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道凶猛:用白骨堆砌理想(1 / 3)

以猛政治國,是朱元璋後來的管理之道。雖說維護政權需要凶猛的措施,但波及麵過廣,殺人過多,這無疑是朱元璋的敗筆。觀諸功臣大將的下場,真是讓人心酸讓人憂……

一 借刀殺人,廢除丞相製度

胡惟庸,定遠人。他在和州投奔朱元璋,是渡江前的淮西舊人。占領集慶後,由元帥府宣使轉寧國縣主簿,升知縣,遷吉安府通判,擢湖廣按察司僉事。這時,他利用同鄉關係,攀結上了李善長,遂於吳元年(1367年)被推薦為太常寺少卿,進太常寺卿。洪武三年(1370年)入中書省任參知政事,為李善長心腹。洪武四年(1371年)正月,李善長罷相,汪廣洋提升右丞相,胡惟庸接替汪廣洋右丞職務,成為中書省二號人物。洪武六年(1373年),汪廣洋左遷廣東參政,胡惟庸遞補右丞相,很快升任左丞相,坐上了中書省第一把金交椅。

胡惟庸的才幹和效率讓朱元璋省去了不少精力。朱元璋想到的事情,吩咐下去,馬上就能照辦。胡因而博得朱元璋的倚重和寵信,然而胡惟庸是有相才無相氣,又足以壞人大事的那種人。他熱衷權勢,“寧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無權”,是他堅守的信條。他曲意奉上,千方百計討得皇帝的恩寵。從洪武六年到十年,五年之間獨任首相。大小政務,朱元璋都交他去處理。他在相當程度上掌握著生殺罷免之權。許多想求官想升官的,落職後想複職的朝野文武,都奔走在他的門下,各種金帛、名馬、玩好的賄賂不計其數。胡惟庸還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小小恩怨都記在心上。他有兩個死對頭。一個是劉基,另一個是徐達。

洪武七年(1374年),劉基在家聽說胡惟庸被任命為首相,感到十分憂慮,他預言國家百姓難逃一場災難,憂憤地說道:“使我言不驗,蒼生之福也。”這話輾轉傳到胡惟庸耳朵裏。五年前他與劉基有場舊公案,又在心中翻騰,他在尋找時機報複。恰在這時,又有一件事激怒了他。原來在青田縣南170裏處有一個叫淡洋的地方,地勢險要,又與瑞安縣交界,常常是私鹽販子、逃軍、躲避賦役的人們的藏身之所。方國珍當初就以此為根據地,構成地方治安的一個隱患。早在洪武三年,劉基的長子劉璉去京城看望父親的時候,就奏請在這裏設立巡檢司,盤查來往行人。經朱元璋親自批準,第二年正式設立。洪武六年,這裏發生周黨山所領導的山民暴動。地方官害怕獲罪,隱瞞不報,劉基就派劉璉去京城。劉基的兒子劉璉、劉憬和宋濂的兒子宋燧等人同太子朱標等自幼一起長大,很受朱元璋的喜愛,與朱元璋有一種家人的關係,因此可隨時麵見皇帝。或者也因為劉基與胡惟庸的芥蒂,劉璉竟至越過了胡惟庸,直接向皇帝作了彙報。這就使胡惟庸更為疑心,更為惱火,便決計借這個題目進行報複。他唆使地方官上了一個奏章,說劉基看準了淡洋這個地方有王氣,一心想得到它作為墓地。百姓不願意給,他就請求設立巡檢司,驅逐了百姓。胡惟庸也真夠聰明,擇的這個題目果真說到了朱元璋的心痛處。劉基就是這樣一個學貫天人智慧而神秘的人物。他既能以種種神妙的術數輔佐我朱元璋,那為什麼不可以為自己的子孫著想?不管所奏的事真也罷,假也罷,總得設法開銷了這個老頭子。於是下詔降罰,先剝奪了劉基的俸祿。

