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不,不是我,是一個朋友,你是老房客之一?”

是她?不,不像,春池直覺十分靈異,這位女士不似受過嚴重創傷。

果然,她說:“我的好朋友在這裏住過。”

“嗬,大家都是為朋友。”

“我叫鍾惠顏,是本市港報的副總編輯。”

“哦!”春池答:“我是港報忠實讀者。”

鍾女士歎口氣,“滄海桑田,現在我明白變遷是怎應一回事了。”

春池急不及待,“請上樓詳談。”

“我想見當事人。”

“他往上海公幹去了,三天後回來。”

“他尋誰?”

“生母。”

鍾女士哎呀一聲,“我一看到廣告就猜想是他,你可知道他生母姓名?”

“餘心一。”

“果然是找心一。”

春池興奮到極點,“請通知他母親前來相會。”

“她移居舊金山,我已與她失去聯絡。”

春池失望地跌坐沙發裏。

鍾女士抬起頭說:“當年有兩個年輕女子住這裏,一個是心一,另一個叫卓羚。”

“卓羚,這名字好熟。”

“她是北美洲唯一華裔著名美術設計師。”

“嘩!她在這裏住過?”

“是!卓羚與我尚有聯絡,隻是各有各忙,已經不複當年無話不說。”

“告訴我。”春池急不及待,“餘心一近況如何?”

“她早已再婚,生活豐足。”

春池鬆口氣,聽她沒有淪落,真是好消息。

鍾女士也問:“尋找生母的年輕人,他是否一個好青年?”

“絕對一表人才,兼有高尚職業。”

鍾女士也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她自手提包中取出幾張合照給春池看。

相中人秀麗端莊,這時看,又不大像連春池了。

她輕輕說:“像三姊妹似,你們是第一代經濟與精神都獨立的職業女性吧。”

“不!”鍾女士笑,“在我們之前,還有更能幹的女性。”

“當事人一回來請他立即與港報聯絡。”

“讓我把照片用打印機複製一份。”

鍾女士說:“我幫你。”

她坐到計算機麵前一看,“咦,你仍用窗口?”

春池笑,“應該換爪哇?”

“正是。”

照片複印出來,春池小心收好。

鍾女士告辭。

春池一直送她到門口,依依不舍。

她問:“對港報有意見嗎?”

春池不假思索,“俗世清流,有誠有信。”

鍾惠顏眉開眼笑,“謝謝,謝謝。”

她走了,春池沉靜不來。

她試把吳乙新的身世圖片拚湊起來。

已略有頭緒,他生母在舊金山,今日信息發達,尋人比從前容易。

春池納罕,他們見麵又該說些什麼?

她的世界還容得下他嗎?抑或,母子可維持朋友般關係,而他的生父,又扮演什麼樣角色,他此刻身在問處,為啥無人關心?

春池下樓去找,若非看到她門口釘著一張便條:“有事外遊,稿件絕無拖欠,回來實時聯絡。”

春池訝異,這人去了什麼地方?

她順道打開信箱,取出帳單,還有若非留言。

“春池,我臨時決定隨乙新到上海一行,做他向導,三日即返。”

春池發愣,這樣主動,她自歎弗如,追求快樂,分屬應該,何必理別人怎樣想,春池又釋然。

那天晚上,春池躺床上,雙臂枕在後頸,這樣想:將來,遇到喜歡的人,也得向若非學習,不過,追求異性真是學問,成王敗寇,弄得不好,神經會會跟在人家身後,醜名四播。

第二天一早就到醫院,區醫生來找春池。

“連小姐,有一宗病例需你幫忙,有對夫婦,幾經辛苦成功懷孕,經過超聲波檢查,不幸證實胎兒脊椎外露。”

春池輕輕說:“胎兒尚未出世,不屬我職責。”

“我們隻得你一個駐院心理醫生。”

春池不出聲。

“現在隻有兩個選擇,終止懷孕,以及替胚胎做手術。”

春池問:“父母的意思如何?”

“他們想做胚胎手術。”

春池說:“會導致早產,腦部積水,情況更加複雜,即使勉強可以行走,也不是一個健康的人。”

“正是,母親身體情況欠佳,我亦勸她放棄這項主意。”

“真是一項困難的選擇,無論怎樣做,恐怕都會後悔。”

“在這個案中,我們決定保護母體。”春池輕歎。

凡事不能想太多,否則一個人的理智會燃燒殆盡!

他為什麼不愛我,為何戰爭中生命受到殺戮,他的運氣怎樣會好到這種地步,善人偏偏罹到惡疾。

見過那對夫婦,春池整天情緒低落。

回到家中,開門進去,聽見一聲歎息。

春池脫口問:“誰?”

接著有人在她身後說:“是我。”

一轉身,卻是李健文。

不,歎氣的不是他,莫非……嗬,她終於聽到了。

李健文攔住她,“有一件事請你幫幫眼,給點意見。”

春池不由得微笑,“什麼事?”

他自口袋裏取出兩隻盒子,“這裏有兩副耳環,你來看看。”

春池說:“我對珠寶一無所知。”

“你說哪副順眼就可。”

“是你戴?”春池笑意愈來愈濃。

“不錯。”

“健文,恕我老實講一句,你不戴耳環最清爽。”

“真的?”他十分意外。

“絕對不騙你。”

李健文怔怔地說:“我倒沒想過。”

春池拍拍他肩膀。

“對了,若非明天回來,要請你在酒吧喝一杯,已經囑我訂了子。”

“她與你通過電話?”

“正是。”

卻不理連春池,不知搞什麼鬼。

樓下門鈴響,李健文說:“我的澳洲朋友來了,我們將商量到墨爾本開酒吧。”

這個營地過幾個月就要解散,真得早作打算。

他匆匆去應門。

但那不是李健文的客人,那人找連春池。

一照臉,春池便知道她是誰,春池曾在許多英文雜誌上看過她的照片,讀過她的訪問。

她叫卓羚。

鼎鼎大名的她一點架子也無,滿麵笑容,“你是春池?”她伸手來握,“你已見過我的朋友惠顏,我一接到消息立刻趕來。”

“請進來坐。”

“噫,歲月無情,我想見見那個孩子。”

春池微笑,“他早已長大成人。”

“你是他女朋友?”

“不!”春池否認:“我認識他不久,普通友誼。”

“我已代他在舊金山中英文報刊登尋人啟事。”

“吳乙新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吳乙新,那是他的中文名字?十分別致端莊。”

春池點頭。

“春池,他一出現,請即與我聯絡。”

“你從紐約趕來?”

“不,最近這個月我住在大溪地。”

“嘩。”

卓羚笑,“所以接到惠顏消息,立刻過來。”

春池從來沒接觸過那樣爽快磊落的人,隻覺得年紀與外表都不重要,性格內蘊才最能斷定一個人美醜。

隻見她走到四周圍看一看,“春池,可否托你做一件事。”

“請盡管吩咐好了。”

“老房子拆卸時,請你替我保留一塊磚。”

什麼,這又不是柏林圍牆。

春池笑了,“可以,不成問題。”

“謝謝你。”

這時,她取出小小一個包裏送給春池。

春池意外,“怎麼好意思。”

“還得多多勞駕你呢。”

客人走了以後,春池拆開禮物,原來是一張封麵素描:一個少女寥落地在窗前凝望外邊繁花似錦,春池再三欣賞,愛不釋手。

那麼多阿姨等著想見吳乙新,一定叫他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