虡音巨業維樅七凶反,賁扶雲反鼓維鏞音庸。於論廬門反,下同鼓鍾,於樂音洛辟音璧廱。
賦也。虡,植木以懸鍾磬,其橫者曰栒筍。業,栒上大版,刻之捷業如鋸齒者也。孔氏曰:「兩端有植木,其上有橫木,謂直立者為虡,謂橫牽者為栒。栒上加大版,刻版如鋸齒為飾。」鄭氏曰:「虡也、栒也,所以懸鍾鼓也。」樅,業上懸鍾磬處,以綵色為崇牙,其狀樅樅然者也。孔氏曰:「以綵色為大牙,其狀隆然,謂之崇牙。」段氏[49]:「鍾虡飾以臝屬,磬虡飾以羽屬,器異、異虡故也。鍾磬之筍皆飾以鱗屬,其文若竹之有筍然。筍兩端又有璧翣,鄭氏謂戴璧垂羽是也。蓋簨虡所以架鍾磬,崇牙璧翣所以飾筍虡。夏後氏飾以龍而無崇牙,商飾以崇牙而無璧翣,至周則極文而三者具矣。此《有瞽》所以言『設業設虡,崇牙樹羽』也。」賁,大鼓也。《釋文》曰:「賁亦作鼖。」長八尺,鼓四尺,愚按:賁,鼓身高八尺,而其鼓之麵皮所冒者徑四尺也。中圍加三之一。愚按:中圍者,謂鼓腹也。鼓麵徑四尺,則其圍十二尺。鼓腹之圍加以三之一,則其圍十六尺,而徑五尺三寸三分寸之一也。鏞,大鍾也。論,倫也,言得其倫理也。黃實夫曰:「樂之不能已,而言之不能盡,故曰『於論』、『於樂』。於,嘆辭也。」辟、璧通。廱,澤也。辟廱,天子之學,大射行禮之處也。水旋丘如璧,以節觀者,故曰辟廱。天子辟廱始此。《振鷺》之詩曰「於彼西廱」,説者以廱為澤,蓋即旋丘之水,而其學即所謂澤宮也。《孟子》所謂「序者,射也」,則學蓋有以射為主者矣。蘇氏引莊周言文王有辟廱之樂,則是又以為習樂之所也。張子亦曰:「辟廱,古無此名,其製蓋始於此。及周有天下,遂以名天子之學,而諸侯不得立焉。」孔氏曰:「璧,體圓而內有孔。此水亦圓而內有地,猶璧然。以水繞丘,所以節約觀者,令在外觀也。」嚴氏曰:「三章、四章皆述辟廱作樂之事。文王既遊囿沼,遂於辟廱作樂也。」愚按:古之教者固不廢樂,而大射之禮亦先用樂,作樂於辟廱無可疑者。此後兩章自説辟廱作樂之事,前兩章自説遊觀臺囿之事也。
於論鼓鍾,於樂辟廱。鼉徒河反鼓逢逢薄紅反,矇音蒙瞍音叟奏公。
賦也。鼉,似蜥蜴,長丈餘,皮可冒鼓。逢逢,和也。《埤雅》曰:「《夏小正》雲:『剝鼉以為鼓。』其皮堅厚,取以冒鼓,故曰鼉鼓。鼉鼓非特有取於皮,亦其鼓聲逢逢然,象鼉之鳴。」《續博物誌》曰:「鼉長一丈,其聲如鼓。」有眸子而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古者樂師皆以瞽者為之,以其善聽而審於音也。公,事也。聞鼉鼓之聲,而知矇瞍方奏其事也。嚴氏曰:「申言鍾鼓辟廱之樂,詠歎不能已。樂之更端曰奏,故九成謂之九奏。言方奏其事,樂之不厭之詞也。」
《靈臺》四章,二章章六句,二章章四句。
東萊呂氏曰:「前二章樂文王有臺池鳥獸之樂[50],後二章樂文王有鍾鼓之樂也,皆述民樂之詞也。」陳夀翁曰:「《靈臺》一詩,辟廱之教寓焉。臺池、鳥獸、鍾鼓之樂,樂之形也,其樂也外;辟廱,教化道義之樂,樂之本也,其樂也內。民樂其樂,蓋至此矣。」黃實夫曰:「民樂其有靈臺沼囿,而亦樂其有麀鹿魚鱉,所謂愛人而及其物也。」饒氏曰:「文王未嘗無靈臺靈沼,然與民同樂,便是天理。文王畢竟『自朝至於日中昃,不遑暇食用,鹹和萬民』,人必得所然後有此樂。」嚴氏曰:「文王始作靈臺,民樂成之;其遊於囿沼也,又樂其有鳥獸魚鱉;其作樂於辟廱也,又樂其有鍾鼓之音。所謂聞王鼓樂於此,欣欣然有喜色也。言之不能盡,而嗟嘆之不能已,則民之愛戴者深矣。」孔氏曰:「鄭氏雲:《韓詩》説『辟廱者,天子之學,所以教天下春射秋饗、尊事三老五更。在南方七裏之內』,《左氏》説『天子靈臺在太廟之中,壅之以靈沼,謂之辟廱』,皆無明文。玄按:《靈臺》一篇,有靈臺,有靈囿,有靈沼,有辟廱,則辟廱及三靈或同處矣。」
《序》:「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樂其有靈德,以及鳥獸昆蟲焉。」
文王作靈臺之時,民之歸周也久矣,非至此而始附也。其曰「有靈德」者,亦非命名之本意。呂東萊曰:「所以謂之靈者,不過如孟子之説而已。」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三後在天,王配於京葉居良反。
賦也。下,義未詳。嚴氏曰:「下武,以武為下也。」或曰:字當作「文」,言文王、武王實造周也。哲王,通言大王、王季也。三後,大王、王季、文王也。在天,既沒而其精神上與天合也。輔氏曰:「下箇『精神』字甚有意,須深思之。」王,武王也。配,對也,謂繼其位以對三後也。京,鎬京也。陳氏曰:「哲王之在天,則大王、王季、文王也;其在鎬京,則武王也。在鎬京者足以配彼在天者。」○此章美武王能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而有天下也。
