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解無聲54(2 / 2)

我們無權用玫瑰和羽毛為他人打造愛的枷鎖,更應拒絕別人以相同的借口遞來囚心的鐵籠。一路走來,我可以非常負責地講:吆五喝六不是朋友,如膠似漆不是朋友,甚至在危難時伸出援手的都未必稱得起朋友。如果我們非要給身邊的人貼上朋友的標簽,一旦成功,那非常遺憾,我們沒有真正的朋友。

正如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包裹在善良的謎語裏,朋友也是說不清楚的,我們互不交織,但又斷絕不了勾連。朋友之間不懂得何謂“遠近”,可以讓關懷漂洋過海,也可以在相安無事的時候雞犬相聞、怡然自樂;等哪一天與他不期而遇,就像熟悉自己的掌心一樣熟悉他在或不在時的每一種感覺。

我的另一位朋友陳錦即將踏上出國留學的旅程,我們認識很多年,見麵時話向來說的不多。尤其最近幾年,在同一座城市上學但很少聚到一起幹點什麼。在我的印象裏,我們沒有什麼“革命友情”——沒有共同的信仰和追求,更沒有共同的事業,甚至一度沒有共同的愛好。第一次出去玩甚至不得不列出一張清單,寫清楚幾點幾分幹嗎才不至於待在一起沒有事幹。我在很多場合都承認,陳錦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而那個“之一”是照顧中國人的習慣不得不加的。我說不清楚為什麼覺得和他在一起聲稱“朋友”毫不缺斤少兩,和他在一起爭執不休又毫不惱怒。

我的另一個朋友叫王希偉,近幾年隻有過年時才能在老家碰上一回;從未促膝長談,因為我們都知道沒這個必要。我總覺得,朋友向來都不是“交來”的,但凡攀交情,總有點什麼奔頭,互相之間無欲無求或者沒開口就知道沒有開口的必要,這種境界“交”不出來,就像培養天才一樣。王希偉和我在初中入學時關係差的不得了,軍訓他住我上鋪,我經常裝作很不好惹的樣子嚇唬他,他也避我不及,但一開學我們見第一麵時就和好了。

不管你承不承認,恨上一個人比愛上一個人來得容易,但恨透一個人比深愛一個人艱難得多,可見人性的本真還是好的,而由人性植出的友誼的綠苗,也一定天生就是向光的——它需要的隻是空間和緣分。我和陳錦的朋友關係想來是出於緣分,即便培植友誼的土壤異常貧瘠,但有“緣分”這種人類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秘情感存在著,就把一生的相知相伴交到了上帝手中。誰說緣分是暫時的?沒有瞬間,哪來的永恒!我和王希偉的友誼應當出自空間的原因吧,我們總是在一起,即便總是有衝突,但善良和善良擱在一起久了,彼此就認出了對方。

真的是這樣嗎?我不知道。我說過,世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是說不清楚的,朋友也是。可是為了給文章結個尾,我倒很願意把說不清楚的東西攪和的更混沌一些。遠近、空間、緣分,都是星空上亮閃閃的一點,我的人生剛好從它們普降的光華下溜過,是幸運,是福氣。

我經常夢到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岸邊,背後紅塵滾滾、世態如織。不知何時身邊多了幾個朋友,相顧無言,隻是陪我一起耐心地坐著;時間久了,我們分不清彼此,互相焦急地看著,忘了使用語言。從他們的眼中,我讀出了詩一樣的困惑:誰是那個我,我是哪片雲?

2010年6月10日