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之什三之一02(2 / 3)

清酒既載葉節力反,騂息營反牡既備葉蒲北反。以享以祀葉逸織反,以介景福葉筆力反。

賦也。載,在尊也。備,全具也。承上章言有豈弟之德,則祭必受福也。李迂仲曰:「君子之受福,豈以騂牡之故而得之哉?古人奉牲以告,所謂馨香無讒慝也。故有豈弟之德則受福。」嚴氏曰:「四章述祭則受福也。」

瑟彼柞棫,民所燎力召反矣。豈弟君子,神所勞力報反矣。

興也。瑟,茂密貌。愚按:上章玉瓚,故言縝密;此章柞棫,故言茂密。燎,爨也。或曰:熂音係燎除其旁草,使木茂也。程子曰:「今人種榆,亦焚之使茂。」嚴氏曰:「《箋》以為柞棫所以茂者,乃人熂燎除其旁草,治之使無害。不若錢氏以為民取以供[31],不費詞也。」勞,慰撫也。孔氏曰:「上言祭以受福,此言得福之事。君子所以得福者,正以為神所勞來。」輔氏曰:「此章又承上章而言,豈弟君子必為神所慰撫,則祭必受福亦其宜也。」嚴氏曰:「五章言受福之本也。」

莫莫葛藟力軌反,施以豉反於條枚莫回反。豈弟君子,求福不回。

興也。莫莫,盛貌。回,邪也。鄭氏曰:「言樂易君子,其求福脩德以俟之,不為回邪之行以要之。」嚴氏曰:「六章言求福之心也。文王樂易,求福不回。《表記》言『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聽天命』,遂引此章。蓋有一毫覬倖之心則邪矣。」

《旱麓》六章,章四句。陳夀翁曰:「詩有『玉瓚』、『福祿』、『享祀』、『神勞』等語,疑此祭而祝嘏之詩也。」

《序》:「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後稷、公劉之業,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幹祿焉。」

《序》大誤,其曰「百福幹祿」者尤不成文理。

思齊側皆反大音泰任,文王之母莫後反。思媚美記反周薑,京室之婦京九反。大同上姒嗣徽音,則百斯男葉尼心反。

賦也。思,語辭。齊,莊。媚,愛也。周薑,大王之妃大薑也。京,周也。大姒,文王之妃也。孔氏曰:「大薑、大任、大姒,皆稱大,明皆尊而稱之。唯武王之妃邑薑不稱大,蓋避大薑故也。」徽,美也。百男,舉成數而言其多也。按《春秋傳》雲:「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豐、[32],文之昭也。」並伯邑考、武王十八人,然此特其見於書傳者耳,亦可見其多矣。○此詩亦歌文王之德,而推本言之曰:此莊敬之大任,乃文王之母,實能媚於周薑,而稱其為周室之婦。王介甫曰:「齊者,母道也。媚者,婦道也。為人母盡母道,為人婦盡婦道者,大任也。」至於大姒,又能繼其美德之音而子孫衆多。上有聖母,所以成之者遠;內有賢妃,所以助之者深也。李迂仲曰:「觀《列女傳》載胎教,則文王由大任而成德可知矣。」劉辰翁曰:「母妻如此,所以有文王也,美之至也。」輔氏曰:「《棫樸》詩言文王德盛而人歸之,《旱麓》言文王德盛而天福之,《思齊》又推本而言文王之所以德盛者,由聖母賢妃成之之遠、助之之深而然也。」陳少南曰:「此詩言文王之聖,本於大任、大姒。」或曰:「使文王以頑為父,以嚚為母,將不得其聖乎?」曰:「瞽叟、頑嚚,舜之所以始而終之者孝也。舜終不倦而瞽叟豫,此舜之所以聖也。舜、文王,一也。文王處其易,舜處其難;文王處君臣之難,舜處其易。」

惠於宗公,神罔時怨,神罔時恫音通。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牙嫁反於家邦葉卜工反。

