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第二天有好消息,醫院行政部決定撥一間宿舍給春池居住,下個月即可遷入。

春池鬆一口氣,都會中至難應付是住屋問題,迎刃而解,春池歡呼。

下班,看到樓梯堆著行李箱子。

她大聲問:“回來了?”

若非立刻走出來,臉孔亮晶,笑意盈盈,“大家好不好?”

“你呢?”春池故意問:“你又好不好?”

她由衷說:

“春池,我高興得不得了。”

“那真難得,他人呢?”

“回去梳洗,一會兒與我們到珍吧喝一杯。”

“他的身世你都知道了吧。”

若非點點頭。

“有人找他。”

若非輕問:“他母親?”

“不,是他生母的老朋友。”

“我立刻通知他來這裏。”

“好,我們分頭行事。”

春池回到屋內,馬上撥電話找到鍾惠顏及卓羚。

她趁空趕緊淋浴更衣,吳乙新已經來敲門。

他神情緊張,春池即刻把照片給他過目。

“當中那人是餘心一。”

吳乙新凝視照片不語。

“朋友是那樣出色的女性,她也不會遜色。”

吳乙新輕輕說:“謝謝你,春池。”

“朋友要來做什麼?”

卓羚先到,那樣爽朗的她看到吳乙新忽然淚盈於睫。

她哽咽地說:“同你母親一個模子。”

其實吳乙新並不像生母,不過,唉,又何必理會阿姨說什麼。

她輕撫乙新頭發,兩人擁抱。

乙新鼻子也紅了。

春池識趣,“你們進書房詳談。”

他們掩上門。

若非上來,想推門進去。

被春池阻止,“噓,給他一點空間。”

若非連忙說:“是,是,春池,許多事真要向你學習。”

春池拉著她坐下。

若非說:“沒想到會借你這地方來大團圓。”

春池抬起頭,看著牆壁,“不,冥冥中自有注定。”

“你幾時這樣宿命?”

“身上流著中國人血統,再全盤西化,多少也會相信命運。”

不知怎地,平時牙尖嘴利的林若非忽然覺得有點冷,雙臂抱住了肩膀,她緘默了。

春池輕輕歎息,“希望他找到生母。”

接著,鍾惠顏也來了,她一時心急,竟叫錯了名字,“心一,心一,你來了嗎?”

書房裏的吳乙新與卓羚一聽見心一兩字,立刻跑出來。

鍾惠顏這才發覺叫錯了名字,可是看見卓羚,大笑著招呼:“大名人,好久不見。”

卓羚雙眼紅紅,聽見老友這樣調侃,不禁笑起來。

“來,見過心一的孩子。”

鍾女士過去仰視高大英俊的吳乙新,“嗬,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回頭,我是鍾阿姨,可以握你的手嗎?”

吳乙新擁著她肩膀。

春池十分感動,與此同時,她也得到啟發,年輕的她一直以為生命止於四十,之後,非得克己複禮,非禮勿視勿動,除卻黑白灰三色不穿;還有,冰淇淋得躲在家裏吃之類。

可是今日同時見到兩位前輩,她們的樂觀活潑比起年輕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使春池得到新啟示。

她捧出茶點招待。

心情興奮,要就吃不下,要就吃很多,今日人客胃口奇佳。

“你母親原籍桂林,可是隻會說粵語及國語。”

“性格與兩位一樣爽朗嗎?”

“不,女性化得多,所以,很多事上吃虧。”

“今日看到乙新,我才知道當年心一的決定是正確的。”

春池並無加插意見,她忙著進出廚房張羅茶水。

乙新走近窗台,看到雪白碩大芬芳的百合花。

他似有靈感,轉頭低聲問春池:“獻給誰?”

春池點頭:“百合花當然紀念母親。”

他微笑:“謝謝你。”

若非走近問:“說些什麼?”

那邊鍾阿姨叫他:“乙新,過來拍張照片。”

乙新一走開,若非就悵惘的說:“你同他真投契,我覺得隻有你才能真正了解他,而我,還得不到他的心。”

春池笑說:“你胡扯什麼?”

若非據實說:“我仍在摸索他的心事。”

“你太心急,再過一年半載,你一定對他了如指掌;屆時,希望不要抱怨他索然無味。”

若非又高興起來,“是嗎,你真認為如此?”

太喜歡一個人,不幸便會這樣患得患失。

若非的感情太快太濃太投入,天生性格如此,也不是她的錯。

兩位前輩終於告辭,與吳乙新再三擁抱,依依話別。

春池說:“乙新,我猜你也想獨處。”

乙新點點頭。

屋裏隻剩春池與若非。

“可要幫我收拾杯碟?”

若非卻說:“看,你完全知道他想做什麼。”

“旁觀者清。”

李健文在門口出現,“我就知道女孩子友誼很難長久,是否兩個女生爭一個吳乙新?”

“去你的!”

春池一揮手,肥皂泡濺了李健文一臉,他笑著逃走。

若非說:“你看你多有辦法。”

“春池,下個月我搬往宿舍。”

“嘩,這麼能幹,我望塵莫及。”

她忽然自卑自覺渺小,忽然又自大得意洋洋,情緒已不能自控。

“你且去休息,人累了比較煩躁。”

春池獨自做完清潔工作。

在家她是獨生女,從來不需要爭;從學校出來,她隻懂努力做好本分,也從來不爭。非常被動的她怎麼會與人爭男生。

春池牽牽嘴角,那種享受被爭的男女神經根本有問題,避之則吉。

這時,她忽然聽見嘻笑聲。

啊,是誰,從什麼地方傳來?

她到窗前一看,原來是幾個大孩子在華南中學的廢墟嬉戲追逐。

上班途中,她遇到年輕人踩著直線滾軸溜冰鞋在斜路擦身而過。

快到下一個世紀了,玩具與他們小時大不同,在美國,六七十年代的一切玩意現已可當古董賣。

但是人情世故,總還是一樣的吧,每個人仍然渴望被愛以及愛人,科技再發達進步,人心不變。

張醫生在等著她,“連小姐,有一個難題。”

不是難題不會找她。

“是。”春池洗耳恭聽。

“甲病童已經腦死,乙病童等待心髒移植。”

啊,“病童幾歲?”

“兩人均隻得六個月。”

即是想春池去說服甲童父母允許器官捐贈。

“我立刻去。”

一進這個學係便知道是厭惡性行業,隻得沉著應付。

兩對父母都一臉眼淚。人生處處憂患,春池忽然覺得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

卓羚與鍾惠顏就從來沒組織過家庭,她們寂寞嗎?並不。

春池吸進一口氣,輕輕說出院方要求。

甲童父親開頭不置信,“你們何等冷血,說什麼仁心仁術,在這種時候竟向我們提出殘酷要求。”

春池溫言相勸,一再解釋。

那位太太忽然回心轉意,“好,好,救人重要。”

幼兒心髒,隻得核桃那樣大小。

甲童父母相擁哭泣。

任務成功,春池獨自到休息室喝咖啡。

張醫生進來,“手術定下午舉行。”

春池哽咽。

“連小姐,周末可有空,我家有燒烤會,請你參加。”

春池看著張醫生,一定還有下文吧。

果然,“我弟弟自加州矽穀返來發展,我想介紹一些朋友給他。”

春池支吾,“我碰巧有事。”

“請不要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