也。」嚴氏曰:「婦人驕奢之情,何有紀極?苟萌一厭心,雖窮極靡麗,耳目日新,猶以為不足也。味『服之無斁』一語,可見後妃之德性。」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汚我私,薄澣戶管反我衣。害戶葛反澣害否方九反?歸寧父母莫後反。

賦也。言,辭也。愚按:如言采、言念、薄言、駕言之類,皆語辭也。師,女師也。毛氏曰:「古者女師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孔氏曰:「《昏禮》注雲:『婦人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為姆。』」薄,猶少也。汚,煩撋軟平聲之以去其汚,猶治亂而曰亂也。《釋文》曰:「煩撋,猶捼莏也。捼莏,音那梭。」澣,則濯之而已。私,燕服也。衣,禮服也。愚按:《周禮》王後禮服有六,文王未嘗稱王,則大姒亦未必備此六服,但泛言禮服而已。害,何也。寧,安也,謂問安也。○上章既成絺綌之服矣,此章遂告其師氏,使告於君子以將歸寧之意,且曰:盍治其私服之汚,而澣其禮服之衣乎?何者當澣,而何者可以未澣乎?我將服之以歸寧於父母矣。輔氏曰:「薄汚薄澣者,不為甚飾之辭;害澣害否者,又見其不苟之意。於其薄汚薄澣者,畧施其功而不為過甚之飾;於其害澣害否者,各隨其宜而無雜施之苟,則尤見其勤儉之德也。」

《葛覃》三章,章六句。

此詩後妃所自作,故無贊美之詞。然於此可以見其已貴而能勤,已富而能儉,已長而敬不弛於師傅,已嫁而孝不衰於父母,是皆德之厚而人所難也。《小序》以為後妃之本,庶幾近之。張南軒曰:「後妃之貴,亦必立師傅以訓之。法家拂士,非惟人主不可一日無,後妃亦然也。周自後稷,以農為務,歷世相傳,其君子則重稼穡之事,其室家則重織紝之勤,相與服習其艱難,詠歌其勞苦,此實王業之根本也。夫治常生於敬畏,而亂常起於驕肆,使為國者每念稼穡之勞,而其後妃又不忘織紝之事,則心之不存者寡矣。此心常存,則驕矜放恣,何自而生?故誦『服之無斁』之章,則知周公之所以興;誦『休其蠶織』之章,則知周之所以衰。」輔氏曰:「勤儉孝敬,固婦人之懿德,又能不以勢之貴富,時之久遠,而有所變遷焉,則尤見其德厚有常,而人所難及也。」愚按:後妃之富貴而勤儉者,二章可見也;長嫁而孝敬者,三章可見也。

《序》:「後妃之本也。後妃在父母家,則誌在於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

此詩之《序》,首尾皆是,但其所謂「在父母家」者一句為未安。蓋若謂未嫁之時,即詩中不應遽以歸寧父母為言,況未嫁之時,自當服勤女功,不足稱述以為盛美。若謂歸寧之時,即詩中先言刈葛,而後言歸寧,亦不相合。且不常為之於平居之日,而暫為之於歸寧之時,亦豈所謂庸行之謹哉!《序》之淺拙,大率類此。

采采卷上聲耳,不盈頃音傾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葉戶郎反。

賦也。采采,非一采也。卷耳,枲音洗耳,葉如鼠耳,叢生如盤。孔氏曰:「亦雲胡枲,或曰苓耳,江東呼常枲。葉青白色,似胡荽,白華,細莖,蔓生,可煮為茹。四月中生子,如婦人耳璫,或謂耳璫草[21]。」頃,欹也。筐,竹器。懷,思也。人,蓋謂文王也。寘,舍上聲也。周行,大道也。詩有三「周行」,此及《大東》者,皆道路之道,《鹿鳴》乃道義之道。○後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故賦此詩,託言方采卷耳,未滿頃筐。鄭氏曰:「器之易盈而不盈者,憂思深也。」而心適念其君子,故不能復扶又反采,而寘之大道之旁也。問:「《卷耳》《葛覃》同是賦體,又似畧不同。蓋《葛覃》直敘其所嘗經歷之事,《卷耳》則是託言也。」曰:「安知後妃之不自采卷耳?設使不自經歷,而自言我之所懷者如此,則亦是賦體也。」

陟彼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我馬虺呼回反隤徒回反[22]。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葉胡偎反。

賦也。陟,升也。崔嵬,土山之戴石者。虺隤,馬罷音皮不能升高之病。姑,且也。罍,酒器,刻為雲雷之象,以黃金飾之。孔氏曰:「名罍,取於雲雷故也。言刻畫,則用木矣。」永,長也。○此又託言欲登此崔嵬之山,以望所懷之人而往從之,則馬罷病而不能進,於是且酌金罍之酒,而欲其不至於長以為念也。輔氏曰:「姑,且也。維以,欲其也。曰『且』、曰『欲其』,亦可見其託言之意。」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徐履反觥古橫反,葉古黃反,維以不永傷。