賦也。惠,順也。宗公,宗廟先公也。恫,痛也。刑,儀法也。陳君舉曰:「古人於夫婦之分,極加嚴焉。『刑於寡妻』、『刑於二女』,刑之一言,蓋其法近於忍,不止於巽與也。」王晦叔曰:「大姒雖賢,非文王有以儀刑之,豈能全此婦德之懿乎?」寡妻,猶言寡小君也。禦,迎也。嚴氏曰:「禦,鄭讀如字,訓治也。」孔氏曰:「王肅雲:『以迎治天下國家。』」○言文王順於先公,而鬼神歆之無怨恫者。其儀法內施於閨門,而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也。呂東萊曰:「毫髪不愧於隱微,然後近者孚。故神罔怨恫,始可以刑於寡妻兄弟。」輔氏曰:「此章則言文王之德足以和神人、治家國,以足前章之意。其序則先尊而後卑,先親而後疏也。」彭氏曰:「某氏雲:『文王上順其先公,推其心以事天地鬼神,而無有怨恫;下治其室家,推其道以禦宗族邦國,而無有不順。』言文王之治,自其近者始,而皆一道也。」孔子曰:「家齊而後國治。」愚按:《大學傳》「齊家治國」章三引《詩》文,始言家人,次言兄弟,終言四國,朱子亦嘗謂即刑寡妻、至兄弟、禦家邦之意。孟子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張南軒曰:「文王之刑寡妻、至兄弟、禦家邦,亦舉斯心加諸彼而已,蓋無非是心之所存也。聖人雖無事乎推,然其自身以及家,自家以及國,亦固有序矣。」張子曰:「言接神人各得其道也。」嚴氏曰:「言文王以昭事神明之德推之齊家治國也。」

雝雝於容反在宮,肅肅在廟葉音貌。不顯亦臨,無射音亦亦保葉音鮑。

賦也。雝雝,和之至也。肅肅,敬之至也。不顯,幽隱之處也。射,與斁同,厭也。嚴氏曰:「無射,如孔子雲『學不厭』,如董仲舒雲『復而不厭之謂道』,言安行之久也。」保,守也。○言文王在閨門之內則極其和,在宗廟之中則極其敬。雖居幽隱亦常若有臨之者,雖無厭射亦常有所守焉。其純亦不已蓋如是。嚴氏曰:「在宮則和,在廟則敬,其誠隨所寓而形見也。不顯之處人所不見,而亦若有所臨,洋洋乎如在上也。無厭之時踐履已熟,而亦自保守,悠久無疆[33]。」陳少南曰:「皆文王之誠也。」呂東萊曰:「聖人,神人之主也。如前章所載神人孚格,可謂得為主之道矣。欲求所以格孚[34],當於此章觀之。」熊去非曰:「此承上章而言,『雝雝在宮』即『刑於寡妻』以下之事,『肅肅在廟』即『惠於宗公』以下之事。」

肆戎疾不殄,烈假古雅反不瑕;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此與下章用韻未詳。

賦也。肆,故今也。戎,大也。疾,猶難也。大難,如羑裏之囚及昆夷、玁狁之屬[35]。殄,絶。烈,光。假,大。瑕,過。此兩句與「不殄厥慍,不隕厥問」相表裏。愚按:「不殄厥慍,不隕厥問」,大王事也。文王「戎疾不殄,烈假不瑕」,可謂繩其祖武。然則「不殄厥慍,不隕厥問」,文王之事固在其中矣。其後周公遭變,「公孫碩膚[36],而「德音不瑕[37],雖其天縱之聖,抑亦有得於家庭之訓化歟?聞,前聞也。式,法也。○承上章言文王之德如此,故其大難雖不殄絶,而光大亦無玷缺;呂東萊曰:「文王之德如上章所陳,故雖遭大難而不失其聖,光大不缺也。」雖事之無所前聞者,而亦無不合於法度。雖無諫諍之者,而亦未嘗不入於善。《傳》所謂「性與天合」是也。輔氏曰:「此章則摭其所遭之實事言之,如昆夷、玁狁之伐、羑裏之囚,皆所謂戎疾也。大難之來,是亦定數,雖聖人有所不能免,特處之有道爾。故言其大難,雖不能殄絶之而使無,而在我光大之德終無瑕玷焉。此樂天之事,非聖人不能也。『不聞亦式』,『從心所欲不踰矩』之事。『不諫亦入』,所謂『不思不勉,從容中道』也。文王之德至是,則無以復加矣。」李迂仲曰:「其性德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豈待於有所聞、有所諫而後中道哉?」嚴氏曰:「此章言從容中道也。」

