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棋局之後,蕭衍竟然時常魂不守舍。他的家童陳慶之似乎看出主公的心思,於是說:“主公的棋癮又上來了嗎?”蕭衍說:“可惜沒有對手。”陳慶之說:“要不要讓我派人將那個叫丁令光的姑娘叫來陪你殺上一局?”蕭衍知道什麼也瞞不過陳慶之,於是便笑著說:“隻怕後院火起。”陳慶之說:“夫人不是還在建康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雙方的對話,再明白不過了,主仆雙方都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心照不宣。於是,少女丁令光再次光臨刺史府,雙方的棋局一場接一場,那隻嫩蔥般玉白小手在蕭衍的麵前來來回回,蕭衍連連失誤,這一次,丁令光似乎有所察覺,她從棋盤上抬起頭來看著刺史大人,說:“大人,你怎麼了?”丁令光看到一對特別的眼神,那是深邃的,就像一汪深潭,又是澄澈的,透出一股明亮。丁令光的臉倏地紅了。十四歲的少女不能不從刺史大人的眼裏看到一種她久已渴望的內容,於是,她將一粒棋子放到棋盤上。這一次,她完全放錯了位置,但是不要緊,接下來,刺史大人沒有逮住戰機趁勝追擊,而是伸出手來,一把就抓住了這隻纖細而溫潤的小手。
當他的從舅張弘策再次來到雍州時,他看到蕭衍臉上洋溢著不一樣的神情,他知道,對於孤身在外的蕭衍,少女丁令光是上蒼送給他的一份特別禮物。蕭衍的胸中藏有千軍萬馬,但他卻又是孤獨的,對於孤獨中的蕭衍,丁令光的到來,是多麼重要!
張弘策說:“紅袖添香夜讀書,明公真正是樂不思蜀了。”
“讓弘策笑話了,”蕭衍說,“我正要告訴你,我打算明媒正娶丁令光進門。”
“嗬,你不怕後院起火嗎?”
“真要起火,也由不得人了。”他一想起那個為他而死的謝采練,就從心底裏湧出一股膽氣和豪情。
張弘策知道,蕭衍是一個鐵血將軍,又是一個柔腸百結,多情多義的男兒,他既然說出這種話來,可見丁令光在他的心裏已經是不可替代了。
“明公內心的鬱悶,也需要有人分擔。”
“你總是把我看得透透的,”蕭衍接著又問,“建康的形勢如何?”說到建康的形勢,蕭衍的眉頭又凝結成一串疙瘩。張弘策何嚐看不出,蕭衍表麵的平靜之下,其實難掩內心的憂憤,於是便將明帝死後,蕭寶卷稱帝,朝中“六要”專權,“八貴”橫行的情況說了一遍:“建康紛亂如麻,對天下大事,將軍宜早日定奪。”
這麼多年來,張弘策一直在蕭衍的帳下任錄事參軍,他不僅是蕭衍最知心的朋友,也是他最可信賴的軍師和顧問。說起建康那邊的局勢,二人分析說,明帝死後,十六歲的荒唐小兒蕭寶卷繼位,蕭寶卷早在做太子時就以輕浮、凶殘和殘暴聞名,他必然不會聽命於明帝所托付的這六位輔佐大臣。六位輔佐大臣中,始安王蕭遙光早就圖謀不軌,卻徒有小謀而無大智,而且此人心胸狹窄,隻能成為一場奪權鬥爭的犧牲品;徐孝嗣雖然有長期從政的經曆,但他老邁而昏庸,並沒有實際才能,一旦遇事,即行退縮;江佑、江祀弟兄優柔寡斷,劉暄頭腦簡單,蕭坦之眼光短淺。這六位所謂輔佐大臣,都不是能夠成就大事的人。而且他們各懷鬼胎,相互猜忌,時間久了,必然內訌,那時候,蕭寶卷朝廷立即就會土崩瓦解,天下大亂的格局勢必形成。
蕭衍說:“建康的亂局即將形成,現在需趕緊派人前往京城,將妻小接到雍州,還有四弟蕭暢、五弟蕭融,我都不放心他們。”
張弘策說:“這個好辦,我立即派人前往建康,將夫人及三位千金接到雍州來,四弟蕭暢,五弟蕭融,也急速讓他們立即動身,前來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