劉基對這種飛來之災不曾料到,殺頭滅門之禍就在眼前。考慮再三,他帶領兒子劉璉趕往京師。沒有一句辯白,一句埋怨,隻是向皇帝謝罪,隻是說因為罪臣冒犯,惹皇上生氣,實在是罪該萬死。這樣以來,反倒使朱皇帝無從下手了。他原本設想劉基一旦申冤辯誣,就治他個潔己誣人,已是國非之罪。現在卻無所借口。後來朱元璋在洪武八年給劉基的《賜歸老青田詔書》中說過這樣一段話:“朕聞古人有雲:君子絕交,惡言不出,忠臣去國,不潔其名。……卿善為忠者,所以不辨而趨朝。一則釋他人之餘論,況親君之心甚切。此可謂不潔其名者歟?惡言不出者歟!”正是這種“皇帝聖明,罪臣當誅”的忠君的以退為守的策略,喚起了朱元璋愛虛榮做明君的一半心理,而把那要威風、濫殺人的一半擱起。

劉基度過險關。皇帝的猜忌沒有解除。胡惟庸勢炎薰灼,迫害隨時可至。他留京無益,回鄉不敢,隻有掩門獨坐,形影相吊。但生性的剛毅和倔強,又使他充滿信心,對自己堂堂正正的一生,始終不悔。他哪裏知道,朱元璋正在通過他的政敵的手致他以死地。

劉基這時候已是64歲高齡,他頭發半白,齒搖竇露,耳聾眼花,腳下遲重,左手麻痹蜷攣,呈現龍鍾老態。經過此次事變更加百病纏身。就這樣,胡惟庸仍不放過他。他故意對劉基表示親近,時常去床前探問。大概朱元璋看出了胡惟庸的心跡,就命胡惟庸攜帶醫生前往治療。吃了這個禦醫的藥,劉基覺得腹中慢慢漲大,心下疑惑,就把情況告訴了朱元璋,說:“皇上,臣如今肚內一塊硬結,擔諒著不好。”朱元璋卻是心不在焉。三個月後,朱元璋特地派人去探問,回說沒有好轉的希望,心下一塊石頭才落了地。遂頒一道詔書,命他回家安養去吧。劉基於洪武八年(1375年)三月抵家,四月十六日就因慢性藥物中毒而死亡,享年65歲。臨終前,他囑咐把屍骨焚化,不要安葬,這顯然是要解除朱元璋的疑忌,保全他的家庭。同時把自己保藏的《觀象》、《玩占》等天文書交給長子劉璉,說:“我死後,趕緊送給皇上,萬勿泄漏。”又將遺表交給次子劉憬說:“為政寬猛如循環。當今之務,在修德省刑,祈天永命。諸形勝要害之地,宜與京師聲勢聯絡。我欲為表上之,惟庸在,無益也。惟庸敗後,上必思我。有所問,以此密奏之。”劉伯溫對皇上,對大明王朝獻出了他的全部智慧和忠心。

盡管朱元璋對劉基曾經是死而後安,但聽到劉璉報告劉基至死不渝的忠誠,也不免有些動容。為了安慰劉基的在天之靈,也是為了慰平自己的心裏創傷,他希望劉璉能留在京城做官。劉璉請求為父親守三年孝,朱元璋允許了。到洪武十年七月,朱元璋命劉璉作考功監丞,很快擢為監察禦史,第二年升為江西參政。洪武十二年六月,被胡惟庸黨羽逼迫而死,年僅32歲。

除掉了劉基,胡惟庸更加肆無忌憚。有個不怕死的禦史韓宜可上章彈劾胡惟庸和他的同黨禦史大夫陳寧、中丞塗節“險惡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寵,內懷反側,擢置台端,擅作威福。請斬其首以謝天下。”朱元璋大怒,以排陷大臣的罪名逮進錦衣衛監獄。朝臣們更加凜凜不敢言。他們有的找到徐達,希望他能在皇帝麵前反映些真實情況。徐達知道胡惟庸也正在打他的主意。本不想惹事,但靜觀皇帝的意思,看來對胡惟庸也未必就是那麼寵信不疑。於是在與皇帝的一次尋常談論中順便提起提防大臣專擅的問題。朱元璋未置可否。可這話很快傳到胡惟庸那裏。胡惟庸知道朱元璋對這班勳臣武將懷有戒心,利用這個縫隙,徐達這棵大樹也不是不能搬倒的。關鍵是抓住把柄,搞到證據。他因而買通了徐達的看門老仆福壽,讓他提供情報,或幹脆乘機幹掉他。福壽表麵答應,暗中卻向徐達通報了消息,徐達處處提防,靜觀時局變化。