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無斁音亦,譽髦斯士。

賦也。冠以上為成人。小子,童子也。造,為也。古之人,指文王也。呂東萊曰:「《典》《謨》作於虞夏,其稱堯、舜、禹、皋陶已曰『稽古』,則以文王為古之人,復何疑哉?」譽,名。髦,俊也。○承上章言文王之德見於事者如此,劉辰翁曰:「兩章兩『肆』,皆言其效。」故一時人材皆得其所成就。孔氏曰:「言長者道德已成,幼者有業學習。」蓋由其德純而不已,故令此士皆有譽於天下,而成其俊乂之美也。輔氏曰:「此章則遂言其德盛而無斁,故天下人才無小無大,皆有所觀感而蒙其成就,是以令其為士者得其名譽於天下,而成其俊乂之美也。以上三詩皆言文王之德之盛,而皆及於作成人才之事。以是觀之,則聖人之德必見於作成一世之人才者,然後為至在。《易·觀卦》曰:『觀我生,君子無咎。』象曰:『觀我生,觀民也。』意蓋如此。」嚴氏曰:「此章言至誠為能化也。」呂東萊曰:「聖人流澤萬世者,莫大於作人,所以續天地生生之大德也,故此詩以是終焉。文王之無斁,夫子之誨人不倦,其心一也。」王介甫曰:「初言大姒,則化成乎內也;終言譽髦斯士,則化成乎天下矣。」

《思齊》五章,二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陳夀翁曰:「文王之聖,生之者聖母,助之者賢妃。然文王固不能不資助於大姒,而實能修身以刑於寡妻。三、四章皆言修身事也。末章則不特成己,而且能成物矣。」

《序》:「文王所以聖也。」嚴氏曰:「此詩五章,皆言文王所以為聖也。」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葉黑各反。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維此二國,其政不獲葉胡郭反。維彼四國,爰究爰度待洛反。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葉達各反。

賦也。皇,大。臨,視也。赫,威明也。監,亦視也。莫,定也。二國,夏、商也。不獲,謂失其道也。四國,四方之國也。究,尋。度,謀也。耆、憎、式廓,未詳其義。或曰:耆,致也。程子曰:「《頌》雲:『耆定爾功。』《毛氏傳》曰:『耆,致也。』」愚按:耆,《釋文》音鬐,《集傳》疑訓為致,則當音指,讀如「耆定爾功」之耆。憎,當作增。式廓,猶言規模也。輔氏曰:「式,如式様之式。廓,如匡廓之廓。」此,謂岐周之地也。○此詩敘太王、太伯、王季之德,以及文王伐密、伐崇之事也。愚按:一章至四章敘太王、太伯、王季之德,五章至八章則敘文王之德業。此其首章,先言天之臨下甚明,但求民之安定而已。彼夏商之政既不得矣,故求於四方之國。程子曰:「此泛言天佑下民,作之君長,使得安定也。天惟求民所定,故君不善則絶之。如彼夏商二國不得其政,則於四方之國求謀有德之君,使王天下。」孔氏曰:「紂既喪殷,桀亦亡夏,其惡既等,故配而言之,猶《崧高》之美申伯而及甫侯也。」苟上帝之所欲致者,則增大其疆境之規模。於是乃眷然顧視西土,以此岐周之地與大王為居宅也。輔氏曰:「『皇矣上帝,臨下有赫』者,言天之威明可畏也;『監觀四方,求民之莫』者,言天之心意所在也。夏商之政不得其道,則遂舍之而不顧。四國之君則於是尋究,於是謀度,然後予之,而不敢輕易焉。大抵天之為道,栽培之者難,傾覆之者易也。」

作之屏必領反之,其菑莊持反其翳一計反。脩之平之,其灌其栵音例。啟之辟婢亦反之,其檉醜貞反其椐羌居反,葉紀庶反。攘之剔它歷反之,其檿烏劍反其柘章夜反,葉都故反。帝遷明德,串古患反夷載路。天立厥配,受命既固。

