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3 / 3)

雪的表情很古怪。

他低下頭,飛快地將碗裏的飯扒進嘴裏。

“雪,你怎麼了?”

如歌擔憂地問。

雪吃完飯,情緒好象突然好了起來,對她笑道:

“明天早上賣罷燒餅,我們去落雲山玩一玩,好嗎?”

“咦,那裏不是很遠?一天可以打個來回嗎?”

“傻丫頭,**之間就可以讓你從京城來到這裏,去落雲山又算得了什麼呢!”

“對呀!我忘了問!你怎麼讓馬車跑得那麼快!”當初她趕去京城,可是足足用了四天三夜。

“哈,”雪得意洋洋地笑,“你沒有發現嗎?我是仙人……”

如歌皺起臉:“拜托,撒謊可不可以不要太離譜,哪有你這麼嬉皮笑臉不正經的神仙。”人家神仙都是仙風道骨、很有氣勢的。

雪哭笑不得:“你這個沒見識的……”

如歌收拾好碗筷。

“大仙,讓一讓,我要去刷碗了。”

“不要叫我大仙!”

“半仙……”

“死丫頭!”

“水仙……”

屋外,如歌偷偷笑著刷碗。

屋裏,雪氣得跳腳,但唇邊卻有一抹**溺的笑容。

******

天空透徹蔚藍。

白雲在山腰海浪般翻湧。

綠茵茵的滿坡青草。

小小的野花迷人地在山石間搖曳,芳香撲鼻。

如歌攤開四肢躺在青草上,鮮紅的衣裳在陽光照耀下,有奪目的光彩。她的呼吸很輕,似乎已經睡去,夢中依然淡淡皺著眉,唇角恍惚有輕輕的呢喃。

一片寬大的雪白衣袖為她遮住太陽。

睡夢中,如歌的臉側過去。

一根青草觸到她的唇瓣,清香而青澀……

象是吻的味道……

……

那時,他吻住了她……

他的唇清涼而緊張,吻著她,微微有些顫抖……

她慌得不知道該怎樣做……

雙手僵硬在身旁……

或許,她應該推開他,她能夠推開他……

她感覺到他的唇輕輕吻著她……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戰楓的吻是激烈而殘忍的,而他的吻,那麼溫暖……

他吻著她時,她悄悄睜開了眼睛……

他清遠如玉的麵容,有兩抹羞澀的暈紅,眼睛閉得很緊,象是怕一睜開,一生的夢就會醒去……

她的心砰然變得象棉花一般柔軟……

那樣的他……

她靜靜又閉上了眼睛,雙手扶住了他清瘦的腰身……

她,也輕輕吻著他的唇……

……

刺目的陽光!

啊……

如歌難受地用手遮住眼睛!

終於,她**著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見一身白衣的雪背對著她而坐,背脊挺直,仿佛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她覺得不對勁:“雪,你怎麼了?”

雪怒聲:“你在幹什麼!”

“啊,我好象睡著了……”

“你夢見誰了!”

“我……”如歌皺眉,坐起身來,“……我夢見誰,有什麼關係嗎?”

雪轉過身,發怒的樣子象疾風驟雨中搖搖欲墜的梨花!

“你夢見玉自寒了,對不對!”

如歌沉默。

“你騙我!”雪氣得臉色煞白,“你答應了這三天會好好愛我!卻在偷偷地想玉自寒嗎?!”

如歌偏過腦袋,咬住嘴唇。

“好!你好!”雪恨聲道,“既然你騙了我,那我也不要去救玉自寒了,你現在就走!”

如歌驚怔,瞪住他:“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要去救玉自寒了!我為什麼要救他!他跟我有什麼關係!”

雪憤不擇言,她沉睡時那溫柔憐愛的神情,那嘴裏喃喃的“師兄”,刺激到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山穀中穿過一陣疾風。

潔白的雲海被吹得洶湧翻滾。

如歌握緊拳頭:“你在無理取鬧嗎?我是答應這三天會試著去愛你,可是,在夢裏會夢到什麼,是我能控製的嗎?”

雪忿忿地瞅著她,眼中有委屈。

山中很寧靜。

野花搖擺的響動輕不可聞。

如歌停一下,道:“是,師兄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你沒有必須一定要去救他,是我在勉強你。”

她站起來,低聲道:“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愛上你。我走了。”

空氣頓時變得怪異地沉靜。

她回過身,離去。

心中不是不難過,可是,終究她也無法騙自己。雪對她的感情,她知道,她想回報,可是,卻無法用這種方法。

明知道不愛他,何苦又欺騙自己,又欺騙他呢?

