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景說:“以你目前雍州兵力去對付蕭寶卷的十萬大兵,並無勝算的把握,更何況劉山陽攻其前,蕭穎胄斷其後,雍州兵一旦腹背受敵,就難辦了。”
蕭衍說:“我欲趁劉山陽未到荊州,先拿下荊州,以斷劉山陽後路,荊州雖有蕭穎胄駐守,但曆史上荊州從無戰勝雍州先例。荊州人一提起我雍州兵就心怯膽寒,拿下荊州,並非難事。”
陶弘景說:“荊、雍二州交相接壤,雍州以北有北魏屯兵,雖然民間有‘荊州本畏雍州人’一說,但這兩年蕭穎胄兄弟在荊州礪兵秧馬,廣儲糧草,荊州實力非往日所比。而且荊州人擅長水戰,真要交戰,你的雍州未必能占上風。依我之見,如能聯合荊州,二州兵馬彙合而下,攻下建康,必將勢如破竹。”
陶弘景所言,正是蕭衍所擔心之處。蕭衍說:“如何能讓荊州歸附於我呢?”
陶弘景說:“《孫子兵法》上說:‘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心戰為上,兵戰次之。’叔達兄可不必憂慮,我自然有‘不戰而屈人之兵’之法。”
蕭衍知道,陶弘景熟悉陰陽,通曉地理,且有呼風喚雨的雷公大法。如果要雍、荊聯合,必得有陶弘景以其道術加以神助。
“通明兄來得正是時候。我當如何謝你?”
“政局混亂,滿目瘡痍,弘景雖為山林中人,終究也難無動於衷。叔達的事,也正是弘景的事,何談謝字。”
蕭衍讓陳慶之準備酒菜,他與陶弘景暢敘友情。他知道陶弘景在茅山建有三層道觀樓,自己居最上層,二層為其弟子,一層則為接待絡繹而來的四方賓客,陶弘景雖然久居山林,但他對塵世間的風雲變幻了如指掌。陶弘景來得太及時了。
蕭衍說:“通明兄雖為山林隱客,卻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最近又遇到什麼高人,聽到什麼奇聞軼事,說來聽聽。”
陶弘景說:“我剛送走一位西竺高僧。釋迦滅後二百五十年,該國有阿育王以佛治國,以般若智慧化解人心,終建成不可一世之孔雀帝國。當今天下,兵革頻生,刀光血影無處不在,曆代帝王均欲尋求治國良方,亂世之際,佛教的圓融或可一用。”
“我明白了,”蕭衍說,“武力隻可屠戮肉體,而欲讓百姓俯首,天下歸順,還須懾服世道人心。”
“你切記住,無論是儒,是佛,是道,隻能為我所用,不可沉迷不拔。否則,隻能自斷其臂,自陷其中。好了,現在我們該商討雍、荊聯合,共對劉山陽大計了。”
陶弘景臨走前,蕭衍又追問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奪得天下,國號如何?”
陶弘景說:“水醜木。”
“我明白了。”蕭衍點著頭說。
送走了陶弘景,蕭衍立即召集軍中將領商討禦敵大計。“雍、荊聯合”一經提出,立即得到大部分人的擁護。參軍王天虎主動請戰,說:“我與蕭穎胄有桃園之誼,我願前往荊州,遊說蕭穎胄,力促荊州聯合起義。”
蕭衍很高興,當即派王天虎前往荊州。荊州名義上由十三歲的南康王蕭寶融(蕭寶卷八弟)擔任刺史,實則由長史蕭穎胄(蕭子良兒子)代行州事。王天虎到荊州沒幾天,荊州市麵上忽然流言四起,說當年的土匪劉山陽又打回來了,這次回來,劉山陽要血洗雍、荊二州。民眾受這流言的蠱惑,一個個驚惶失措。接著,荊州的市麵上又不知怎麼出現大量傳單,說雍州人就要攻進荊州城了,“荊州本畏襄陽人”,這一次,荊州要遭殃了。眼看著劉山陽在城門屯集著數萬軍隊,雍州人又要打過來,荊州城內人心惶惶,不知道接下來荊州將會有著怎樣的結局怎樣的災難。
當然,這一切謠言乃至傳單,都是王天虎製造出來的,王天虎的“宣傳”工作做得不錯,但王天虎的遊說並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蕭穎胄自恃糧草豐足,又有劉山陽部外圍救援,斷然拒絕了蕭衍的聯合大計。蕭穎胄一邊鼓舞士氣,一邊繼續做迎擊雍州兵的準備。荊州人的情緒剛剛穩定,忽然又有新的傳言。這次的傳言更為稀奇,說雍州上空有條龍,十一月十五日荊州將有洪暴之災。
對於這類傳言,荊州人似乎並不相信,以荊州的地理氣候,上百年來並無十一月洪暴的紀錄。十一月十五那天,整個白天晴好無雨,夜幕初降,天空一輪明月,將江陵大地照得如同白晝。然而,正當荊州人在笑談中準備擊碎“雍州上空有條龍”的傳言時,從雍州方向突然卷過一堆烏雲,遠處傳來幾聲悶雷。起初,人們以為是民間放鞭炮,隨著一陣狂風,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恰如一條白龍飄然而過。緊接著,瓢潑大雨驟然而下,傳言中的洪暴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