賦也。作,拔起也。屏,去之也。菑,木立死者也。翳,自斃者也。孔氏曰:「立死之木,妨他木生長,為木之害,故曰菑。生木自倒,枝葉覆地為陰翳,故曰翳。」或曰:小木蒙密蔽翳者也。脩、平,皆治之使疏密正直得宜也。灌,叢生者也。栵,行生者也。啟、辟,芟除也。檉,河柳也,似楊,赤色,生河邊。《爾雅》注雲:「今河傍赤莖小楊。」陸璣雲:「生水傍,皮正赤如絳,一名雨師。枝葉似[38]。」椐,樻音匱也,腫節,似扶老,可為杖者也。陸璣曰:「節中腫似扶[39],即今靈夀是也。今人以為馬鞭及杖。」攘、剔,謂穿剔去其繁冗,使成長也。檿,山桑也,與柘皆美材,可為弓榦,又可蠶也。《本草》曰:「柘,木裏有紋,亦可旋為器。」明德,謂明德之君,即大王也。串夷載路,未詳。或曰:串夷,即混夷;載路,謂滿路而去,所謂「混夷駾矣」者也。配,賢妃也,謂大薑。○此章言大王遷於岐周之事。蓋岐周之地,本皆山林險阻,無人之竟,而近於昆夷。大王居之,人物漸盛,然後漸次開闢如此。歐陽子曰:「此章本周作宅之始,岐周之民樂就有德,皆共刊除樹木而營理邑居。」乃上帝遷此明德之君,使居其地而昆夷遠遁。天又為之立賢妃以助之,是以受命堅固而卒成王業也。輔氏曰:「此章首八句,人事也;後四句,天命也。由天命時,故人事應;由人事治,故天命從也。菑、翳則因其死斃而拔去之,灌、栵則因其叢列而脩治之,檉、椐凡木則芟除之,檿、柘美才則攘剔之。蓋順理而為之,舉此開辟林木一事言之,則餘可知矣。」彭氏曰:「太王之遷,從之者如歸市,非人之所能為也,必有主宰之者,故詩人託辭以為帝遷之。帝遷之則天命之,蓋帝所以主宰乎天者也。《書》言『昭受上帝』,而後言『天其申命用休』;言『帝休』,而後言『天乃大命文王』,皆此類也。」

帝省息井反其山,柞棫斯拔反,鬆栢斯兌徒外反。帝作邦作對,自大音泰伯王季。維此王季,因心則友葉羽已反。則友其兄葉虛王反,則篤其慶葉祛羊反。載錫之光,受祿無喪息喪反,葉平聲,奄有四方。

賦也。拔、兌,見《緜》篇。此亦言其山林之間,道路通也。對,猶當也。作對,言擇其可當此國者以君之也。大伯,大王之長子。王季,大王之少子也。因心,非勉強也。嚴氏曰:「李氏雲:『孝弟之[40],豈可以偽為哉?因其心而然耳。生而無不知愛其親,長而無不知敬其兄,本於良知良能,豈非因心而然哉?』」善兄弟曰友。兄,謂大伯也。篤,厚。載,則也。奄字之義,在忽、遂之間。○言帝省其山而見其木拔道通,則知民之歸之者益衆矣。於是既作之邦,又與之賢君以嗣其業,蓋自其初生太伯、王季之時而已定矣。彭氏曰:「『柞棫斯拔,鬆柏斯兌』,精神氣象見於林木之間,有方興未艾之象。夫以周之建國,既得其地,而為君者又得其人,皆非人力所能為。故詩人又託詞以為帝省、帝作,蓋有主宰之者也。」於是太伯見王季生文王,又知天命之有在,故適吳不反。太王沒而國傳於王季,及文王而周道大興也。太王欲傳位季歷以及昌,太伯知之,逃之荊蠻。於是太王乃立季歷,傳國至昌,是為文王。又曰:太王欲立賢子聖孫,為其道足以濟天下,而非有愛憎之間、利欲之私也。是以太伯去之而不為狷,王季受之而不為貪。蓋處君臣父子之變而不失乎中庸,此所以為至德也。黃勉齋曰:「太伯知王季之後又有文王之聖,必能基成王業,從而讓之,亦太王之誌也。是太伯之讓,上以繼太王之誌,下以成王季之業,無非為天下之公而不為一身之私也。」然以太伯而避王季,則王季疑於不友,故又特言王季所以友其兄者,乃因其心之自然,而無待於勉強。真氏曰:「王季之友太伯,蓋其因心之本然,非以其遜己而後友之。使太伯未嘗有遜國之事,王季所以友之者,亦若是而已。」既受太伯之讓,則益脩其德以厚周家之慶,而與其兄以讓德之光,猶曰彰其知人之明,不為徒讓耳。彭氏曰:「太伯以天下讓,則是詒其慶於王季矣。王季乃能篤其慶,而有以成其光。使太伯讓國之美赫然光顯於後世者,王季與之也。」其德如是,故能受天祿而不失,至於文武而奄有四方也。真氏曰:「夫王季之友,不過盡其事兄之道耳,豈有心於求福哉?閨門之內敬順休洽,固産祥隤祉之基也,故厚其慶而錫之光,受天之祿而有天下。天之報施,其亦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