對胡惟庸的專擅,朱元璋早有所警覺,他不僅要觀察胡惟庸,還要觀察他的黨羽,觀察滿朝文武。他自信任憑胡惟庸興風作浪,也不會逃出他的掌握之中。洪武十年(1377年),他“令天下臣民凡言事者實封直達朕前”,就是說,可以繞過中書省,直接向皇帝上書。有一個儒士提出異議,認為考之曆朝典故,還是由中書省上達為好,受到朱元璋斥責。洪武四年,朱元璋取的明朝第一個狀元吳伯宗,因為不依附於胡惟庸被貶到鳳陽屯種,靠著上書直達禦前之命,密奏胡惟庸專恣不法,提出他獨任首相,終為國家之患。朱元璋遂把他從鳳陽召回。洪武十年(1377年)九月,升胡惟庸為中書左丞相,同時任命禦史大夫汪廣洋為右丞相,以圖牽製。洪武十一年(1378年)三月,他又明確告誡:“胡元之世,中書專政,凡事必先關報,然後奏聞,其君又多昏蔽,致民情不通,以至大亂,深可為戒。”因命禮部規定奏章格式,禁止天下奏呈關白(以副本通報)中書省。顯然這是在向胡惟庸等人敲起警鍾。

洪武十一年的錢蘇事件,更是朱元璋有意放出的一個信號。洪武九年,皇帝因星變求直言,常熟儒士錢蘇持一封密奏入京,丞相胡惟庸首先接見了他,這位錢學士見了胡丞相竟不下拜,旁邊的人斥責他,他說:“我是來向天子上書的,豈有未拜天子先拜宰相的道理?”惟庸一笑置之,道:“說的是。”朱元璋看過他的奏章,很讚賞他的才學,命令在中書省安排職務。錢蘇再見胡惟庸,禮數很周到,胡惟庸卻正眼不顧,打發他到南京後湖荒僻之地看守檔案去了。洪武十一年五月,舊元幼主愛猷識理達臘病亡,翰林院所撰祭文朱元璋都不滿意,便出榜懸構。錢蘇應詔撰進,內有雲:“朕之得,複我中國之故有之失,充其沙漠之本元。”使朱元璋拍案叫絕,立即召見。問他一向在那裏供職。答雲:“在後湖架閣庫校對簿書。”朱元璋想,這不是連實習監生都不願意去的地方嗎?於是說道:“是不是丞相對你不大滿意啊!那這樣吧,我直接安排你個職位。”錢蘇表示,近來身體有病,恐怕不能為皇上效力,朱元璋說:“那也好,你就回家去養病吧。不過,這一路也要為朕做些事情。在經過沿途所在州縣時,你可以直入大堂,南向而坐,向所在官員傳朕的旨意:‘皇帝敕爾,善辟田裏。養老恤孤,無忌軍旅。簡在帝心,欽哉勿替。’”錢蘇拜謝而出,一路風光地回到家鄉,出了鬱悶心中幾年的窩囊氣。據說,句容縣令很好地招待了錢蘇,卻沒有向皇帝彙報,丹陽縣令一方麵給予禮敬,一方麵密報此事,以防有詐。朱元璋想來沒有給錢蘇符驗,是個疏忽,便命補給信符。同時,表揚丹陽縣令的小心慎密,而訓斥了句容縣不予奏報。

洪武十二年(1379年),種種跡象表明,朱元璋在中書省問題上將有重大行動。這年六月,他將吉安侯陸中亨、江夏侯周德興、宜春侯黃彬從集中練兵地臨清逮回南京。其中陸仲亨與胡惟庸關係密切。七月,將李文忠從平息吐藩叛亂的西北前線調回京城,提督大都督府。八月,頒布一項優待官吏的條令:“自今內外官致仕(退休)還鄉者,複其家(免除全家徭役),終身無所與。其居鄉裏,惟與宗族序尊卑如家人禮,其與外祖及妻家,亦敘尊卑。如筵宴,則設別席,不許坐於無官者之下。如與同致仕官會,則序爵(官位),爵同序齒(年歲)。其與異姓無官者相見,不必答禮。庶民則以官禮謁見,敢有淩侮者,論如律、著為令。”讀書士人一日為官,終身為尊,這樣的優待是古來所沒有的。