賦也。山脊曰岡。玄黃,玄馬而黃,病極而變色也。兕,野牛,一角,青色,重千斤。觥,爵也,以兕角為爵也。

陟彼砠七餘反矣,我馬瘏音塗矣。我僕痡音敷矣,雲何籲矣。

賦也。石山戴土曰砠。愚按:《爾雅》:「石山戴土謂崔嵬,土山戴石謂砠。」今《集傳》從毛氏而不從《爾雅》者,豈以其書後出也歟?瘏,馬病不能進也。痡,人病不能行也。籲,憂嘆也。《爾雅》注引此作「盱,張目遠望也」。詳見《何人斯》篇。輔氏曰:「馬病不能進,猶可資於人也,僕病不能行,則斷不能往矣,此亦甚之之辭。至於『雲何籲矣』,則憂之極,惟有愁歎而已,非酒可得而解也。」

《卷耳》四章,章四句。

此亦後妃所自作,可以見其貞靜專一之至矣,豈當文王朝會征伐之時,羑音酉裏拘幽之日而作歟?然不可考矣。輔氏曰:「先生又嘗曰:『此詩後三章隻是承首章之意,欲登高望遠而往從之,則僕馬皆病而不得往,故欲酌酒以自解其憂傷耳,大意與《草蟲》詩相似。』又張平子《四愁詩》雲『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從之兮梁父艱』,亦暗合此意耳。」愚按:後妃託言方采卷耳而適思君子,則遂不能復采;欲望君子而僕馬不前,則且飲酒解憂。可見其心之貞靜而不動於邪,情之專一而不失其常矣。至其自言不永懷傷者,又合所謂「哀而不傷」之意,乃其性情之正,發見於一端者。參之《關雎》首章「樂而不淫」,則又可備見其情性全體也。又按:羑裏,先儒以其地在相州鄴都,因羑水得名。昔紂信崇侯虎之譖,囚文王於此,文王因作《拘幽操》。

《序》:「後妃之誌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內有進賢之誌,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於憂勤也。」

此詩之《序》,首句得之,餘皆傅會之鑿説。後妃雖知臣下之勤勞而憂之,然曰「嗟我懷人」,則其言親暱,非後妃之所得施於使臣者矣。且首章之「我」獨為後妃,而後章之「我」皆為使臣,首尾衡決不相承應,亦非文字之體也。

南有樛居虯反木,葛藟力軌反纍力追反之。樂音洛隻之氏反君子,福履綏之。

興也。南,南山也。木下曲曰樛。藟,葛類。孔氏曰:「一名巨瓜,亦延蔓生。」《本草》注曰:「蔓延木上,葉如葡萄而小,五月開花,七月結實,青黑,微赤,即《詩》雲『藟』也。此藤大者盤薄,又名千歲虆。」纍,猶繫也。隻,語助辭。君子,自衆妾而指後妃,猶言小君、內子也。夫人稱小君,大夫妻稱內子,妾謂嫡曰女君,則後妃有君子之德,固可以君子目之。問:「君子作後妃,亦無害否?」曰:「以文義推之,不得不作後妃,若作文王,恐大隔越了。某注《詩傳》,蓋皆推尋其脈理,以平易求之,不敢用一毫私意,大抵古人道言語,自是不泥著。」履,祿。綏,安也。○後妃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故衆妾樂其德而稱願之曰:南有樛木,則葛藟纍之矣;樂隻君子,則福履綏之矣。輔氏曰:「此詩雖是興體,然亦兼比意,與《關雎》同,故鄭氏以為木枝以下垂之故,葛藟得纍而蔓之[23],喻後妃能以惠下逮衆妾,故衆妾得上附而事之也。」呂東萊曰:「後妃如此,樂哉君子,可謂福履綏之矣。」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隻君子,福履將之。

興也。荒,奄衣檢反也。呂東萊曰:「芘覆也。將,猶扶助也。」

南有樛木,葛藟縈烏營反之。樂隻君子,福履成之。

興也。縈,旋。成,就也。

《樛木》三章,章四句。輔氏曰:「曰纍,曰荒,曰縈,曰綏,曰將,曰成,亦皆有淺深。纍,繫也。荒,則奄之也。縈、旋,則奄之周也。綏,安也。將,則扶助之也。成,則有終久之意。其美夫人也無誇辭,其禱夫人也無侈説,此又可見衆妾性情之正也。」呂東萊曰:「漢之二趙,隋之獨孤,唐之武後,禍至亡國。《樛木》後妃,詩人安得不深嘉而屢嘆之乎?」