鮮紅的裙角掠過茵茵的綠草,如歌的眉宇間有無奈和自嘲。這一刻,她隻想趕回去,回到玉自寒的身邊;哪怕他必定會死,在他去之前,她要一直在他身邊。

然而——

她走不動。

雪輕輕扯住了她的裙角,力道不大,卻讓她半步也挪不了。

“還有一天半。”

聲音柔美低沉。

“不愛我,就假裝愛我好了。”雪的手指蒼白,“隻要一天半的時間。”

她心亂如麻。

“我會治好玉自寒。”

天空蔚藍如洗。

野花靜靜芬芳。

雪固執地扯著如歌的裙角,久久沒有放開。

******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第三天的夜晚。

如歌將鋪子裏所有的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然後坐在門檻處,托著下巴,望著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明天她就可以回去,不曉得師兄現在怎樣了。

有人在她身邊坐下,也托著下巴。

他的白衣比月光皎潔。

“丫頭,是我搞砸了一切。”低低沮喪的聲音,“剛來的時候,你還那麼開心,可是,昨天我莫名其妙地對你發脾氣……”

“對不起。”如歌靜靜說。

“……”

“是我傷了你的心。”她望向他,眼眸柔和安寧,“雪,傷害了你,我會受到懲罰的。”

月光下。

雪的肌膚晶瑩得仿佛透明,他輕輕搖頭,笑容溫柔如水:

“不會,我會把一切對你的傷害都背負起來。”

如歌怔住,緩緩道:“雪,你為什麼喜歡我?為什麼當初在品花樓你會選中我?”

“傻丫頭……”

“……?”

雪歎息:“還是不明白嗎?不是我選中了你,而是我一直在品花樓等你。知道你有一天會來,於是,我開了這品花樓。”

“哦,原來你就是品花樓的大老板。”如歌想一想,又笑,“我曾經很崇拜你呢。”怪不得,開好一家燒餅鋪對他亦是小菜一碟。

“現在你也可以崇拜我啊。”

“為什麼要等我?你以前認識我嗎?”如歌接著問。

雪的目光漸漸悠長。

月色輕灑在他的白衣上,他沉浸在回憶中的目光,如月色一般悠長。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有多久?”

“自你出生前,我就在等你。”

“哦。”

如歌抱住膝蓋,不再說話。

“臭丫頭!你就隻有一個‘哦’嗎?”雪凶神惡煞。

“那要說什麼?”如歌皺皺鼻子,“說謝謝你,我很榮幸?”

“死丫頭!!”

如歌笑道:“你看,如果你在騙我,我為什麼要謝你呢;如果你喜歡的是出生前的我,姑且不說這有多滑稽,那也用不著我感激,感動的應該是‘她’。”

她扭過頭,凝望他:“雪,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對我好,你對我的好,我都在心裏記著;或許不能用你希望的方式來回報,可是,我真的都知道。”

秋夜的風,拂過月下的樹梢。

坐在燒餅鋪門檻上的兩人,就那樣,寧靜地彼此凝望。

他白衣皎潔。

她紅衣鮮豔。

在璀璨的夜空下。

目光靜靜流淌。

良久。

“丫頭,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

“什麼?”

“讓我躺在你的懷裏,就象你的**一樣,你用手輕輕撫摩著我,我象孩子一樣睡著。”

******

長廊下。

“叮叮當當……”

碧玉鈴鐺被風吹得狂亂!

薄如蟬翼的鈴鐺,隻恐風若再疾烈些,便要碎去了……

輪椅中。

青衣的玉自寒似已睡去。

眉間的寒氣顯得愈發厚重,清俊的眉上好象結了冰霜。

但,他是微笑的。

仿佛——

他又回到了那個清晨。

輕輕吻著心愛的人。

她似乎也輕輕吻了他。

玄璜將毯子蓋在玉自寒身上,然後想把輪椅推進屋裏。

風越來越大了。

月亮也被烏雲遮擋。

玉自寒搖搖手。

他沒有睡。

他要在庭院裏,如果她回來了,就可以早一些看得見。

******

平安鎮。

燒餅鋪裏。

雪象孩子一樣睡在如歌懷裏。

他睜著眼睛,調皮的樣子也象一個孩子。

“你身上很香。”

如歌怔怔地回過神,道:“是嗎?”

“是啊,”他聳聳鼻子,“好象比我還香。”

“哦。”

“丫頭,你可以專心些嗎?不要再去想玉自寒了,”雪委屈地在她懷裏翻個身,“人家隻有這一晚上。”

聲音中有涼涼的寂寞。

如歌聽著,忽然皺眉道:“雪,救了師兄,你不會有事情吧。”記得問過他這個問題,而他並沒有正麵回答。

雪將臉埋在她香軟的腰間,孩子般悶聲道:“不會有事,我是仙人,不會死的。”

“真的嗎?”

“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當然騙過我,跟我回烈火山莊的時候,你說……”

“還在記恨啊。”

如歌歎息:“倒也不是,隻是,總覺得有些擔心。”

“放心好了……”

夜越來越深。

雪愛困地閉上眼睛,呢喃地說:“我要睡了。”

“睡吧。”

如歌靠在牆上,把被子蓋在他身上。

“你對玉自寒也這樣細心嗎?”雪的唇角有絲苦澀。

“什麼?”

她沒有聽清。

“我說,你可以拍著我的肩膀嗎?這樣,我可以睡得更香甜些。”

“哦。”

如歌輕柔地拍著他,一下一下。

那**。

就這樣過去了。

如歌倚著牆,懷裏抱著孩童一般的雪,慢慢地,她睡著了,拍著他的手掌慢慢滑下來。

雪卻沒有睡。

在她懷裏,靜靜聽著她均勻的呼吸。

她,離他那麼近。

這**,他想拉成永恒那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