這顯然是拉攏和收買的政策。十一月朱元璋借褒獎征西功勞的名義,又進封了一批將領的爵位,使前方將士情緒穩定而鼓舞。正在這時,一件小事引發了朱元璋和胡惟庸的衝突。原來,胡惟庸的兒子是個惡少。這一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中打馬飛奔,前麵突然受阻,馬立而起,將這位胡衙內掀了下來。恰巧這時,麵前有輛車駛過,胡衙內就作了輪下之鬼。胡惟庸聞訊,不由分說將車夫打死。消息傳到朱元璋那裏,使他對胡家專橫跋扈欺壓百姓有了更深的認識,這就更激起了朱元璋怒火,除掉胡惟庸的決心已不可動搖。洪武十二年(1379年)九月,又發生了占城國使臣入貢事件。這月,占城國使臣陽須文旦向明王朝進表彰和象馬等貢品,中書省沒有按時奏報。宦官將見到占城使臣的消息報給元璋,朱元璋大怒,責問道:“朕居中國,撫四夷,以禮待之。今占城來貢方物,爾等泛然若罔聞。為宰相輔天子,出納帝命,懷柔四夷,就應當如此嗎?”胡惟庸、汪廣洋叩頭謝罪,而言語之間又把責任推給了禮部。朱元璋不由分說,把胡惟庸、汪廣洋及禮部堂官都下了獄。

兩丞相同時下獄,朝中氣氛相當緊張,禦史們這才一擁而上,攻擊胡惟庸擅權植黨,禍亂朝廷。禦史中丞徐節為自保計,在洪武十二年十二月,提出了胡惟庸毒死劉基的事,並且說:“這件事當時的禦史大夫汪廣洋應該知情。”朱元璋對這事很敏感,於是提問汪廣洋,汪廣洋說沒有此事,朱元璋正要借這個機會清洗他,便問了汪廣洋一個朋黨包庇之罪,將汪廣洋貶謫海南。汪廣洋離京之後,朱元璋又改變主意,派遣使臣宣布敕旨將他處死。殺汪廣洋的時候,他的一個隨行小妾陳氏走投無路,也自刎殉夫而死,朱元璋問起這個小妾的身世,卻原來是官奴婢罪犯陳知縣之女。朱元璋聽到後大怒,說道:“沒官婦女隻賞給功臣之家,文臣何以得給,他們把朝廷法度置於何地?”乃令刑部等衙門推問,胡惟庸及六部衙門官員都牽連坐罪。禦史中丞徐節在獄中被誘逼揭發胡惟庸。洪武十三年(1380年)正月初二,徐節突然決定死中求生,編織了一個胡惟庸結黨造反的口供。這正是朱元璋所需要的。於是按名逮捕,輾轉審問,指供誘供。舉朝上下,人人自危。凡是一個人被咬出來,他的家屬、仆從、親屬一概下獄刑訊。為防止變生意外,久拖不決,正月初六日即將左丞相胡惟庸、禦史大夫陳寧、禦史中丞徐節等一大批官員及其族黨處決,家中祖墳撤骨揚塵。徐節原指望以迎合旨意保住腦袋,豈知把自己編進死網,如何還能抽得身去。所以當舉朝文武同仇敵愾,齊聲喊打的時候,皇上也就順勢把他送進鬼門關。

朱元璋有了胡惟庸這根打人的棒子,凡是他認為暫時可以不殺的,都可以施以浩蕩聖恩,凡是認為有必要重新處置的,都可以加以胡黨罪名,讓你死有餘辜。這個案子從洪武十二年起,不斷延長。它大體經過了洪武十三年,十九年,二十三年幾個階段。二十六年(1393年)藍玉案也可以看作是胡案的延伸。一般把藍玉案獨立看待。

到洪武十三四年,已殺了一萬五千多人。中書省及有關官吏幾乎無不牽連,各地有仇怨的人,往往互相告發是胡黨,而一經告發攀染,便立即抄沒家產,收監刑訊。江南不少富室也再次被羅織進來。一些橫行不法,為害地方的豪強遭到了報複,也有一部分夾著尾巴做人的富家大戶被推入陷阱。如以孝義聞名的浙江浦江鄭氏六兄弟也被攀為胡黨。這件事驚動了朱元璋。他把鄭氏兄弟從獄中放出來,親自召見慰問,對身邊大臣說:“像鄭氏兄弟這樣的忠義之家,怎麼可能跟著別人造反作亂呢?”接著任命鄭浞為福建布政參司參議。作為忠義的榜樣,義門鄭氏被朱元璋特赦釋放了,不消說,其他富室凡被牽連的,無一幸免。

