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戰南昌:孫傳芳的最後掙紮(2 / 3)

(二)

北伐軍將武昌城團團圍住,卻並沒有再動用重炮對武昌城進行轟炸,主要是考慮到城內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因此,北伐軍派人進入城中與劉玉春多次商討,而劉玉春為了緩和北伐軍的攻勢,表麵上願意坐下來與北伐軍代表商談,私下卻和吳佩孚、孫傳芳暗通消息,希望他們能派兵增援,如若援兵不能趕到,劉玉春便決定以身殉職。彼時的武昌城內尚有十餘萬居民,北伐軍與城內的雜牌軍互通消息,並且贈送物資給他們,雜牌軍本身便是臨時拚湊的,誰給他們好處便投向誰。雜牌軍的人數比劉玉春的部隊多,隻是戰鬥力太差,雖然嘩變,卻始終不能取得優勢。但劉玉春部的火力亦被壓製,雜牌軍隨即打開武昌城門,放北伐軍主力入城。

武昌城被攻破的時候,劉玉春正在蛇山上指揮所部死守,但北伐軍蜂擁而至,雜牌軍倒戈,所部的防線很快被突破。民初的很多將領,雖然動輒就要“一死相報”,但真正死在戰場上的沒有幾個,大部分都是發現風向不對就立馬逃跑,這也是民初的戰爭打不了幾天的原因之一。但劉玉春確實是做足了赴死的準備,他在所部死的死、降的降之後,隨即準備自殺,他身邊的旅長眼疾手快,奪下他的槍,和剩餘的幾個親兵將他拖到文華書院,保住了他的性命。隨後,劉玉春被北伐軍所擒,押往第四軍司令部。

武昌城破的消息傳到江西,蔣介石特意致電第四軍司令部,以劉玉春之忠勇而特令優待。劉玉春與湖北督軍陳嘉謨囚禁在一起,囚室內煙酒齊備、臥具齊全,劉玉春的部下也都沒有上刑具。在武昌城破之後,新聞記者到囚室采訪劉玉春和陳嘉謨,陳嘉謨低頭不語,而劉玉春卻慷慨陳詞,表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自知戰敗,羞愧難當,玉帥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不報,所以明知不能守也要苦戰到底,如今雖可以報答玉帥之恩,卻對不起武昌城內的十萬百姓,於是做出以刀割肉的動作,“自知殃民危害地方,一死不足以謝罪,今既被俘,願受淩遲之刑來贖罪”。

劉玉春的話鏗然悲壯,不失燕趙之士的風範,來采訪的新聞記者幾乎忘了其是反革命的戰俘,所刊稿件都提及劉玉春的忠義之氣和國士之風讓人欽佩。時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主任、兼湖北省政務委員會主任的鄧演達,也深為劉玉春的氣節折服,特意叮囑對劉玉春及所部戰俘予以優待。但此時如何處置劉玉春,卻成為一件大事,其中原因要從“北伐”說起,“北伐”的概念是南方國民革命軍提出的,而北洋軍閥則以“南征”作為回應。那時秉承“中立”立場的報紙,則多稱為南北戰爭,國民革命軍方麵宣揚的是“消滅舊軍閥”,而北洋軍閥方麵則宣揚“南軍仇殺北人”,將這場戰爭異化為“南方人打北方人”,極力誤導北方的普通民眾,將這場戰爭形容為地域之爭。

在武昌城破之後,如何對待劉玉春、陳嘉謨等北洋軍戰俘便因為對戰爭的不同眼光而顯出差異:對國民革命軍來說,劉玉春、陳嘉謨是“反革命”,而且為了“反革命”還險些搭上武昌城十餘萬人的生命,是非要除掉不可的;而在北方人看來,劉玉春和陳嘉謨都是北方人,他們是為了阻止南方人北上作戰才被俘,南方人殺掉了他們,正是因為“仇視北方人”。當時武漢當地的民間團體也強烈要求將陳嘉謨、劉玉春付諸“人民公審”,尤其是劉玉春其人,因其一意孤行負隅頑抗幾乎累及武昌城所有民眾,應當“速處極刑,沒收財產,移賑災黎,以平民憤”。社會各方爭執不下,國民政府也自感此事關係重大,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武昌城破,江西的孫傳芳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孤立無援,遂準備返回南京,但因為南昌戰事日趨緊張,在部下的要求下孫傳芳才暫緩啟程,同時下令集結兵力死守南昌。孫傳芳總算意識到,這不是他所熟悉的北洋軍閥時代的戰爭,不是衝天上打幾槍,靠煙土和銀元就能夠解決的戰事。心生怯意的孫傳芳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知一味死守下去。在南昌城內堅守的是孫傳芳部鄧如琢的部下張鳳岐、嶽思寅、唐福山等部的6000餘人,另有謝文炳部、陳修爵部在東鄉、廣信,蔣鎮臣部、楊如軒部、楊池生部在進賢,以與南昌守軍相呼應。因為孫傳芳部控製著南潯鐵路主要幹線,所以能夠做到機動靈活,而北伐軍在南昌的攻堅戰始終未能奏效,加上各軍又無法密切協商,所以決定暫時在魯滌平的指揮下先從南昌撤退。

(三)

在江西激戰的同時,孫傳芳治轄的浙江也在暗流湧動。浙江人對孫傳芳素無好感,北伐軍北上,浙江當地的士紳最高興,因為北伐軍的總司令是浙江奉化人,所以浙江人更樂於見到北伐軍盡早進入浙江。夏超是浙江省內的實力派人物,他早已經暗通國民革命軍,遂被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八軍軍長,令其所部保安團共八個營,集結於嘉興,由鬆江進攻上海,以切斷孫傳芳軍的歸路。同時,在浙江士紳褚輔成的斡旋下,駐守南京的浙軍第三師師長周鳳岐部,以及駐守常州的周鳳岐部同時開拔返浙,彼時孫傳芳留駐上海的隻有嫡係部隊三個團,淞滬局勢驟然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