王配於京,世德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葉孚尤反。
賦也。言武王能繼先王之德,李迂仲曰:「武王所以配三後者,則以惟世德作求故也,起而求以繼之也。」嚴氏曰:「《康誥》曰:『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林氏曰:「作,起而求之,如『敏以求之』之求。」而長言合於天理,故能成王者之信於天下也。若暫合而遽離,暫得而遽失,則不足以成其信矣。輔氏曰:「『永言配命』,已解於《文王》。詩此章言武王得以對彼在天三王於鎬京者,以其能起求先世之德而繼之。此『孚』字與《書》所謂『作周孚先』之孚同。夫王者之信,豈一朝一夕之所能成哉?」陳夀翁曰:「配祖宗而與世德一,即配天而與天理一者。命原於天,而三後亦在天,配三後即配天矣,配命則必能配三後矣。」嚴氏曰:「武王所求者先世之德,故能長配天命,有天下而傳無窮,遂成王者之信也。王者之事業莫大於信,信則天下心服而王也。」愚按:章內二「配」字義不同。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賦也。式、則,皆法也。○言武王所以能成王者之信而為四方之法者,以其長言孝思而不忘,是以其孝可為法耳。求其世德而成王之孚,孝思之至孰大於是?王氏曰:「武王作求,至於『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則亦惟先人之故,繼其誌述其事也。」陳少南曰:「王者之德,著於人而可信者謂之孚,存於心而不忘者謂之孝。天下皆知法王者之德,而不知德之可法者,本於聖人之孝。」愚按:武王之孝可為天下之法,此所以為達孝。所謂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此天子之孝是也。若有時而忘之,則其孝者偽耳,何足法[51]?
媚茲一人,應侯順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葉蒲北反。
賦也。媚,愛也。一人,謂武王。應,如「丕應徯誌」之「應」。侯,維。服,事也。○言天下之人皆愛戴武王,以為天子。而所以應之維以順德,是武王能長言孝思,而明哉其嗣先王之事也。嚴氏曰:「天下媚愛武王,而應之以順德,謂天下化之也。孝者,德之順,故又言武王永有孝思,昭昭然能嗣其先世之事也,《序》所謂『能昭先人之功』也。」輔氏曰:「《下武》六章,下章都疊上章一句説,獨四章不然者,蓋承上二章、三章兩章而言,武王既能成王者之信,又能使天下以其孝思為法,故天下之人皆戴武王,而所以應之維是順德焉。順德,即孝之所感也。上以孝感,故下以順德焉。至此然後再疊上章一句『永言孝思』説起,而又言明乎其嗣先王之事也。夫嗣先王之事,即是『世德作求』。『世德作求』、『昭哉嗣服』,又皆是孝。孝即是順德,上以孝感,下以順德,尤非一朝一夕、暫行復輟者之所能致也。」王晦叔曰:「武王之順德在於繼誌而天下應之,則其孝能嗣先王之事者不可掩矣。」
昭茲來許,繩其祖武。於萬斯年,受天之祜候古反。
賦也。昭茲,承上句而言。茲、哉聲相近,古蓋通用也。「昭茲」,漢碑作「昭哉」,洪氏《隸釋》:茲、哉葉韻。來,後世也。許,猶所也。繩,繼。武,跡也。○言武王之道昭明如此,來世能繼其跡,則久荷天祿而不替矣。輔氏曰:「此章又言武王既明乎其繼先王之事,則來世亦必能繼先王之跡矣。如此則於萬斯年,世有哲王,永受天祿而不替,又不止此四王大王、王季、文王、武王而已也。」胡庭芳曰:「《集傳》釋『祖武』,自來世視武王言之也。若然,則萬年受祜與下章皆為期望後世之事矣。切謂此詩專詠武王也,言武王能明其道於來世,使繩其先祖之德。『於萬斯年』,即詩人期武王夀考之辭;『受天之祜』,則祝其福祿之延洪也。如是則下章皆詠武王之事矣。」嚴氏曰:「承上章『昭哉嗣服』而言,武王繼述之業所以昭昭乎顯著有自來矣。由能繩繼其先祖之跡,宜其萬年受天之福也。」愚按:《集傳》以此詩作於成王時,故所釋如此。然胡氏、嚴氏之説似亦通,愚亦竊疑此詩作於武王存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