遭遇這次災難的還有著名人物,朱元璋的文學顧問宋濂。洪武十年正月,宋濂68歲,以年老致仕,朱元璋賞賜他一部《禦製文集》,還有許多漂亮絲綢,說道:“三十二年後,把這綺帛做百歲衣吧!”宋濂感動得老淚縱橫。宋濂回鄉後,不置田產,不談朝政,唯以纂述授徒為樂。每年九月,他都長途跋涉去南京為朱元璋祝壽。洪武十二年九月,宋濂在南京陪元璋登文樓,一個步子踉蹌,摔倒在地。朱元璋看他實在是太老了,就命他明年不要再來了。洪武十三年萬壽節,因為胡惟庸的案子搞得滿朝緊張,朱元璋就想起往年與宋濂一起談天敘舊、飲酒賦詩的快活來。他把去年同宋濂說過的“不必再來”的茬口給忘掉了。於是命人潛往金華暗訪。事有湊巧,來人正見宋濂與鄉間朋友飲酒賦詩。這個情形一奏上去,朱元璋立時感到受了宋濂幾十年的欺騙與捉弄,恨不能立即剝了他的皮。於是問刑部,宋氏叔侄與胡黨有沒有關係。刑部心領神會,洪武十三年十二月,宋慎羅列胡黨,被逮捕處死。宋慎的叔叔中書舍人宋濂也將連坐被殺。緊接著,派人抄了宋濂家,將宋濂連同他的妻小仆婦一繩子拴到南京。命令將宋濂立即處死。馬皇後和太子朱標聽到消息都趕緊說情。馬皇後說:“民間為孩子請一個先生,還始終不忘恭敬,宋先生教太子諸王,怎忍心殺他。況且,宋先生致仕家居,哪裏知道朝廷裏邊的事?”朱元璋自然不肯聽。這天,馬皇後陪朱元璋吃飯,不用酒,也不吃肉,朱元璋問是怎麼回事,皇後說:“妾為宋先生作福事。”元璋聽了,也有些動情,便放下筷子,起身離去。看在老妻的分上,朱元璋饒了這個71歲的老頭,把他流放到四川茂州。洪武十四年(1381年)五月二十日,宋濂枷鎖鋃鐺勉強挨到夔州,憂病成疾。他走進一座寺廟裏用擅抖的手打一個繩結,了卻了自己的殘生。

然而,朱元璋在胡惟庸的案子中,是文武有別的。在審問的胡黨口供中,凡是牽涉到中書省及各部院衙門的,都被元璋一概殺戮,而凡是涉及到武將謀反的,他不管信與不信,卻一概寬宥了。就像陸仲亨、費聚這樣的“首犯”、“要犯”都赦免了。當朝大臣為了表示同叛逆的不共戴天、同仇敵愾,紛紛要求處死陸仲亨等人。朱元璋說:“當年陸仲亨17歲,父母兄弟都死了,怕被亂兵掠去,揣著一升麥子藏在亂草中間,我率隊伍經過,喊他:跟我來吧,便跟了我。而後南征北戰,拜將封侯。這些都是最早跟了我的手足心腹。我不忍治他們的罪,就不要再追究了。”很明顯,這個時候,朱元璋不想牽連功臣宿將。果然,攀咬武人的口供越來越少了,武將們緊張的心緒漸漸平定下來。朱元璋此時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是中書省和中書丞相的問題。

洪武十二年九月,胡惟庸、汪廣洋等人下獄,十二月殺死汪廣洋。十三年正月初二,禦史中丞徐節告胡惟庸謀反,正月初六處死胡惟庸等人。第二天,正月初七,他向群臣宣布:革去中書省,改大都督府為前、後、左、右、中五軍都督府。從此廢止了代皇帝行使權力的丞相製度,提高了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的地位,它由對中書省和丞相負責,改為直接對皇帝負責。作為最高軍事機關的大都督府,一分為五,使權力分散,避免了軍權在武人手中過於集中,便利了皇帝的控製。加上都察院(由禦史台改)的監督就構成了中央府、部、院三個互相製衡又分別對皇帝負責的權力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