《序》:「後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焉。」

此《序》稍平,後不注者放此。

螽音終斯羽,詵詵所巾反兮。宜爾子孫,振振音真兮。

比也。螽斯,蝗屬。問:「螽即是《春秋》所書之螽,切疑『斯』字隻是語辭。」曰:「詩中固有以『斯』為語辭者,如『鹿斯之奔』、『湛湛露斯』之類是也,然《七月》詩乃雲『斯螽動股』,則恐螽斯是名也。」孔氏曰:「《七月》斯螽,文雖顛倒,其實一也。」《釋文》曰:「郭璞雲:『江東呼為虴蜢音窄猛。』」長而青,長角長股,能以股相切作聲,一生九十九子。陳少南曰:「言羽者,螽斯,羽蟲也。《無羊》之詩,羊言角,牛言耳,狀物多如此。」詵詵,和集貌。爾,指螽斯也。振振,盛貌。○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後妃不妬忌而子孫衆多,故衆妾以螽斯之羣處上聲和集而子孫衆多比之,言其有是德而宜有是福也。後凡言比者放此。比便是説實事,如「螽斯羽」之句,便是説那人了,下便接「宜爾子孫」,依舊是就螽斯上説,更不用説實事,此所以謂之比。又曰:借螽斯以比後妃之子孫衆多,子孫振振卻自是説螽斯之子孫,不是説後妃之子孫也。蓋比詩多不説破這意,然亦有説破者。此前數篇,賦、比、興皆已備矣。自此推之,令篇篇各有著落乃好。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比也。薨薨,羣飛聲。繩繩,不絶貌。

螽斯羽,揖揖側立反兮。宜爾子孫,蟄蟄直立反兮。

比也。揖揖,會聚也。蟄蟄,亦多意。呂與叔曰:「螽斯始化,其羽詵詵然,比次而起;已化則齊飛,薨薨然有聲;既飛復斂羽,揖揖然而聚。歷言衆多之狀,其變如此也。」

《螽斯》三章,章四句。不妬忌是後妃之一節,《關雎》所論卻是全體。永嘉鄭氏曰:「婦人之德,莫大於不妬忌。蓋功容可勉,而根於情者,難自克也。」張南軒曰:「後妃多子孫,推本其然,則由不妬忌而已,故繼《樛木》之後。」《考索》李氏曰:「螽斯,蝗蟲之類耳,而乃以喻後妃,疑若不倫。是不然,詩人亦取其合於德如何耳,如雎鳩亦取其德之合也。」愚按:《管蔡世家》雲:「武王同母兄弟十人,長伯邑考,次武王發,次管叔鮮,次周公旦,次蔡叔度,次曹叔振鐸,次郕叔武,次霍叔處,次康叔封,次聃季載。」此其多子之驗,誠後妃之德所致也。

《序》:「後妃子孫衆多也。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也。」

螽斯聚處和一而卵育蕃多,故以為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之比。序者不達此詩之體,故遂以不妬忌者歸之螽斯,其亦誤矣。

桃之夭夭於驕反,灼灼其華芳無、呼爪二反。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古胡、古牙二反。

興也。桃,木名,華紅,實可食。夭夭,少去聲好之貌。灼灼,華之盛也。木少則華盛。嚴氏曰:「夭夭,以桃言,指桃木也;灼灼,以華言,指桃華也。」之子,是子也,此指嫁者而言也。孔氏曰:「之子,《桃夭》謂嫁者之子,《漢廣》則貞潔之子,《東山》言其妻,《白華》斥幽王,各隨其事而名之。」婦人謂嫁曰歸。《公羊傳》注曰:「婦人生以父母為家,嫁以夫為家,故謂嫁曰歸。」《周禮》:「仲春令去聲會男女[24]。」《媒氏》注曰:「陰陽交,以成昏禮,順天時也。」然則桃之有華,正昏姻之時也。宜者,和順之意。室,謂夫婦所居。家,謂一門之內。○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而嘆其女子之賢,知其必有以宜其室家也。輔氏曰:「婦人之賢,莫大於宜家。使一家之人相與和順,而無一毫乖戾之心,始可謂之宜矣。」

桃之夭夭,有蕡浮雲反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興也。蕡,實之盛也。嚴氏曰:「蕡,大也。墳為大防,鼖鼓為大鼓。『有頒其首』、『用宏茲賁』,同音之字,皆訓大義。」家室,猶室家也。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側巾反。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興也。蓁蓁,葉之盛也。家人,一家之人也。呂東萊曰:「灼灼其華,因時物以發興,且以比其華色也。既詠其華,又詠其實,又詠其葉,非有他義,蓋反覆歌詠之耳。」

《桃夭》三章,章四句。陳君舉曰:「既曰『宜其室家』,又曰『宜其家人』,則可見男女以正之義也。如父母國人皆賤之,則非所謂宜矣。血氣之使,尤甚於少年,故少艾之女不閑於婦道,輕鋭之士不堅於臣節。」

《序》:「後妃之所致也。不妬忌,則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也。」

《序》首句非是。其所謂「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者得之。蓋此以下諸詩,皆言文王風化之盛,由家及國之事,而序者失之,皆以為後妃之所致。既非所以正男女之位,而於此詩又專以為不妬忌之功,則其意愈狹而説愈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