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們都笑起來,蕭鸞哼了一聲,笑聲戛然而止。蕭鸞說:“講得好啊,阿攸將來能鎮守一方。”
第八皇子蕭寶融說:“我看徐孝嗣該殺,我看著那老頭就是一副該殺的相。”
“沈文季陰陽怪氣的,我看該殺。”
“王敬則該殺,王敬則早就想謀反了。”第十一位皇子蕭寶貞終於從剛才的老鼠事件中走了出來。童言無忌,蕭寶貞一開口,就讓蕭鸞吃了一驚。蕭鸞趕緊製止其他皇子的七嘴八舌,說:“說說看,你怎麼看出王敬則要謀反?”
蕭寶貞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蕭寶興示意兄弟們:不知道的事,就不要亂說。
蕭寶貞說:“有一次做夢,夢裏王敬則拿了把刀,一直抵到我的胸口。我嚇醒了。”
“夢裏的事,你也當真?”
“我也有過相同的夢,不過殺我的不是王敬則,而是沈文季。”
蕭鸞說:“不說夢中的事,要說就說現實中的事。有知道王敬則情況的嗎?”
蕭寶寅說:“有一回王敬則喝醉了,吹他是異人異相,還說他生下來時頭上有兩鼓角,可惜不是龍角。他這不是想做皇帝嗎?”
“我也聽他吹過,他說他幼時有一次伏在草眾裏打兔子,結果蟲子爬滿他一身,他說那樣子就好象披了件龍袍。”
皇子們對王敬則的懷疑一箭中的,道出了蕭鸞一慣的隱憂,王敬則看起來的確是草包一個,但他總記著當初蕭衍說的話:一個草包能坐上大司馬的交椅,該不是一個平常人物。他記得蕭衍還說,將來不管什麼人代蕭昭業行南齊大業,王敬則必然要給他尋些麻煩。蕭鸞倒在枕頭上,是啊,該殺的太多了,這些該殺之人,一個個都像青麵獠牙的惡魔,正伸開魔爪,向他的皇子們隨時撲來。
不知哪位皇子叫著:“蕭遙光也該殺,蕭遙光太猖狂了。”
恰在這時,蕭遙光走進宮來,聽到有人叫著要殺他,蕭遙光嚇得腿一軟,就摔倒在地。蕭遙光叫著:“蕭遙光該殺,蕭遙光的確該殺,可殺了蕭遙光,誰來替皇子們保皇護駕?”
蕭鸞向他的皇子們揮了揮手,說:“你們都去吧,記住,不論幹什麼事情,千萬不要落在人後。”
蕭遙光是來向明帝遞呈又一份誅殺舊臣的奏折。蕭鸞在那奏折上瞄了一眼,排在第一位居然就是王敬則,餘下有徐孝嗣、崔慧景、沈文季等,連蕭懿、蕭衍兄弟都排在上麵了。蕭鸞知道,蕭遙光絕對不是什麼等閑角色。如果有人問,現在他最想除掉的是什麼人,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蕭遙光。但是,他知道他現在正需要蕭遙光。蕭遙光想篡政,要殺大臣;他要為兒孫們掃除障礙要殺大臣,在這個問題上,二人不謀而合。
皇子們來過,都離去了,蕭遙光來過,也離去了。蕭鸞孤獨地躺在病榻上,胡亂地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從宮裏傳來一陣隱隱的琴聲,時斷時續,隨風而轉。幾乎每天傍晚,宮裏總會飄來這樣的琴聲,隻是他一般很少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卻因為心情不好而將它忽略了。順風飄過來的樂曲聲淒清婉轉,透出一種艾怨,讓人陡生無奈和感傷。他忽然很想見見這個憂鬱的琴師,他想問問那琴師,在這個春天,為什麼也有如此之多的感傷?
琴師抱著那把焦尾琴,低著頭,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候皇上的訓示。
“嗬,你的琴彈得不錯,它讓人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陛下要卑職再彈一曲嗎?”
“你剛才彈的,是什麼曲子?”
“稟皇上,是卑職的即興彈奏,讓陛下見笑了。”
“很中聽的一支曲子,隻是,壓抑了些。”
“卑職這就給陛下彈一支激昂的曲子。”琴師換了一支曲子,但蕭鸞還是阻止了琴師的彈奏。蕭鸞說:“你的曲子總讓人感到落暮和傷懷。你一定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